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枳

　　空亦筂在谭止面前蹲下来，自下而上仰视他。

　　谭止不解：“你怎么蹲下了？”
　　看着他红扑扑的脸颊，空亦筂道：“嗯…怎么办呢？我突然不想给你煮蜂蜜水了。”
　　“…哦，那我是不是就会一直醉着？”
　　“是啊，一直醉着，说些平时都不会说的话。”
　　“那…不行，我可是有秘密的，不能说给你听。”
　　空亦筂眉毛一挑：“什么秘密？”

　　“嗯……”谭止捧着空亦筂的脸，认真地盯着，盯了好一会儿后，才从嘴里轻飘飘说了句：“你长的真好看。”
　　空亦筂忍着笑，问他：“你喜欢我的长相？”
　　“喜欢。”

　　空亦筂敢肯定，这两个字如果不是谭止喝醉了，根本不可能轻易从他嘴里说出来。

　　“你还喜欢我哪些地方？”不趁火打劫多问点，以后恐怕难有机会了。
　　谭止数手指：“我喜欢你…长得好；性格好；善良；和你待在一起…我觉得很舒服。”
　　“是么？”
　　“是哦。”
　　“那么…”空亦筂握住他的手，“你想和我在一起吗？”
　　谭止缓慢眨了眨眼：“…什么意思？”
　　“就是和我谈恋爱的意思。”

　　听完空亦筂的话，谭止迷糊着眼睛看着他，脑袋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在思考。突然，谭止震惊似的啊了一声，双手转而捧住自己的脸，轻声问：“真的假的？”
　　“真的。”空亦筂说：“想不想和我谈恋爱？”

　　谭止睁着红红的大眼睛，思考了几秒后，皱紧了眉头。
　　“不行！不行！”

　　空亦筂笑容凝固了，失落就在一瞬间。
　　就在他整个人苦怏怏地要低下头时，谭止立马捧着他的脸让他抬起来，顺便捏着他两边的脸颊。

　　“不行！快去给我…煮蜂蜜水。”
　　空亦筂愣住：“你指的是这个？”
　　“嗯。”
　　“那…你说的‘不行’，不是不愿意是么？”
　　谭止头快要晕了，低头将额头靠靠在空亦筂肩上：“头晕…”
　　“好，那躺下。”

　　扶着谭止躺下，空亦筂去厨房给他煮蜂蜜水。
　　自从他们住进来，这厨房就没正式用过。空亦筂打开冰箱，里面居然还真有蜂蜜，和一些食材。他突然想到谭熙芸白天聊天说到过，谭止最近想自己动手做饭，或许这些食材正是谭熙芸白天采购的。

　　灶上热着水，空亦筂回到沙发旁蹲下。谭止老老实实躺着，眼睛却睁得挺大，望着天花板上没开的那盏吊灯。

　　“看什么？”空亦筂问。
　　谭止没有回答，过了几秒后，他坐起来：“我想再看看照片。”
　　“照片？”空亦筂看向茶几，问：“想看哪张？”
　　“不是…不要这个，我的手机…”
　　“手机？是想看我们刚才拍的？”
　　“…对，就是那个…”

　　空亦筂给谭止拿来手机，打开刚刚拍的那张照片。
　　“好看吗？”
　　“好看。”

　　谭止说：“我都没有给自己拍过照片，你看…我手机里…拍的素材和我的猫猫，没有我。”
　　空亦筂滑动相册，一张张看过去，确实大多是三只小猫，偶尔夹杂一些风景或事物。

　　然而就在下一秒，空亦筂拇指滑动的瞬间，出现了一张他想都没想到的照片——他自己。
　　照片中的他正躺在熟悉的沙发上——谭止的沙发，睡得安稳。空亦筂喉结滚了滚，继续往后翻了三四张，都是自己熟睡的照片，好几个角度。

　　心里有什么地方像石头投进潭水，荡漾起层层涟漪。

　　见他半天不说话，谭止迷着眼睛将脸凑过来：“你在看什么…这么认真…”
　　空亦筂把手机给他看，问：“谭老师手机里，怎么会有我的照片？”
　　“…什么？”谭止拿过手机看，“哦，这个啊…这个是那天你睡着了，我偷偷拍的。”说完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哦？为什么偷偷拍我？”
　　“因为你好看啊。”

　　很有说服力的回答。

　　空亦筂握住谭止的手腕，道：“没想到，谭老师还会偷拍别人。”
　　“…没有…”
　　“怎么没有，手机里那不是吗？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很早前就拍的吧？”
　　“……”

　　谭止咬着下唇，低头琢磨了一会儿，也没琢磨出名堂来，就试探性地抬眼看看空亦筂。见他一脸盘问地盯着自己，又心虚地垂下眼来，然后一头埋进空亦筂怀里。

　　“别生气…”
　　“我没有生气。”
　　“那你还那样看我…”
　　“怎样看你？”
　　“就是…”谭止从空亦筂怀里小心翼翼抬头，对上的却是他的笑容。
　　“…你没生气了？”

　　空亦筂实在拿喝醉的谭止没招。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对准谭止按下视频键，开始问话。

　　空亦筂：“你叫什么名字？”
　　谭止：“谭止。”
　　空亦筂：“你知道我是谁吗？”
　　谭止：“你是…空亦筂啊。”
　　空亦筂：“那你喜欢我吗？”
　　谭止：“嗯…喜欢的吧。”
　　空亦筂：“那，想不想和我谈恋爱？”
　　谭止：“…谈恋爱吗？”
　　空亦筂：“对。”
　　谭止思考了一会儿，略显羞涩地捂着脸：“……哇！”

