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子鱼

　　池亦珉犹豫了一下，随后把他拉到角落里，在他耳边说道：“是夏凛序。”

　　他的说话音量越来越小：“至于原因…你应该也猜到了。”

　　“你千万别说抱歉。”
　　池亦珉再一次声明自己已经不在意。

　　夏凛序眼底里有一层复杂的情绪，旁人不能精确形容出来，只能池亦珉去体会，去描述。

　　“嗯，原因我清楚。”

　　“顽固”的环境变成荡漾的水波，时而响起果壳摇铃的声音，植物好像是水铃桐，又像夹竹桃。

　　仔细一听，不是任何果壳摇铃发出的，而是心跳。

　　池亦珉挑起新的话题：“你晚上还只吃三明治吗？”

　　“再来一个饭团。”夏凛序微笑，手指轻轻地捻住池亦珉发丝间的棉絮。

　　池亦珉脸顿时蔓延红色的血丝，夏凛序以为他感到热了。

　　夏凛序观察到了，直白地问：“你热吗？”
　　“没有啊。”池亦珉垂下眼，快速否认。

　　随便聊了几句，夕阳也随着聊天的进展愈发强烈。

　　一分钟后，夏凛序挥手与他告别。
　　忽然间，池亦珉抓住他的手，“周末我们去洱海。”

　　“就是突发奇想想看一下风景，之前暑假都没去。”

　　他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还有两天才到周末，双方都认为距离日期十分遥远。

　　夏凛序没有一丝丝迟疑，干脆利落答：“好，时间？”

　　池亦珉改到了往常纠结的习惯，像是在心中预演了许多次：“下午三点钟，我们电梯门口见。”

　　夏凛序望着他的眼睛，同时目睹了灿烂的光芒，“嗯好。”

　　池亦珉挤出笑容，光影映在脸上，“一言为定。”

　　提到“洱海”，这是他们很久之前在旅游计划里定下的关键词。

　　去年八月份，一个特别平常的中午：

　　“网上拍得洱海的很好看，你去过吗？”
　　夏凛序看到视频中的画面，摇了摇头。

　　“你想去吗？”夏凛序问。
　　池亦珉继续埋头看手机，听到这句话抬起头，“想！”

　　夏凛序若有所思，理性下决定：“那我们把它列到计划里，我相信有一天我们会去的。”

　　回忆悄然无声终止。

　　稍等片刻，夏凛序把好几瓶常温的酸奶塞到他怀里。
　　他解释道：“家里有多的新鲜的酸奶喝不完。”

　　池亦珉即使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但还是微笑。
　　“你等一下。”

　　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中，池亦珉从家里掏出了一大袋零食和水果。
　　全都符合夏凛序的口味。

　　他笑盈盈，发自内心的说：“本来就想给你的，没想到你抢先一步。”

　　夏凛序大方接过袋子，“看来我们俩很同步。”

　　上课期间，夏凛序以“认真学习”的理由阻断他和同桌聊天的可能性。

　　自习的时候，他通常会拿来背书或默写，林毛毛也不好多打扰。

　　但是这不代表完全杜绝聊天，平常交谈是有的，只是频率比之前还要低。

　　林毛毛并没有因此伤心，也学会静下心来，不跟随周围的躁动而升起想聊天的念头。

　　更何况学习效率也得到提升。

　　这几天，除了必要交流时刻，课堂上池亦珉投射的目光少之又少。

　　反而，夏凛序投射视线次数较多。
　　好在，池亦珉每次都可以及时接收到。

　　这已经成了他们的习惯，深深地烙在行为举止中，无法剔除。
　　烙印还会随着时间的熏陶，愈发炽热，滚烫。

　　池亦珉私底下说出了自己的不解：“我们课上这样会不会太明显？”

　　夏凛序毅然决然地否定。
　　池亦珉便更加安心了。

　　星期四体育课。
　　许一扬原本想拉着他们两个人去打羽毛球的，但看到他们两个在长廊底下“腻歪”，就自觉不打扰。

　　林毛毛蹲在羽毛球场上，问：“池亦珉他们来不来？”

　　许一扬无奈地摊了摊手，“池亦珉和夏凛序在有说有笑的聊天呢，算了，去找任宇。”

