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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沈香君蓦地心底一颤，竟在成锦眼中看到几分燎原的斗志来。
这样明媚自信带着挑衅的神态，她从未在表妹身上见过，霎时，一股陌生的情绪涌上心头，不知不觉间，掌心又被指甲掐出红痕，疼痛让她清醒又怨恨，成锦为什么现在这么讨厌。
她不应该是这样耀眼夺目的模样，她那么胖，那么丑，就应该阴暗地躲在家里，永远别出来。
乖乖当个傻子不好吗？
谭欣欣一愣，随即捂嘴轻笑，视线环视一周，漫不经心搭话，“这不好吧？说出去别人会觉得我欺负你。”
她虽然不是首席，但在一众舞者里面也算得上拔尖，可不是随随便便来个人就能比得上的。
“大家聚在这里，本就是相互学习切磋的，你学习时间长，我输给你本就没什么。”成锦语气自然，倒让张茹高看一眼。
这小姑娘对她的胃口，有基础有能力，不卑不亢，说话有理有据，同样还不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知道反击。
“你不会是……不敢比试吧？”成锦笑盈盈道。
“怎么可能！”谭欣欣立即回怼，“比就比！谁怕你！不过你要是输了，就赶紧走，我们这里可不养闲人。”
“谭欣欣！你怎么说话呢，这里还轮不到你做主。”张茹厉声呵斥。
“表妹，我看还是算了吧，欣欣挺厉害的，你要真想来这里学习，我跟大家求求情，通融通融。”沈香君说完，眼神颇有些怯怯地看着张茹，似是深受压迫。
张茹只觉一头雾水，往日里温婉大方的人，今天怎么说话怪怪的。
谭欣欣抱臂，神色很是不屑。
成锦定定看沈香君片刻，突然笑了，笑得很是从容，“多谢表姐好心，但是不用了，谭欣欣已经答应比试，我输了就立刻离开这里，不过要是我不小心赢了——”
“不可能！”谭欣欣想也不想的打断。
刚才她出去通风报信的时候，香君就跟她说了，成锦从没有系统学习过，根本不会跳舞。
“你急什么？”成锦淡笑，“看来你对自己也不是很有信心，这都不敢。”
不知有谁怂恿一声，“答应她！谁怕谁！”
“你可是咱们这里跳舞数一数二的，怕她做什么。”
张茹冷眼瞪过去，周遭又回归安静看戏状态。
谭欣欣被那话鼓动，抬头又迎上成锦戏谑的目光，“你不可能会赢。”
“好啊，那我们就比比，如果我赢了，你就当众承认自己技不如人，怎么样？”成锦悠悠道。
让她承认自己技不如人，无异于把她的脸面扔在地上摩擦，谭欣欣心底也升起火气，势要让这个不知好歹的人知道她的厉害。
她谭欣欣，可也是实打实练出来的！
“欣欣。”沈香君拦着。
张茹担忧看过来，摇头想要阻止，成锦朝她淡笑，胜券在握。
谭欣欣冷哼一声，走到空地中央，周围人又往后站，让出更多地方。
不知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拿了个收录机，“咔哒”一声启动。
“给我来首《渔光曲》。”
前奏响起，众人的心随之沉浸在悠扬的乐曲中，谭欣欣简单活动筋骨，挑衅看向成锦，紧接着手腕翻转，身姿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众人不住屏气凝神，张茹收回视线，落在谭欣欣身上。
谭欣欣是三年前从县里的小百花舞蹈团输送进来的人才，也算是县里拔尖的人物。
小姑娘刚来的时候怯生生的，虽然基础是有的，但有些动作比较虚浮无力，她手拿把掐指导许久，小姑娘也肯下功夫，一点点把错误纠正过来，舞蹈动作也越发标准，逐渐在团里崭露头角。
这两年里，基本上沈香君做领舞，她就是舞担，两人接触逐渐变多，小姑娘也在沈香君的带领下，性格逐渐开朗，就是有点太听沈香君话了。
一舞毕，张茹忧心看向成锦，谭欣欣这次是心里存了气，也有意好好跳，一整场下来身形标准动作流畅，连她这个指导老师也只能在细微处找漏洞。
可以说，谭欣欣这次跳得非常好，远超她平时水平。
以沈香君为首的一波人立马围了上去，夸赞声不断，谭欣欣在人群中得意看过来，做了个没出声的口型：滚吧。
回应她的是成锦毫不怯弱的微笑。
张茹脸色并不好看，她散开众人，“觉得谭欣欣跳得不错的举手。”
人群齐刷刷举手，她数了数，有十五个，还有两个大抵是不想参和这件事，没有动弹。
沈香君过来，关切地拉着成锦的手，“小锦，要不你别比了，你都没有学过，就算输了也没人会嘲笑你。”
“哧——”谭欣欣目光扫过来，满是不屑，“怕输就赶紧走，看在香君的面子上，我也不说什么了。”
