翘楚

　　瘦子看着乔楚拔腿就跑的瞬间，大脑没来得及反应，宕机了快一分钟，才开始追。

　　相当于跑步比赛，让了对手二百米。

　　即便如此，没过两个路口，乔楚就被瘦子逮住，抓了个严严实实。

　　瘦子是瘦，但常年健身，精瘦，力量很足。

　　乔楚也瘦，相比之下就虚了点。

　　乔楚举手投降，手撑在电线杆子上，大口喘气。

　　近几年疏于锻炼，这才几步路就全身酸痛，不行啊。

　　为了老年不坐轮椅，乔楚暗下决心，平时还是要动起来，毕竟老了是真的没人给他推轮椅。

　　站在对面的瘦子也没闲着，上去搭着乔楚的肩膀，笑嘻嘻地问：“你怎么来北京了？来看我的？这么快就想我啦？”

　　乔楚把剩下不多的力气往上集中，努力翻了个白眼。

　　他很想问瘦子，这臭不要脸的自信到底哪儿来的？

　　“跟我老板老板来办点事。”

　　乔楚暂时不打算告诉瘦子，自己会留在北京开展新事业，现在八字没一撇，等稳定下来再告诉他也不迟。

　　“我也是在等我老板。”

　　“程翘言？”

　　“对，红姐他们都在。”

　　乔楚缓了过来，说话也不喘了，他关心地问道：“你这工作怎么样啊？没把你累着吧。”

　　瘦子想了想，回答：“还行吧，就是……”

　　说真的，这工作不算轻松。

　　程翘言工作起来没个定时，忙的时候，早上四五点起床，凌晨两三点收工。

　　好在不忙的时候，程翘言会放瘦子回家，不会用任何工作事情打扰他休息。

　　乔楚追问：“就是什么？”

　　“没什么，”瘦子决定把烦恼先抛在脑后，先好好跟瘦子叙叙旧，“你这会儿忙吗，我们找个地方坐会儿？”

　　“行啊，你走得开吗？”

　　这种聚会，到最后都是各回各家，没他什么事。

　　平时，红姐会看情况给他发个信息，让他先撤。

　　瘦子发了条信息给红姐请示，红姐批准了他的早退。

　　二人找了间酒吧坐着。

　　一口酒下肚，瘦子爽得直摇头。自从来了北京，为了不耽误工作，他一口酒也没喝过。

　　乔楚问他：“程翘言不喝酒对吧？”

　　“你怎么张口闭口都是程翘言？”

　　乔楚被瘦子怼得说不出话，只能闭嘴喝酒。

　　瘦子说，他跟着程翘言，见到了很多只在网上看过的人。

　　虽然只是看着他们，连话也没能说上一句。

　　但好像已经冲破了手机这层坚固无比的障碍，离梦想更近了一点。

　　乔楚看着瘦子的样子，想起多年前，程翘言也曾这样憧憬，看到了谁谁谁，要成为谁谁谁。

　　梦想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最是吸引。

　　只不过，北京满地都是瘦子这样的人，能像程翘言一样成功的，又有几个？

　　喝到一半，和励峰的电话过来，问乔楚在哪儿。

　　尽管背景音乐锣鼓喧天，乔楚也坚称自己有点不舒服，回了酒店。

　　和励峰已经喝红了脸，“嗯嗯嗯”个不停。

　　乔楚对这种酒局向来反感，他劝和励峰：“别喝了，回去休息吧。”

　　和励峰还是“嗯嗯嗯”的，看样子已经不省人事。

　　“你等着，我去接你。”

　　乔楚挂掉电话，和瘦子说了原因，提前散了场。

　　“哥，走之前联系我，一起吃个饭吧。”

　　“有机会的话，再说吧。”

　　和励峰坐在饭店门口的台阶上，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喝晕了。

　　乔楚上前拍醒他，“走了。”

　　和励峰揉揉眼，继续坐着，嘟囔着问乔楚：“你说我们当初如果没离开北京，会不会比现在强，没准也跟他们似的。”

　　乔楚忍不住笑了，这一定是聚会上有哪个能显摆的，刺伤了和励峰的自尊。

　　乔楚也坐下来，说：“我们也不差啊。”

　　“没别人好。”

　　“你老跟别人比什么。”

　　乔楚把和励峰拽起来，拦了辆车，回到酒店。

　　安置好和励峰，乔楚回到房间洗了个澡，出来是已是新的一天。

　　和励峰醒来后，已经不记得昨晚的伤春悲秋，整个人充满了干劲。

　　吃过早饭，和励峰拉着乔楚开始找房子。

　　“公司不是提供住处吗？”

　　“公司提供的那能住吗？”

　　和励峰怎么说也有点家底，必不会委屈自己。

　　看了一天下来，还是没能找到一间舒适度和价钱都能令人满意的房子。

　　等车时，和励峰指了指不远处一个小区，问乔楚：“刚刚中介跟我说，那里面住很多明星、大腕儿。”

　　乔楚白了他一眼，说：“那我们还来这片儿找？”

　　“这儿离公司近啊，找那种老小区，偏僻点，还是有便宜的。”

　　乔楚发出疑惑：嗯？这样的房子今天没看吗？他也没看上啊？

　　和励峰一直往那边看着，期待着会蹲到一个明星，也能当饭局谈资了。

　　“哎哎，有辆保姆车，会不会是明星？”