　　林毛毛笑嘻嘻调侃：“他们不是情侣，胜似情侣。”

　　话音刚落，许一扬就开始回想起他们两个相处的点点，“如果有一方是女生，就算没官宣，全班人都会默认他们是情侣。”

　　许一扬边思索边说：“我们一个月打不了两天次羽毛球，改天我要跟他说一说才行。”

　　“你要咋说啊？”林毛毛吓了一跳。
　　“就这样有话直说呗。”

　　林毛毛咽了咽口水，也是平生首次遇到这么直接的人。
　　“行吧。”

　　“我建议你跟池亦珉提这件事情，感觉跟夏凛序说是没用的。”

　　许一扬朝任宇那边招手示意，“嗯，我就是要准备跟池亦珉说，只有跟他说才有用。”

　　二十分钟后，体育课结束。
　　许一扬作为池亦珉的前桌，讲个话自然是十分容易的。

　　他手撑在书上，抱怨道：“池亦珉，你啥时候跟我们打羽毛球，你上个学期也是经常缺席。”

　　池亦珉连连道歉，扯出笑容缓解气氛，“不好意思，我尽量争取下周体育课打。”

　　下课之后，夏凛序问池亦珉，许一扬和他讲了什么。
　　池亦珉如实回答，夏凛序笑着点了一下头，没有其他更多的原言语。

　　两人默认继续维持下去。
　　这是不约而同的。

　　星期五的晚自习，林毛毛按捺不住吐槽：“你们两个含情脉脉对视，像小情侣似的。”

　　对方说得很小声，夏凛序却还是听见。
　　夏凛序第一次清楚的知道害羞这个词语怎么写。

　　当然，夏凛序不会把这个“无聊”的小插曲告诉对方。

　　何故？
　　夏凛序不愿告知。

　　他们完成了三次周测，见证了三次日落，才迎来慢吞吞的周末。

　　周五晚上，池亦珉一人窝在房间里。
　　他面对纸条上的计划，面露不安之际，刚好手机有一通电话打过来，打乱了他的思绪。

　　齐雾语气上扬，“周末要不要出来玩啊？”

　　池亦珉笑了笑，“周末那么难得，不陪女朋友？”

　　齐雾翘二郎腿，酸溜溜的说：“她要陪她好闺蜜，在她心中，好闺蜜才是第一。”

　　“抱歉，周末有急事。”
　　“兄弟，我伤心了。”齐雾哀叹了好几声。

　　池亦珉语气严肃，“我要处理件很重要的事情，是我人生大事。”
　　“等事成我再跟你说。”

　　齐雾立刻懂了，不再死缠烂打。
　　他衷心祝福道：“你必胜。”

　　池亦珉抓紧了手中的笔，貌似在给自己加油打气。

　　他语气故作轻快，“我们班上有一个男生喜欢上另外一个男生，你觉得这合理吗，有违背道德吗？”

　　齐雾反问：“这又没有违法或者违背社会主义价值观，有什么不合理的？”

　　“心之所向罢了。”

　　池亦珉缄默了两秒钟，“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转眼间，就到前往洱海的下午。
　　天气晴，温度舒适，一切的一切都刚刚好。

　　因学业，他们只去大理半天，从昆明打车到大理。

　　池亦珉这次坐得笔直，就连睡觉也是靠在车窗上。

　　夏凛序不太习惯。
　　他坐立难安，蹙起眉宇，思想挣扎好久。

　　夏凛序最终离对方更近一些，动作轻柔地将池亦珉身子往自己方向一拉。
　　于是，池亦珉靠在夏凛序肩膀上，安稳入睡。

　　两个人的体温和呼吸瞬间交织在一起。

　　他看到对方熟睡的样子，不自觉间勾起唇角，瞬间神清气爽。

　　池亦珉中途也醒过一次，问对方重不重，对方说不重他又安心睡着了。

　　这一趟下来，夏凛序为池亦珉挡住了大部分阳光。

　　他们的灵魂穿梭在洱海，海浪打出来的水波持续洗涤着灵魂。

　　二人被浪鼓声包围。

　　虽然洱海没有沙滩，池亦珉却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燥的沙砾粘住。

　　池亦珉面向大海，衣服边边被风吹出折角，额前的碎发也乱了。

　　他忐忑不安地说：“在我问出这个问题之前，你先答应我一件事。”