她目光转过去，摊手看向张茹，“张团，这事可不是我挑起来，有些人对自己认知不够清楚，这也怪不了我。”
周围没人说话，见到谭欣欣跳的舞后，大家已经默认了赢家是谁。
张茹眉头紧皱，不明白这件事怎么变成这个样子，要是没有谭欣欣横插一脚，成锦已经能顺利的进团里学习。
现在是两边不落好，扪心自问，她确实觉得成锦这小姑娘不错，但成锦一时糊涂答应了比试，如今进退两难，要真是怯场离开，怕是以后再也不会来了。
这是个可以好好塑造的好苗子，可惜了。
张茹已经预见了结局，长叹一声。
却见成锦松开被沈香君握着的双手，隔着人群朝她眨眨眼，一双大而亮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的惧意，隐隐还带着几分兴奋。
“表姐，别人不信我就算了，怎么连你也打退堂鼓，谁说我没有学过？你不是来家里看过我锻炼吗？”
“这哪儿能一样？你快别闹了，跟欣欣认个错，这事就当过去了。”沈香君状似为她开解，心中满是不屑。
成锦懒得跟她周旋，看向谭欣欣，声音清楚穿进每个人耳中，“记住咱俩的赌约，可别输了耍赖。”
这幅样子看得谭欣欣咬牙，她倒要看看这人能有什么能耐，敢说这大话。
成锦说完，扭头道，“给我放一首《军旅青春》，谢谢。”
歌名一报出来，张茹几乎眼前一黑，这是一支不会出错但也没有那么出挑的舞蹈，舞蹈动作偏向板正利落一方，其中只有一个空中劈叉算是比较高难度的。
但仅凭这支舞蹈，想赢过谭欣欣几乎是不可能的。
有人已经扶额，不忍再看。
成锦嘴角噙着笑，眉梢微扬，整个人阳光又自信，随着威严正气的歌声响起，她脑海中回忆起当初自己观看这支舞蹈时的点点滴滴，又融入自己的理解，再睁眼时，浑身气势一变。
如果说之前她身上是明媚富态的气质，这会儿气质凌然严肃，活像是一个参军入伍许多年的女兵！
最让人惊讶的还在后面，《军旅青春》的舞蹈动作他们团不知排练过多少遍，早就成了抬手就能做出的肌肉记忆，这对他们来说轻轻松松的事，却不包括成锦。
然而成锦就是轻松且标准的做出各个动作，甚至那个空中劈叉做的轻快且有力量，仿佛对成锦来说只是吃饭喝水那样简单。
一直到歌曲结束，都没人回神。
沈香君一贯温柔的嘴角撇成直线，手指被掐得生疼，谭欣欣脸色犹为不好，几番转头最后实在忍不住问道：“这就是你说的她从没学习过？”
沈香君喉咙几番滚动，冲散那股干涩，哑声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原本张茹心里已经不报希望，还为这么优秀的苗子即将离开而伤心，现在她眼睛发亮，快走几步上前，“你练过这支舞蹈？”
不然不可能动作这么标准流畅。
其实成锦只是文工团联合表演那次见过，但这么说出来肯定不好，于是含糊的回答，“嗯，跟着学过。”
“好，好，真不错，这下你不用离开了。”张茹悄然松了口气。
“觉得成锦跳得不错的，请举手。”张茹看向众人道。
一个，两个，没有人会觉得成锦跳得差，就连原本那两个置身事外的人也默默举起了手。
张茹数了数，除却还在发愣的沈香君，一共十六票。
张茹心下松了口气，“这场比试，成锦赢了。”
“不可能！”谭欣欣声音刺耳。
“不信你自己数数。”张茹道。
谭欣欣满眼不可置信，手指颤动地数了数，仍然不相信，再数，还是那个让她绝望的数字。
她怎么可能会输，明明沈香君跟她说了，放心打赌，成锦什么也不会，她就是听了沈香君的话才这么做的。
“这怎么可能？你那么胖！怎么可能做出那些动作！”谭欣欣破防嘶吼。
成锦无所谓摊手，“这不是更能说明我的优秀，你不会是想耍赖不认账吧？”
静默如同泉水在这方空间蔓延开，无人敢接这句话。
谭欣欣亦然，她求助的目光看向沈香君，沈香君面皮微不可查的抖动，艰难挤出一抹笑，打破静默，“表妹，真没想到你这么深藏不露，连表姐都瞒着。”
“欣欣跟你打赌就是开个玩笑，你不要跟她计较。”
这是想掩饰太平了。
沈香君这话说的，反正无论怎么都不损害她的利益，左右不过是动动嘴皮子，顺便给成锦挖个陷阱。
如果成锦捏着这件事斤斤计较，就算以后进入舞蹈团，想必也没有人敢跟她亲近。
但成锦不在乎，在看到谭沈两人话里话外挤兑她，想让她退出舞蹈团的时候，她就知道哪怕自己今天过了这一关，往后也会被沈香君各种软欺负。
她不怕，但也不想这么麻烦。
“谭欣欣，你也是这么觉得？”成锦越过她，看向更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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