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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终于二人都收拾干净了,莫从立刻瘫躺在他觊觎已久的大豆袋上,任由四肢随意地陷进去,虽然远没有沈奕整个人团进去小小一只的感觉,豆袋对他来说不够深陷其中,但他已然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大脑也随之一起放空了。
反观沈奕,虽然并不比莫从轻松,但是面上丝毫不显,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将卫生间排风扇打开,将一应物品尽数消毒完毕,他又去检查了三五天没打理的鱼缸,看看要不要清下藻,顺手打开扫地机,将所有消毒好的东西归回原位,再将洗衣机程序启动。
最后他心满意足地——虽然所有的表现可能只是唇角往上微微挑了半个像素点——在莫从惊异的目光中,打开了电脑准备继续加班。
莫从难以置信地窝在豆袋里缓慢摇头,眼中写满了“这还是人吗”的质疑情绪,内心几乎要瑟瑟发抖。抖了一会,他的目光停在了沈奕还在滴水的发梢,半是为了拉近关系,半是为了显得自己不那么鸠占鹊巢自由散漫,他艰难爬起身,想去给沈奕吹吹头发。
“小宝你头发又不吹。”他走到沈奕身后,伸手想拨弄沈奕的乌发。
结果手只是伸过去,就被沈奕敏锐地闪开了,与沈奕往日给人对一切都泰然处之处变不惊的感觉截然不同,就像刻入骨髓的条件反射,只是背后的接近,却被准确的避开了。
“……”莫从感到了一丝嫌弃,只得挥挥手假装浑不在意,“哎呀哎呀,不碰了不碰了,我的锅。”
结果沈奕不自在了,如果莫从像以前那些因为他对于接触过度敏感,而阴阳怪气说他清高娇气的不行的那些人,他还能面无表情地把这人拖进黑名单,以后少往来,但是莫从上来道歉得太过顺溜,让他反而觉得是自己反应过激了,静了片刻,他开口:“不好意思,我不太习惯,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莫从试图从背后盯出沈奕现在是什么表情态度,可惜无果,于是又试探性的将指尖探了过去,“那我吹了哦?你适应一下?”
他很明显的感觉到沈奕那截细白的脖子瑟缩了一下,似乎还想躲但生生忍住了,最后僵硬地梗在原地,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不知为什么,他在心中暗暗觉得这样的沈奕有些……可爱。
轻轻拨了拨沈奕的发梢,莫从环顾四周,好像一直没见到吹风机,“你的吹风机在哪?我给你把头发吹吹。”
沈奕觉得让别人吹头发很奇怪,想自己来,但是真的懒得吹头,又觉得再拒绝会太驳莫从面子,于是忍着没动,闻言他也陷入了沉思,好像是很久没见过了,可能大概也许或许maybe、perhaps ……“你看看洗衣机柜呢?应该放那里了。”
莫从虽然不太相信,但还是朝那里走了过去,打开柜门,迎面是一个巨大的、透明的、透过外壳就能看见里面的混乱的塑料收纳箱,里面的东西五颜六色五花八门乱七八糟相互纠缠,莫从看看箱子里的混乱,看看沈奕外面纤尘不染洁白无瑕的室内,更茫然了。
所以沈奕只是把这些东西都收了起来,于是营造出了个完美公寓的假象?
