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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化
说完他松开发麻的指,长剑垂落在地,他仰起头将目光轻放在褚砚秋身上,即使在看过去前他已经刻意控制自己忽视掉那个白绫遮眼的女子了,即使那个女子几近和这茫茫白雪融为一体了。
但她耳上坠着的碧绿耳坠极其晃眼,裴时屿明亮的眼珠子渐渐黯然。
褚砚秋这个人他细看过无数回,但像近日这般在他心里激起惊涛骇浪的从未有过,褚砚秋这个名字他也听了无数遍,但像昨天那般令他心神难宁是第一回。
白茫茫的冷雾中起了一层涟漪,女子眉眼上的白绫被风吹起,他仿佛进入到了另一个时空里。
裴时屿的手猛地攥着胸口的位置。
「够了?」男子声音低沉。
「你为何不反抗?」白绫遮眼的女子问。
......
「褚砚秋,你想离开这里吗?」男子又问。
「你是谁?」
「陆尽明。」
......
画面外的裴时屿忽然看向雪地里那个白绫遮眼的女子。
他喘息着判断,刚才是秘境里面的东西在作祟还是......
“轰隆隆——”
轰雷声将自己拉回现实,裴时屿掐断了忽然浮现在脑海中的画面,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箓,颤着手往上面抹血水,符箓饮下血水后,他便被一团烙印着经文的金光圈在其中。
这是他无聊时研究出的小玩意儿,有时候上泇关那群小毛孩太烦人了,他就会用这个将自己隔离在其中,任他们怎么折腾,也不能进来打扰自己,而这次他要挡的是褚砚秋。
褚砚秋蹙眉看着他的一系列举动,铜铃上的生气告诉自己,他还未到绝境,但他那晃动的身体却让她觉得他抗不下这道神雷。
神雷降下的那一瞬,她抽剑掠向裴时屿,同一时间裴时屿身边升起金光,金光外有印着流动的咒文,褚砚秋被拦在外。
其实她可以直接破金光而入,但这种用自身血肉开启的阵法外人若是强闯,阵法里的人会遭到反噬。
而就在犹豫的那一刹,一束白森森的电光穿过裴时屿的身体,接着他呕出一口血来,身体径自的向后倒。
“陆尽明。”
裴时屿脑袋里只剩“嗡”响,他的五感在刚才已经全部交出去。
褚砚秋沉脸穿过金光,裴时屿再吐一口血,接着金光顿时消散。
她半跪着托起地上的裴时屿,半瘫在她身上的裴时屿手脚并用,看样子似想站起来。
几息过后,他也确实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
褚砚秋手指搭在裴时屿的脉搏上,听了几响后,她又将手覆在裴时屿眉心。
裴时屿的识海被击的粉碎,经脉从丹田起尽数裂开,他的生机早已断了,刚才的他是在用一身血肉之躯与神雷争生机,自己刚才的判断没错。
这份身死心不死的意志竟强到连灼月都混淆了......
“陆尽明,我都有些佩服你这作死的方式了。”褚砚秋口中虽是这样说,但心中却有些欣赏他这份铮骨,自己无名无姓从九幽之地醒来时,除了一身求生的意志,她也什么都没有。
“啪——”
裴时屿一声倒在地上,四肢在雪地里匍匐了几下后,双目缓缓闭上。
褚砚秋神色复杂的捞起抽搐的裴时屿。
“咔啦啦——”神雷并未止息。
黎沧一步十丈从褚砚秋手中接过裴时屿,她手掌贴着裴时屿的心脉处输入灵力,可那些灵力却如同石沉大海一样,而他的肉身也开始出现裂痕。
褚砚秋不再关注裴时屿的动静,她微微仰颌,如果此时有玄门之人在此,她必定会成为非议的那一方。
因为褚砚秋身上骤然升起了的滔天煞气,那半截指宽的白绫之下,遮着一对暗绿而凌厉的眸子,不过一息的功夫,她就变得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一般无二。
穹隆丝毫不减威势,暴虐声愈响愈烈,巫山时而一片黯淡,时而一片惨白。
