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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怪你
回来还走吗?
这么多年为什么不联系我?
分开六年,你有没有喜欢别人……还喜欢我吗?
我真的好想你,你呢?
……
辛与想看见他,有很多话想问他。
他被思念和不安拖着往前,趔趄穿过零星的患者家属,走过夕阳下的窗户,喘着气转身,终于在病房外的休息区看见云省。
他闭眼靠着沙发,柔和的橘色光线洒在深色衣服上,削弱了几分冷冽。
辛与重重呼出一口气,上前看出他的疲倦,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儿地拿起一块小毯子披在他身上。
云省身体的一半隐在阴影里,袖子下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睡梦中仍紧紧蹙眉,整个人破碎而疏离。
他瘦了很多,却也更加成熟挺拔。
他还是这样沉静内敛,睡梦中依旧没什么表情。
辛与的目光沉默地滑过他纤长的睫毛落在浅色嘴唇上,稍作停留便转身要走。
“小与,别走……”
倏地,手腕被紧紧握住,辛与低头去看,直直撞上云省的眼睛。
那眼睛里浓烈的不舍和痛苦几乎要把辛与灼穿。
辛与怔了怔,随即挣扎着想抽回手,却被更紧地捏住。
“放开我……”
半分钟过去,云省眼里逐渐恢复清明,针扎似地很快松开握着他的那只手。
“抱歉。”
辛与垂眼说了一句:“没事。”
他动了动腿要走,却听见那人低声说:“小与,如果你有时间,可不可以陪我在这里坐一会儿?”
辛与闭了一下眼睛,听见自己一下轻一下重的心跳,他说:“好。”
寂静无声的角落里洒满鎏金色的阳光,辛与坐在沙发另一边,和云省隔着很远的距离。
相识十几年,从没有一次他们是这样坐在一起,想说的话不能说,想做的事情不该做。
沉默数秒,云省艰涩地开了口:“小与,你生活得还好吗?”
辛与低头盯着自己的白色球鞋,又忍不住瞥了几眼云省的皮鞋,暗暗撅嘴埋怨自己是不是有些幼稚。
听见云省的问题,他忽地收回视线挪了挪脚,仿佛这样,云省就不会注意到他的鞋子,也不会觉得他太过孩子气。
耳朵很清晰地捕捉到云省比少年时稍沉的声线,他点了点头,回答道:“毕业要做的事情已经差不多完成了,之后会继续在留在N大天文系读研究生,最近几个月在导师的研究所实习,一切都挺顺利的。”
云省垂眼柔和地笑了一声,仿佛自言自语般小声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选择N大天文系。”
辛与从他的语气和神情里找回几分熟悉感,渐渐放松身体,任由自己说出憋在心里的话。
“你……多久回来的?”
“昨晚的飞机。”
云省抬头去看辛与的眼睛,两人视线微微相碰,又一齐默契地收回。
云省手指捏住沙发,无端觉得嘴唇有些干:“小与,我在这边找了工作和住所,不会再走了。”
辛与的口腔里突然涌起几分苦涩,他恍然地点点头,觉得眼圈发烫。
“不会再走了”这几个字说出口怎么这样轻易,辛与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有一天竟然可以这么简单。
他掐了掐手心,尽力忍住眼泪,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这样,挺好的。”
余光里,云省转头看过来,微沉的眼睛一直望着这边。
辛与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这些年,你在哪里生活?”
云省说:“英国的一座城市。”
“当年你说去美国,也是骗我的吗?”
“小与,对不起……”
“我不怪你,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我只希望你好。”
云省的眼睫轻轻颤动,辛与已经起身快步离开了这里。
熟悉的气息骤然抽离,云省不知是如释重负还是无可奈何地低笑了一声。
第二天一早,云省回到医院。
许引习已经醒来,云省上前扶起她在床边坐稳,将挤好牙膏的牙刷递给她。
刷完牙,许引习接过他手里的温毛巾,照着镜子细致地从眼周一直轻柔地擦到脖子。
云省将早餐摆在桌上,辛与正好洗漱完从病房的卫生间里出来。
他昨晚留在医院陪着许引习,今天中午回研究所。
看见云省,辛与似乎有些意外,站在原地盯着他,半晌才呆呆地说了一声:“早。”
“早。”云省笑了笑。
一上午,辛与陪着许引习说话看书,云省则在一边的桌子上对着电脑处理英国那边工作的生活上的事。
时间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的一个平常的休息日,三个人就这样坐着度过一段恬淡的时光。
进入夏季,天气慢慢热起来,却仍旧隐约有寒气扑面。
辛与穿着单薄的短袖晃悠,被许引习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顿。
“外婆,我就想穿短袖。”
“你还想干什么?”
