数不清星星

　　一场急匆匆的春雨淋湿花草树木，城市里处处映着水光波澜。
　　陆巳云给辜莫卿定了个要求，五月的月考她英语得提高二十分。
　　中间就四月一个月的时间，辜莫卿要闹，结果这人悠悠哉哉地来一句：“那我给你补这课有什么意思，别学了你。”

　　人生第一次，她对学习的事上了心。
　　之前她英语也就一百出头，不会超过太多。现在要考个一百二，还是得努把力。
　　周五补课三小时对她来说还是不太够，每天中午吃饭那会儿陆巳云都会陪她背单词和语法结构。

　　四月的温度最好，太阳高照，但又不灼热，气温舒服得让人随时趴下就能睡着。
　　进到四月月底，最近年级上流言四起，说有个女生介入了别人家庭。
　　众说纷纭，流言越传越烈，连有些老师都听说了。

　　中午那会儿辜莫卿吃完饭跟陆巳云在操场上的运动器材旁背英语，连着路过几波人都在讨论最近的流言。
　　这些话难免会钻进耳朵里，辜莫卿又背了两个短语，突然抬头：“背不进去了。”
　　“因为老听到别人说话？”陆巳云挑眉。
　　“嗯。”辜莫卿叹气，“每次有人路过都在大声讨论，很难不受影响吧。”
　　对于他们讨论的内容，辜莫卿根本没多大兴趣。只是耳朵又闭不上，背书就是会受影响。

　　背不进去他也没办法强求她硬背，怕效果只会适得其反。
　　陆巳云站起来，伸手拉了她一把：“走吧，回教室午休。”
　　路上他还问她下个星期的月考准备的怎么样。
　　辜莫卿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抱怨：“某些人非要我英语多考二十分，我能有什么办法。”
　　陆巳云笑她：“英语二十分很好提的，你没发现你最近做的那些练习题正确率都挺高的吗？”
　　“说的简单，学习轻松那是对你。”

　　她最近做题做的脑子都要炸了。
　　本来高二的学业就重，每天作业多就不说了，还要格外写陆巳云给的练习题。
　　现在是真吃到高中生的苦了。

　　说到这她也挺好奇的，问他：“你每天学这么多不觉得累吗？”
　　“学得懂就不觉得。”
　　好样的，不愧是学霸。

　　中午回班上后发现教室里的人少了一大半，剩下的三五扎堆在讨论什么。
　　像辜莫卿这种游离在群体外的，他们一般都不会拉着她讨论。
　　但今天却不一样，她回自己座位的时候被一桌女生拉住，问她：“辜莫卿，你听说罗宋红的事了吗？”
　　她摇头。

　　八卦这种事，人们巴不得传播得人尽皆知才好。尽管平常辜莫卿跟她们十分不熟，那女生还是想告诉她：“最近不是总传我们学校有个女生插足别人家庭了吗，然后校园墙上有人匿名发了一张罗宋红在酒吧被老男人抱着的照片，说她就是那个插足的女生。”
　　这让辜莫卿突然想起件事，之前她在校门外那条巷子口撞见罗宋红被一个油腻大叔勾着肩。

　　不过这种事情怎么说都跟她没关系，她听完后没太大反应，也没说出自己之前撞见的事，哦了一声就回自己座位了。
　　那女生本来想着辜莫卿和罗宋红有矛盾，听完肯定会说点什么，结果让她失望了。她也不自讨没趣，见辜莫卿不敢兴趣就没硬拉着她说了，转回头继续跟小姐妹们讨论。

　　罗宋红缺席了整个午休。
　　直到下午第一节课上课前，班主任领着她回了教室。

　　照片是昨晚发出去的，今天中午看到的人突然变多，因此引起了不小的讨论。杨金兰知道这件事后就把她罗宋红叫走了，一直到现在才回来。
　　班主任走上讲台，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等哄闹声小了才开口：“罗宋红同学周末是去外面学跳舞了，这点我已经跟她家长核实了。至于大家在网上看到的那张照片，我相信应该只是一个和罗宋红长得很像的人。大家都是同学，不要轻易相信网上的言论，而伤害了自己身边最亲近的同学。”
　　确实，那张照片里，酒吧的环境太昏暗。拍照的人应该离主角也有点远，放大了好几倍才拍到的脸，整张人脸都有点糊。
　　但依旧完整的拍下了五官。