他边迷惑,边在箱子里翻找,不仅找到了鱼饲料、灯管气泵、热熔胶枪、网线电线、榔头扳手工具全套,还找到了小型熨斗、随身杯、加湿器、蓝牙音响夜灯等等等等,甚至还有上次的平底锅。终于在他即将满头问号之际,在箱子的角落中,找到了一台还没有拆封的吹风机。
他一手拎着吹风机,一手缓缓掏出巨大的问号,走回沈奕身后,拆开风机。
确认温度合适后,莫从将风筒对准了沈奕的后脑勺,轻轻拨弄着他的黑发,捻开濡湿粘连的发丝,手法生疏但态度认真。
沈奕一开始还略带僵硬,有手在后脑看不见的地方拨来弄去的,让他后颈的寒毛都不由自主颤颤巍巍竖了起来,但是一段时间适应之后,好像也不是那么不可接受,他终于渐渐放松下来,因为风热乎乎又柔和地穿过发丝,轻抚过每一寸刚刚还带着微凉水汽的皮肤,无意识中卸下了防御意味极强的正襟危坐,腰背慢慢陷入了靠垫,头也靠进了莫从的手里。
莫从意识到了沈奕不自觉的依靠,无声地抿了抿唇,还是努力假装心无旁骛地继续吹头发,实际心中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原本还能泰然自若,现在有些乱了阵脚,只能靠机械地移动风筒来掩饰。终于头发半干了,他立刻收了风机,干咳几声,边团着线边开口问:“这该放哪,还放回洗衣机柜吗?”
身后温热的风突然没了,沈奕又缩了缩脖子,不过这次是因为温差冷的,他回头看了一眼,从莫从手里接过了吹风机,细细将线理好缠好,又重新递到莫从手里,“嗯……放外面吧,那边都是我不用的东西。”
他带着莫从走到了卫生间……旁边的厨房,说是厨房,其实只是一条带有水池油烟机、放着电磁炉的橱柜,指着水池上面的一排挂钩,“要不就挂这儿吧,反正也不开火。”
莫从看着这个地方,以及旁边几把锃光瓦亮看起来赋闲在家一辈子的炒勺锅铲,刚刚放回去的问号又要掏出来了。他发现沈奕的生活比他想象的……随性很多,可能是对于工作过于重视,以至于对生活毫不在意。
于是绕过沈奕,将吹风机挂在了卫生间墙上,莫从转头看向沈奕,以为会收到一些阻挠或是其他反馈,结果沈奕只是不置可否,见吹风机也是白的,不至于太过突兀,便回去继续工作了。
莫从也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豆袋里处理自己那些无关紧要的邮件和合同,虽然都不是什么核心业务,但他也很认真,好不容易生活算是回到了正轨,他看了看身边,雪白干净的公寓里,雪白干净的沈奕坐在电脑前专心致志地加班,空气中只有二人身上沐浴露浅淡清爽的气味在飘散。
认真工作时,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啪”的一声轻响,房间里陷入了黑暗。
莫从有些迷茫:“又停电了吗?你家怎么这么容易停电,要找个电工帮忙看看吗?”他仔细思索片刻,上次也是,硬生生一个人等到彻底没电。
“嗯?”沈奕也惊了一瞬,但很快反应过来,“不是,医生让我规律作息,11点前必须睡觉,所以我定了自动关灯。”
光源只剩下了莹莹的生态缸和二人面前的电脑,沈奕揉了揉略微酸胀的鼻梁,在黑暗中叹了口气,又站起身来打开了灯,室内立刻被光亮笼罩,好像这个早睡计划第一天实施就失败了。
莫从除了刚上大学租房还没找好的那几天,已经快有七八年没见过“熄灯”这种行为了,不由有些震惊,震惊之余,仔细想想这或许也是个不错的办法。于是他得了医嘱宛如得了圣旨,叨叨着催促沈奕赶紧睡觉,医生都说了要早睡早起保持充足睡眠,你身体本来就不算很好balabala……
“我帮你找被子。”沈奕转回身,面上表情没变,但是莫从已经从他的眼中看出了些不耐,立刻做举手投降状不开口了。
虽然不再说话,但是他紧跟在沈奕身后,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沈奕也没有跟他客气,从他堆放杂物的柜子里翻找出垫被和枕头,又循着记忆努力找出了床空调凉被,都是各种研究所发的、抽奖送的、搬新家同事朋友随礼的,他望着莫从的眼睛,“你先凑活一下,明天再好好洗洗,可以吗?”