　　空亦筂被逗笑，掐断视频。
　　灶上的水冒出沸腾的声音，空亦筂捏了捏谭止的脸颊，起身去兑蜂蜜水。
　　谭止瞬间有一种被抛弃的错觉，盯着厨房空亦筂的背影，一脸不开心，连忙起身，脚底打飘走到空亦筂背后，一把抱住他。

　　空亦筂搅拌蜂蜜水的手一抖，转头问：“怎么了？”
　　谭止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背：“别离开…抱抱我…”
　　空亦筂转身抱住他：“好，我抱。”

　　温暖从肩膀传至四周，耳朵里听到的是空亦筂的心跳声。谭止像小猫似的拱来拱去，像是要冲进空亦筂心脏里。
　　空亦筂一手环抱着谭止，一手搅动蜂蜜水，待蜂蜜融化差不多了，就拍拍谭止肩膀。

　　“蜂蜜水好了，来。”
　　谭止抬起头，看见眼前清澈的淡琥珀色蜂蜜水，犹豫了一秒，又把头埋回空亦筂怀里。
　　“不喝？”
　　谭止点点头。
　　“不醒酒了？”
　　谭止点点头。
　　“那我喝喽？”
　　谭止点点头，又摇头。

　　空亦筂笑着把蜂蜜水放回台面，低头，手指轻轻扣住谭止的下巴，让他头抬起来与他对视。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空亦筂问。
　　谭止脸都快熟透了，迷瞪着眼睛：“像…什么…”

　　空亦筂将谭止的脸掰到一边，看向落地窗的方向。
　　“看到猫爬架了吗？”
　　“嗯…看到了。”

　　空亦筂说：“你现在就像猫爬架上睡觉的荔枝，白白的，可可爱爱的，还非常粘人，就差喵喵叫了。”说着扣住谭止下巴的那两根手指还动了动，缓缓描摹他的脸颊。

　　谭止脸痒痒，不禁缩了缩脖子，随后嘿嘿笑了两声。
　　“怎么还笑了？”
　　谭止继续贴回空亦筂的胸膛，说：“我是荔枝的话，那你就是白糖。”

　　空亦筂挑眉：“小猫和小狗么？为什么这么说？”
　　“荔枝被前主人抛弃，受过伤，很粘我…而且，它特别喜欢白糖，我想…大概是因为白糖是只温暖的小狗，荔枝喜欢贴着它睡觉，就像……”
　　“就像什么？”
　　“就像我…喜欢你抱着我一样。”

　　“那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在一起？”
　　“对，和我谈恋爱，怎样？”
　　趁人之危非君子，但他空亦筂不是君子，而且脸皮很厚——尤其对谭止。

　　只是随口这么问，没想到谭止真认真思考起来，虽然不知道这个时候能不能思考出些名堂来，不过逗逗人总归是好玩儿的。
　　都说男人至死是少年，少年一般不都很爱逗自己喜欢的人么，贱贱的，尤其是上学时。可惜他没早点认识谭止，最好上学就认识。

　　“谈恋爱…”谭止重复着这三个字，突然想到什么，说：“兆哥上次说，你还是处/男呢，没谈过恋爱，哈哈…”
　　“那你谈过？”空亦筂问。
　　谭止摇头：“没有…我的时间都用来写小说了…”
　　“我也没谈过，你也没谈过，那我们两个不是很合适？”
　　“……好像是哦…”

　　谭止抬起头，问：“你拍过吻戏吗？”
　　“没有。”
　　“那你接过吻吗？”
　　空亦筂低头看他：“你猜。”
　　“嗯…你既然没有拍过吻戏，也没谈过恋爱，那初吻肯定还在的咯？”
　　“不，”空亦筂说，“不在了。”
　　“不在了？”
　　“嗯。”

　　谭止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逻辑不通啊！没谈过恋爱，也没拍过吻戏，但是初吻居然没了？
　　谭止左思右想，最终非常难以接受地得出了一个惊天的结论。
　　“那你……居然piao——”

　　没等他说出“chang”字，空亦筂迅速捂住他的嘴。
　　“谭老师认为，我是那样的人吗？”
　　谭止眨了几下眼睛，摇头，空亦筂这才放开他。

　　“那为什么没有了…是谁这么大胆，敢夺走你的初吻啊……”
　　空亦筂无奈，盯着那张已经醉得泛红的脸，和不省人事的漂亮眼睛。
　　在谭止朦胧的眼神里，空亦筂低头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嗯？”
　　谭止明显愣住了一瞬，捂住嘴唇，一副呆呆的样子。缓了会儿后才悄咪咪地说：“……是我…”
　　“嗯，是你。”
　　谭止抿嘴，低着头，耳根子发热。

　　空亦筂把人亲害羞了，自己也喉咙燥热，一把拿起蜂蜜水给自己灌进去。谁知他刚喝完，谭止就抬起头，踮着脚，也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口，完事后舔了舔嘴唇，说：“甜甜的。”
　　这回刚滋润过的喉咙又变得干燥无比，连呼吸都温热。

　　“谭止。”空亦筂叫他。
　　谭止眯着眼睛：“嗯？”

　　下一秒，谭止整个人就被托着屁股抱起来，放在了吧台上，紧接着，嘴唇再度被覆盖住，空亦筂温热的气息传来，是清甜的淡琥珀色蜂蜜水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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