　　话音一落，教室里瞬间又变得闹哄哄的，有人说感觉罗宋红也不是这样的人，有人说不信，那照片里分明就是她。
　　这场闹剧持续了好一阵，辜莫卿也听了好一阵。
　　不过她对八卦的好奇度为零，满脑子想的都是五月份的月考英语能不能提高二十分。

　　五月，是一个外面搭一件校服外套偶尔都会觉得热的月份。
　　月考那两天出了太阳，空气热烘烘的。

　　月考考的科目顺序和高考一样，英语是在第二天下午，也就是最后一科。
　　考完还要上晚自习，交完卷学生们就自行去吃饭了。
　　辜莫卿收拾完出来迎面就碰上陆巳云。
　　月考这事对他来说估计就是洒洒水，周围的人考完出来都在讨论题，就他跟没事人一样倚在阳台上，神情惬意得不行。

　　见辜莫卿过来了，他才抽出点反应，笑笑问她：“感觉怎么样？”
　　问个话就跟问等会儿吃什么一样寻常。
　　“还行。”她如实回答。
　　她之前考英语其实没什么技巧，就读题看题，不知道的就全靠语感。
　　这次倒是觉得有点知识进脑袋了，还能想到点语法和固定搭配。
　　“那就等出成绩了。”他说。

　　考完心里有了把握，辜莫卿也不像前一阵那样紧张了，还能跟他提要求：“达到目标了有什么奖励吗？”
　　陆巳云低头觑她，打趣道：“很自信啊。”
　　“是有一点。”她答。
　　“那你想要什么奖励？”
　　“这当然得你来想，我就负责收就好了。”
　　“看出来了。”陆巳云食指点了下她的额头，“相当自信。”

　　周五放学前月考成绩就出来了。
　　成绩单贴在教室后面的黑板上，小小的一张纸，周围聚了一大群人。
　　上课铃打响，人堆才散去。

　　直到又一节课下课，辜莫卿才往教室后面走。
　　其实成绩一出来还真有点紧张。
　　答案对过了，分也估过了，但没见到成绩单上实打实的数字就不作数。
　　她的成绩一直在中上徘徊，往中间那一块找很容易就能找到。

　　辜莫卿，英语，131。
　　比陆巳云给她补课前的成绩整整涨了28分。

　　十来分可以算作运气好，可接近30分的涨幅，的确是真学到东西了。
　　她对于成绩上的事可以说一直都是漠不关心。
　　反正像她和哥哥，再怎么样家里都会兜底。对辜莫卿来说，她对自己的要求并不高，只要面上看得过去就行。
　　可有了那么一点小小的进步，也是会开心的。

　　陆巳云今天下午有事，没办法给她补课，中午的时候就提前给她说过了。辜莫卿放学后就没等他，收拾完东西就往教室外走。
　　结果两人在一楼的楼梯口打了个照面。
　　毕竟也是超额完成目标，她见了人就手指比划了三个数字。
　　1——3——1。

　　陆巳云当然懂她是什么意思，笑着问她：“很开心？”
　　辜莫卿点头。

　　原本蹲着系鞋带的江逸凡一起来就发现这两人又在打哑谜，本来该有被排挤的怒火的，但他已经习惯了，无语地撇了下嘴。
　　三个人一起往校门走，辜莫卿这才随口问陆巳云今天下午要去干什么。
　　结果这人神不楞登的，就两个字：“保密。”
　　继而她把目光转到江逸凡身上，但对方也只是耸肩表示无奈：“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辜莫卿眯眼盯着陆巳云。
　　好神秘啊这人。

　　三人在校门口分道扬镳。
　　江逸凡跟着陆巳云走，走出一大截才凑上去问他：“咱们到底要去干什么啊？”
　　“买礼物。”
　　“礼物？什么礼物？辜莫卿要过生日了吗？”
　　“不是。”他目光散漫地盯着前方，脑子里在想要往哪边走。
　　“之前答应了她，她英语提高二十分有奖励。”
　　“卧槽，你俩刚刚就在说这个啊。”
　　“嗯。”