辛与吐了吐舌头随口说:“我还想吃冰激淋。”
好久没吃甜食,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又馋了。
“我看你是想打针吃药。”
许引习埋怨地瞥了他一眼,云省从电脑里抬起头,敲在备忘录里一行字。
之后的几天因为工作原因,辛与和云省来医院的时间总是错开。
这天辛与去拿药,回来忽然发现病房里多了一个小巧的冰箱。
许引习冲他扬扬下巴,辛与似乎有所感知地打开冰箱,里面放满了各种各样的冰激淋,水果零食和营养品。
“小省托人送来的。”
辛与早就猜到,问:“云省哥,他也来了吗?”
“去病房门外找找?”许引习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辛与假装没看见她眼里的戏谑,掩门出去,在走廊尽头找到云省。
他背身站在窗户前听电话,白色衬衫下的肩背线条透着一股克制的力量感。
云省挂断电话转身看见辛与,身体的动作稍稍停顿。
辛与走上前扬起一个无所顾忌的笑:“云省哥,谢谢你送来冰箱和吃的。”
云省眉眼泛上温柔,沉默几秒忍不住问:“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喜欢吃甜的吗?”
辛与想了想正要回答,口袋里的手机传来震动。
是辛与同门的实验小组的组长凌泊。
辛与看了一眼云省,云省摆手表示没关系,先接电话。
“辛与小师弟,我们上次的实验出现了一点点小问题,其他人都跑光了,你能不能过来帮我啊?”凌泊在电话那头欢脱地说。
“凌组长,我有时间可以过去。”辛与犹豫了一下就答应,许引习的现在情况很稳定,况且还有云省待在这里,他没有理由不过去。
“谢谢你。”
辛与又问了一些实验的情况,云省始终在一旁静静看着他。
辛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的视线,耳根倏地蔓延起一片红色。
结束通话,辛与匆匆瞥了一眼他,飞快地说:“云省哥,我现在有事要回研究所,再见。”
说着他便机械地转身要离开,云省跟在后面:“我送你。”
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辛与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他报了研究所的名字,之后便一直正襟危坐地偏头看向窗外。
车子终于平稳地停在研究所门口,辛与道一声谢谢拿起东西就要离开,却发现打不开车门。
他求助地望向云省,云省没有动作。
“你这几天都待在研究所吗?”
辛与神经紧绷地坐回座位,声线平直:“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研究所,偶尔也会回学校。”
云省点点头:“那下次什么时间回医院陪外婆?”
“今晚八点左右。”
辛与语速极快,脑子短路似的觉得快点说完就能快点离开。
云省轻轻喷出一声笑,辛与似乎也觉得自己滑稽,不好意思地舔了舔嘴唇。
云省温声说:“小与,晚上我可以来接你吗?”
“……可以。”
云省勾起柔和的笑,倾身给他解了安全带。
下了车,辛与迟钝地回身,朝云省挥手:“晚上见。”
通过门禁走入通往实验楼的一条小路,辛与低头弯起嘴唇,心里漫上久违的暖意。
这样的相处让辛与觉得回到了从前,他很怀念。
突然,一阵中气十足的喊声把辛与拉回现实。
“辛与师弟!”凌泊无所事事地在实验楼下晃荡,就等着他来,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谁送你回来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他……”他一把揽住辛与,神神秘秘伸长脖子看去,只透过车窗看见半截清俊的脸。
辛与含含糊糊地推着他往前,暂时没想到合适的身份介绍云省。
凌泊眯着眼睛凑近他上下打量:“心虚了吧?实话实说。”
辛与笑着躲开他跑进实验楼。
“你不对劲啊辛与,我想起来了,怪不得你这几天一直乐呵呵的,是不是和送你回来的那个人有关系?”
哪有一直乐呵呵的?
辛与一边腹诽,一边在手机屏幕上看见了自己灿烂的笑脸。
好像真的是这样……
实验结束得比预想中的早,辛与走出研究所,远远看见云省的车停在树下,身量颀长的人立在灯光下目光静静地看过来。
辛与恍惚了一瞬,忽然意识到,那漫长的分离时光真的已经结束了。
还未回神,辛与已经走到云省跟前,明亮的眼睛里只盛着月亮和他。
“哥,我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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