黑雾裹挟着长剑被甩了出去,撞上银白的那一瞬,万鬼嘶吼,神雷竟有被逼退之势。
褚砚秋没有停下来,此时她的身上已经开始泛青光,她继续结手印,周身的力量持续暴涨,直到那道银白被万鬼吞噬。
苍穹之下炸开了花,浓云奔腾,神雷再度暴涨,似要成不死不休之势。
褚砚秋她单手竖指,手势成型的的那一瞬,周遭黑气暴涨,不断翻涌蔓延,仿佛要与苍穹之下的乌云挣一个胜负。
空荡的岭崖之上尽是失了序的景象。
九天之上最后一道神雷来得尤为漫长,惊雷声一声一声聚拢,响彻天地,乌云沸腾,最后带着势不可挡之势杀来,人间一片煞白。
天上地下唯有一个褚砚秋逐天震地,她双手持剑腾空和神雷迎面撞上,两道力量在高空中分崩离析,由山谷向整个巫山荡开。
枝头上的积雪早已被罡风掀起,或盘旋,或铺身,一切尘归尘土归土,万簌俱寂。
正在给裴时屿疗伤的黎沧无视周遭的动静,看着在自己手中渐渐流失衰落的生命力,她迅速从头上拔下一支玉簪,然后竖指掐诀,口中念念有词,玉簪渐渐由实变虚。
随着玉簪化成的流光完全没入到裴时屿的身体里,他身上的裂痕开始慢慢愈合。
接着,她又重新将身体里的灵力往外抽出,一点一点的将裴时屿那枯竭的内府填满,一直到他眼底那散开的生气有聚拢之相,黎沧才停手。
“咳——”
喉间血腥无法遏止的从嘴里喷出,黎沧弓背抽气,额头鬓角上的冷汗如断了线的珠串般滴滴答答往下落。
没了褚砚秋元神的压制,神罚之下那股力量在黎沧的内府横窜,再加上刚才她动用了灵力,这具身体的下场可想而知。
褚砚秋逼退最后一道神雷后,视线忽然模糊了起来,她敛神看向黎沧的方向,但几乎是在望过去的一瞬,黎沧痛的昏死过去了。
随着黎沧的昏迷,褚砚秋立即陷入黑暗中,因为她一直在借黎沧的眼睛观物。
这具身体好像越发不济了,上次半死不活时,还是抽殿九瞳骨,如今不过几计神雷,就不行了。
一想到抽殿九瞳骨,褚砚秋便又想到初次遇到陆尽明,那时他才只有三岁,若不是魔族放了点他的血,自己肯定认不出他。
时光被无限拉长,苍穹的激愤渐渐隐褪,萦绕褚砚秋鼻间的血腥味□□燥的涩味所替代,她又想起了自己为数不多的那段休闲时光。
上泇关:
厅堂之内一身玄衣男子在给嗷嗷待哺的稚儿们喂吃食,四惠堂那人头束玉冠手持戒尺追着一群孩子满地跑... ...
「我观这小鬼天资很不错,你真的打算将他放在上泇关?」师怀安问她。
一个四五岁模样的小孩跪在四惠堂前,他并未听到身后之人的谈论声。
褚砚秋应了声,师怀安不再说什么走向前。
「小鬼,这是命灯,一旦点起你就是上泇关的弟子,我对你没什么要求,就是长大后少闯点祸。」
「老头,你不想收我?」跪在四惠堂蒲团上的裴时屿突然直起身子,凡界如今正闹饥荒,他虽有五岁了,但个头却刚齐大人的小腿。
师怀安一脸菜色,「收不收你另说,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看起来很老吗?你为何一口一个老头叫我?」
「你头发都白了,难道不老吗?」
「胡说,人老了长白头发那才叫老头,你看看我这张脸,仔细看看,就我这张脸,放在玄门那也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和老字哪里沾边了。」
「你不老为什么会长白头发?」
师怀安忽然缄口,褚砚秋依旧只在暗处看着。
「小鬼,今日为师就给你上人生中的第一课,点了命灯后,我就是你师尊了,凡界有一句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过以你这性子,我也不指望什么终身为父了,上泇关没那么多规矩,你的性子我不会拘束,但最基本的尊师重道还是要会的,所以记住了,以后不能打探长辈的事。」
说完,师怀安手持戒尺在裴时屿头上敲打了一下,「跪下磕头。」
裴时屿就这样匆匆成了上泇关的弟子。
......