　　“你能认得出来吗？”

　　乔楚也往那个方向看去，和励峰认不认得出来不好说，乔楚一秒钟不到就认出来了。

　　还没来得及躲，乔楚就目送着程翘言下车，自己走进小区。

　　和励峰还真没认出来，嘀咕着：“有点眼熟，是谁呢，是谁呢。”

　　瘦子也从这里下车，准备步行回家。

　　“嘿，乔楚！”

　　瘦子朝乔楚大力招手，看到乔楚回应后，跑了过去。

　　“你怎么在这儿？”

　　“这我老板，”乔楚指了指和励峰，“我们在找房子。”

　　“找房子？你要留在北京？”

　　既然被撞到了，也没什么好瞒的了。乔楚点了点头，问瘦子有没有房子推荐。

　　“去我住的地方看看吧，但是我有个室友，这会儿他应该在家。”

　　和励峰拉起乔楚，“我们看看就走。”

　　瘦子被安排在离程翘言家附近不远的一个小区里，两居室，环境不错。

　　走路十分钟就到程翘言家，上班都是从这里出发，很方便。

　　瘦子目前全部的压力来源，都是那位和他同住的室友。

　　路上，瘦子忍不住和乔楚吐苦水，一直吐到回到家里。

　　红姐告诉瘦子，室友是程翘言签约的艺人。

　　他在这里已经住了快半年，主要工作是写歌。

　　写歌的人哪有正常的。

　　首先，作息不正常。

　　瘦子几次半夜打着哈欠回到家时，都能看到隔壁房间灯还亮着。

　　室友房间里装了隔音板，夜晚安静的时候，乔楚偶尔能听到轻微的动静，在接受范围内，也不算噪音。

　　可能夜里灵感好吧，瘦子听红姐这么说程翘言过。

　　即使室友还没睡，瘦子洗澡还是放轻了动作。

　　创作者的灵感是不能被打扰的，这是红姐告诉他的。

　　瘦子尝试用红姐的“创作者”角度去看程翘言，努力摸清他的情绪。

　　弄懂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到一边。这是他作为助理应该做到的。

　　对待室友，他也想这样去相处，但这半个月来，神出鬼没的室友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其次，生活习惯不正常。

　　瘦子以前靠接散活维生，为了保持形象，需要大量资金投入，饥一顿饱一顿是很正常的。

　　现在有了固定收入，瘦子本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原则，决定把工资花完，不存钱。

　　反正下个月又会有一笔钱稳稳进钱包。

　　但花花世界迷人眼。

　　瘦子逛次商场，把工资花掉一半。

　　接下来的日子只能靠积蓄生活。

　　不，那不能叫积蓄，只能叫上个月运气好剩下来的钱。

　　于是，瘦子决定节省开支。

　　停止购物，停止买衣服和首饰，把可以称之为日常款的衣服找出来，重复穿。

　　此外，不上班的日子，还要学会在家里吃饭。

　　家里有两间房间，两个洗手间，这避免了百分之五十的麻烦。

　　但，厨房只有一个。

　　另外百分之五十的麻烦，全都集中在厨房。

　　乔楚不算会做饭，但减脂餐搞起来驾轻就熟，方便又好收拾。

　　但室友就不同了，室友爱做且菜，经常在厨房里名刀明枪，还不收拾。

　　每次进厨房，面对满目疮痍，瘦子都会做一番心理建设，假装看不见，锅碗瓢盆不存在。

　　吃完了，回到厨房。瘦子又会心软，把室友那份一并收拾了。

　　最后，精神不正常。

　　室友经常会发出一些令人害怕的叫声，瘦子无法分辨那些叫声究竟从何而来，是在唱歌，还是在怒吼，还是折磨自己的精神变态发出的惨叫？

　　酒借怂人胆。

　　这天晚上回来，瘦子带着饭桌上没喝完的酒，敲响了室友的门。

　　“我们聊聊？”

　　室友把脖子上挂着的耳机往床上一扔，踢踏着人字拖，走了出来。

　　“好多天了，还没跟你打过招呼，我是程子哥的助理，你可以叫我瘦子。”

　　瘦子自我介绍一番，扯出一个友好的微笑，看着对方。

　　室友发了半天懵，回了一句：“那你可以叫我胖子。”

　　给瘦子逗笑了，问他：“你胖哪儿？”

　　“没开玩笑，这真是我外号。”

　　瘦子拿起酒瓶晃了晃，“喝吗？红姐给的，说这么贵的酒刚打开都没喝，别浪费了。程子哥他们又不喝酒，就给我了。”

　　室友摇了摇头，“再喝嗓子就废了。”

　　瘦子把酒瓶放在桌子上，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进行这次谈话。

　　“你和程子哥认识很久了吗？怎么会突然当他的助理？”

　　“不是很久，”瘦子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一个多月吧，你呢？”

　　“我认识程子哥很多年了，我也想当歌手，可惜我没有程子哥那种天分。”

　　室友自嘲般笑了笑，看着瘦子拘谨的坐姿，决定起身回房间，结束这次尴尬的对谈。

　　“李云非，”瘦子冲着室友的背影提高了音量，“我叫李云非。”

　　“庞影舟。”

　　报上名字，二人都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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