　　“答应我们还能做好朋友。”他假装在欣赏海，实则借用余光偷偷观察对方反应。

　　“好。”夏凛序的语气与这片宽广的蓝天融为一体，温柔又具备着包容。

　　池亦珉打破了这场平静的交流：“但我要是说出了很震惊你三观的话，你还能做到吗？”

　　夏凛序先是用坚定不移的眼神做回答，然后又用语言再重新表明：“能。”

　　池亦珉暗自掐着自己的手心，痛觉让自己快速冷静。
　　“如果等一下你想后悔，也没关系的。”
　　“你不用感到难为情。”

　　夏凛序握住对方的手腕，使这个动作停止。

　　他不可控制地皱眉，“别掐自己。”
　　这皱眉的意味着是心疼。

　　就算是细微的小动作，也逃不过夏凛序的眼睛。

　　不知从哪个方向的风刮来，风不仅带来清爽，还带来淡淡的花香。

　　池亦珉身体感到异常得冷。
　　他咬咬唇，用疼痛增加体温。

　　他清脆的声音很巧妙地融入进了沙沙的海浪声。

　　“根据日常，我感觉我对你的喜欢变质了。”
　　“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

　　池亦珉努力的伪装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可惜轻微颤抖的声音，紧张的神情已经暴露无遗。

　　说话间，池亦珉心扑通扑通直跳。

　　过度焦虑之下，以至于池亦珉把话说得很密，没有给夏凛序说话的机会。

　　他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担心从中窥视到比剑锋利百倍的厌恶之情。

　　因为这个误会，池亦珉遗憾地错过了夏凛序那柔软，充满爱意的眼神。

　　刹那间，海变得模糊，偌大的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夏凛序伸出的手又缓缓收回，嗓音干涩，“池亦珉…等一下。”

　　池亦珉以为对方要拒绝，立马加快了说话速度：“你觉得我对你的感情变态是特别正常的，能理解，因为我以前也没想到我会喜欢男生。”

　　“对不起，我这种感情太古怪了。”

　　夏凛序凑上前两步，指腹抚去池亦珉眼角的点点泪水。
　　他吐字既是轻盈又是沉重的，“我喜欢你，池亦珉。”

　　池亦珉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张张嘴，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夏凛序第二次刮去他眼角的泪，虽然泪干，但温度浸润在指尖。

　　同时，池亦珉张开双臂，夏凛序接收此意，立即回给予如三月暖春般的拥抱。

　　夏凛序贪婪地闻着对方身上的清香，道：“你不是个古怪的人，追从自己的心没有错误。”

　　“谢谢你主动告诉我你的心意，我原来都做好了把这份喜欢隐藏一生的准备。”

　　池亦珉感觉到对方更加用力地这来之不易的怀抱紧贴。

　　他们也不怕路人看到这一幕，因为这地方很隐秘，旁观者树林也能起到遮挡的效果。

　　池亦珉的爱转换成语言时再也没有那么僵硬，现在的他，有万分的勇气告知本人。

　　他一一表清自己的喜欢：

　　“我刚刚的告白都是贬低自我的比较多，我再重申一遍，我对你的喜欢不是偶然，不是一时兴起，是我多次重审我的内心得知。”

　　“以前的我是爱而不自知，在你和文学，影视中的点明下，我终于想通了，原来在三四年前，我就有了喜欢的人。”

　　四目相对，池亦珉眼眶红润的痕迹早已被漫长的爱所抹除，眼中只剩下一些永远不退的幸福感。

　　池亦珉伴随着海鸥鸣叫，说：“我特别幸运能拥有如此美好的夏天。”

　　他们唇只有几毫米的距离，滚热的鼻息相互交织，双方的眼眸呈现出的绝美光景只有对方的身影。

　　不规则跳动的光线包围着他们，光圈旋转又跳动。

　　向来胆怯的夏凛序凭借着池亦珉传递的胆量，“大胆”地在他的嘴角留下了个浅浅的吻。

　　夏凛序道：“春天已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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