褚砚秋白绫下的眼皮鼓动,脑海里的画面又换了:
「老头,这酒我的了,你酒品太差。」
「你刚修出金丹就来找打是吧?二十招之内要是输了,就把这身衣裳换成红色。」
......
「老头,这不是普通的兵器,是灵器,你给我炼造的?」
「你赶紧滚去游历,多看你一眼我这心里都忍得难受......」
......
光影虚渺,人影绰绰,可惜这般热闹的日子随着师怀安的离开,化成一把碎光。
她竟有些不舍,真的好快,一晃十几年就过去了。
褚砚秋枯躺假寐了一会儿,缓过神后,她又坐起查看陆尽明的身体。
“心参天地,诸法虚妄,眼透阴阳,声色有形,通灵眼,开。”
这是与陆尽明离开那一日,他一同留给自己的,虽能用,但通灵眼维系的时间不及一盏茶的功夫,元神不稳的情况下,可能时间更是不稳。
褚砚秋垂目,入目的是蛛网般的皮肤,血红蛛网印在陆尽明露出的皮肤上,脸颊、脖颈、手背,她扒开衣服,身上也都是同样的情况。
裴时屿迷迷糊糊觉得身上很凉,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他身躯上游弋,从颈脉到腰窝,不曾有停下的意思。
裴时屿胸口起伏不定,他猛然睁开眼睛,乍一入眸的是一颗碧绿的耳坠,继而是一根白绫,他脑袋昏昏下意识去抓白绫,但刚触上,裴时屿便觉全身内府一阵灼痛。
褚砚秋跟着一抖,她的通灵眼也因他这一下失去作用。
“它叫神观绫,上面有禁制,往后不要随便碰。”
听到这声音他终于彻底清醒过来,这是褚砚秋的声音。
裴时屿倏地直起身子,褚砚秋目不能视没避开,两人撞在了一起,褚砚秋的唇贴在他大敞的襟口上。
“你......”胸口处那一瞬的触碰让裴时屿气息微抖,他才发觉自己的上衣是解开的状态,而两人的姿势是从未有过的亲密。
虽然裴时屿未说,但褚砚秋大抵还是判断出了自己亲到了什么,她迅速往后挪了一步。
裴时屿回过神,他想起自己在渡劫时看到的画面,于是视线静默的放在她身上。
气氛忽然陷入了寂静中,褚砚秋以为他是尴尬了,于是说:“你不必尴尬,我看不见。”
“那你解开我的衣服是何意?”裴时屿不冷不热问。
褚砚秋答:“看你死了没。”
她发髻上得玉簪是殿九的瞳骨炼化出来的,裴时屿如今只是凡胎□□,难道他的身体承受不了,所以他身上才会留下方才那些。
裴时屿冷笑,他眸子移回自己身上,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身上的不对劲。
他拢衣的手一顿,赤红暗纹从裤头攀出,几近爬满了他的上半身,裴时屿盯着看半响也没能将这忽然多出来的纹路看明白。
他的目光移向褚砚秋的脚踝处,和上次见她一样,她依旧赤着脚,裴时屿问:“你腿上的暗纹是怎么来的?”
“它并不是暗纹。”
“那是何物?”
“别管它,看看你元神是否有碍?”
“元神?”裴时屿思忖一瞬,不过一次雷劫,就修成元神了?
“这不是普通雷劫,是神雷。”
“神雷?”裴时屿目光幽深,所以真是来取他性命的?
一瞬过后,他探向自己的内府,如今的识海已经是另一番景象了,裴时屿感觉到了一股磅礴的力量,但他并没有多高兴,因为他的元神上也有暗纹。
“我肉身和元神都出现了暗纹。”
“暗纹?”而且肉身和元神都有,褚砚秋眉头紧蹙,如果不是他才修出元神,自己就直接探了,“除了暗纹,可还有哪里不适?”
“没有。”
裴时屿说完后想起了什么,为何一直是她在说话,褚砚秋人呢?
裴时屿抬头看向四周。
岭崖之上一片肃杀之后的痕迹,树影斑驳,乱石铺地,褚砚秋双目紧闭脸色惨白躺在血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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