　　认识五年，江逸凡第一次见陆巳云对一个女孩这么上心。
　　想起之前种种，他更加确信了一个念头。
　　“喂，兄弟，你是喜欢人家姑娘吧？”

　　恰好一辆大巴轰隆一声经过，卷起地上细小的砂砾。
　　尘土飞扬，呛得江逸凡咳嗽了两声。
　　他身边的陆巳云停了脚，两秒后转了个身，掉头往回走，还特别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太日常的反应，搞得江逸凡都没反应过来，等人走出两步了他才急匆匆跟上去：“不是，你就这样承认了？”
　　陆巳云喊坦荡：“这有什么好否认的。”
　　喜欢不就是喜欢吗。

　　“那，那辜莫卿知不知道？”
　　陆巳云摇头。
　　江逸凡对于兄弟的感情的上心程度那可比对自己高多了，他着急得不行：“你准备什么时候跟她表白啊？”
　　“要我说，这事一定要趁早。我觉得我大姑妈虽然身边没什么朋友，但她人长得很漂亮，万一哪天就被别人盯上了呢。”

　　这一段路比较偏，地上的砖头都松了好几块，走两步就翘起一个。
　　江逸凡絮絮叨叨的，走着走着又踩上一块松了的地砖，趔趄了一下。
　　刚稳住身子，就听陆巳云说：“我没打算表白。”

　　？
　　江逸凡呆滞一秒，随后跟上他：“为什么啊？”
　　“现在不是时候。”
　　“卧槽，正值青春年华，这么美好，现在不是时候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这事他从一开始就想得很清楚，所以不管江逸凡怎么说，陆巳云态度都很坚决。
　　“现在跟她表白能有什么用。先不说人家喜不喜欢我，就算她喜欢，可那又怎样？我是就图跟她在高中谈个恋爱？”
　　“是，青春很美好，该有冲动。但你要知道，我不是一个能承担得起冲动的人。”
　　“我连将来该怎么走都还不知道。”
　　“如果不是需要钱，我不会在高中就把自己过得那么辛苦，一有空闲时间就去外面兼职。”
　　“她一个从小养尊处优吃穿不愁的大小姐，现在跟了我能有什么，就一起学习进步吗？这不够，至少对我来说不够。”
　　“在一起就意味着她要接受我的全部，我现在既没办法做到把所有的空闲时间全给她，又没办法做到她想要什么，或者我想给她什么就随便买。”
　　“谈恋爱这事，在我这没办法随便。我想跟辜莫卿有个未来，而不是就图这两年快活。”

　　有些事情就算不明说，但它就是摆在那不可避免的。
　　他和辜莫卿，在很大程度上是有差距的。
　　如果说一点自卑感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目前来说，他唯一能保证的事就是顺利考上个好大学，并且存点积蓄。
　　至少得等到他的未来有个明确稳定的方向了，他才有资格去跟她谈恋爱。

　　辜莫卿总爱问他学习辛不辛苦，他的回答侧重于不辛苦。
　　其实还是会累的。
　　年级第一不是那么好当的。
　　他有天赋，但不能因为有天赋就止步于此。
　　他偶尔会跟江逸凡他们混着玩，学累了也会躲到主席台下面打几把游戏。可又不敢一直如此，每次玩两天就又卯着劲刷题，把放纵的那两天又补上，怕自己真的会落下。

　　每次累了一周，好不容易熬到周末还要去陈记兼职。
　　其实家里每个月还是在给生活费，但他总觉得不安。因为他是个被父母抛弃的人，总怕上大学以后会突然断了经济来源，在最需要花钱的时候过得狼狈不堪。
　　所以就算再累，也抽出时间去搞兼职，早点能攒点钱是一点。

　　但这些都是他，是他陆巳云自己的生活。
　　他不想辜莫卿和这些压力绑在一起。

　　大家都说青春快活又美好，但他真不图这两年的快活。
　　哪怕是多等等，他也想在自己的未来有了定数以后再跟喜欢的人在一起。

　　热气在五月初酝酿，花坛里的嫩叶会在盛夏绽放出翠绿。
　　少年心气比天高，可也会碰壁。
　　在一次次反复斟酌后，他确定，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至少等花开，等未来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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