莫从粗糙惯了,毫不介意,虽然沈奕的床上没有他的一席之地,但地上有他一床铺盖也是很不错的,他跟在沈奕身后,怀中抱满了柔软的棉被,埋头进去一闻,没有沈奕的气息,只有新拆封的塑料封皮味儿。
一通收拾后,他在沈奕的床边拥有了一个简陋的小窝,颜色杂七杂八,和沈奕白茫茫的公寓格格不入。
沈奕又去洗了脸漱了口,瞥一眼时间,已经离医生给他定的11点错过不少了,手上动作加快了些,回到床上,脑内最后过了一遍今天的工作总结和明日的工作计划,终于舍得闭上双眼了。
莫从掀开崭新的被子,躺上地铺,又打量了一眼这间公寓,这或许是他观察角度最全的屋子了,从这个方向望去,世界有种奇妙的颠倒感,脸的这侧是沈奕的床单边沿,另一侧是桌椅板凳腿。沈奕在床上,从这个角度看不见了,连一撮头发都看不到。
“啪”,沈奕又将灯关掉了,屋内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莫从犹豫了很久要不要说个晚安,久到他觉得沈奕肯定是睡了,只得作罢,任由自己沉入睡眠。
地板很硬,被子也不够柔软,枕头高度也不太合适,但是莫从还是睡得很沉很舒服,而不像在病房内那种没有归属感的不踏实,偶尔还会因为梦回泥头车前而惊醒。
清晨的阳光如期而至,闹钟铃按时响起,但是没有惊动到莫从,他依旧躺在地上睡得安稳,枕头完全到了地上,被子也有一半被踢到了沈奕床底,他却毫不自知,完全没有要清醒的意思。
沈奕睡眼惺忪坐起身来,虽然他已经尽量按照睡眠周期的时间规律入睡起床,但被闹铃吵醒还是不算舒服。半梦半醒间,他准备下床洗漱,开始一天的工作。
刚探出头去,找拖鞋的动作突然僵住,他差点被床边的东西惊到跳起来,他完全没想起来家里还有一个人,并且差点就踩上去了。一惊之后,睡意都被抖落了干净,他是彻底醒过来了。抬腿迈过睡相奇异的莫从,他去照常洗漱,收拾东西,出门上班。冷白瘦削的指尖搭到了门把手上,他又犹豫了片刻,终于在临走前,将公寓的备用密码发到了莫从的手机里。
“咔哒”,门轻轻合上,关住了莫从的沉沉的梦。
沈奕拉好手刹,停稳了车,按部就班开始了一天的工作,而另一头,莫从还没醒,或许是因为昨天收拾东西消耗了太多体力,或许是因为难得睡的如此踏实,深陷睡梦的温柔乡难以拔足。
梦里,他不知为何,和沈奕一起在他小时候常呆的相声园子里,台上是他听过无数次几乎能背的《夸住宅》,身边是观众们阵阵的喝彩和大笑,还有些细碎的嗑瓜子的清脆声响、茶水倒入茶碗中的哗哗水声,旁边无论是中年大爷大妈,还是年轻的少男少女,都倚靠着凳子,撑着桌面支着头,放松而自在地消遣着时光。一切都被罩上了层旧日的昏黄滤镜,看起来悠远但温暖。
他转头,看见了身旁的沈奕,似乎是有什么将他与周围的人群隔了开来,同样坐在戏园子里,但是丝毫没受周围市井嘈杂的沾染,依旧衣冠整洁正襟危坐,情绪丝毫不受台上节目的影响,好像完全游离于这个场景之外,唯一还能表明他不是个贴图过来的证据,就是他手上持着一杯茶水,指尖轻点着茶盏,皮肤比那白瓷还要细腻些。
莫从不想听那老段子了,视线在沈奕毫无表情的脸上逡巡了半圈,不敢多看,于是最后落到了沈奕冷白的手上,细细数着手背上那几根淡青的血管来转移注意。
渐渐的,就像沉入了水里,周围絮絮叨叨嘈嘈切切声音慢慢模糊消失了,身边的场景也渐渐褪成了白色,最后只余了一片白茫茫,他打量了一眼,好像是沈奕的公寓。
他不知为何,靠坐在沈奕的办公桌上,左腿杵着地,右腿随意地晃荡着,心里明明很紧张,但是面上尽量表现得淡定又松弛,好似浑不在意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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