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④
“能说说他吗?”
傅星眠用了最没有创意的开头,把问题抛给张一秋。
张一秋接下来,想了想,笑起来:
“嗯......不太好说。”
“怎么会?你不是很喜欢他?”傅星眠又问,稍有点急切。
他感觉到自己很想听张一秋的夸奖和鼓励。
的确心有灵犀,张一秋紧接着就问:“是想听我夸他吗?”
傅星眠张了张嘴,有点不会对付。
张一秋便夸起来:“单从‘星垂野阔’这个笔名,还有‘星垂野阔的作品’,我很喜欢。”
张一秋说:“一个很有才华的作者,写出了让我愉快的小说。故事、人物,文笔,还有他十多年的坚持和努力,能做他的读者,我很荣幸。”
傅星眠听到剧烈的心跳声,震耳欲聋,像得了病似的。
张一秋发现傅星眠脸红了,他心思发生变化——看来有的事,的确和他想的完全一样......
张一秋接着说:“不过呢,我只了解他的作品,并不了解他的人。所以你让我说说他,我其实没什么可说的。”
张一秋:“就像明星,我们在屏幕上看到,远远地看到,却并不相熟。我们崇拜的很可能只是表面上的人设。虽然人设也没什么不好,在这个社会上,能获得一个‘人设’,并被大家知道,大多是用坚持和努力换来的。这个‘人设’可以给我们力量,值得一些支持与向往。但我们不能因此模糊真实与虚幻,不能沉浸,更不能妄加评论。那样显得太自大了。”
“嗯。”傅星眠轻轻点头。
“唔......说回星垂野阔。”张一秋话锋回转,“他很久没有更新了,新文停在第一百一十八章。”
傅星眠默了默:“断更......很多人骂吧?”
“确实不少。”张一秋说。
傅星眠呼出口气:“是啊,毕竟是长文。”
傅星眠:“读者都花了钱。尤其追更的,一直很支持,有些甚至有感情在,作者突然断更,的确不好。”
“也是因为现在这个社会速度太快,我们都没有耐心了而已。”张一秋接过话,“你现在去看网络上的作品,所谓的‘快餐文学’很多。”
张一秋:“我不是说不好,一种小说的形式,也不该被贴上‘快餐文学’这种标签,它既然出现就证明有需要,现代人的时间大部分都是碎片化的。只是我有时候也会想,加速社会到底给人们带来了什么。”
“你不是学数学的么,怎么还会考虑这种问题?”
和张一秋聊天很神奇,可以挖掘出一些不被想到的话题。
“我大学的时候,去听过新闻传播的课程。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张一秋说。
“又扯远了。”张一秋眨眨眼,“现在说回星垂野阔?”
傅星眠下意识地微微怔愣。他忽然有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张一秋这样东拉西扯的......
这就好像......他故意扯开两句,再转回星垂野阔。他像是故意的,在关于“星垂野阔”的话中安排小插曲,让傅星眠得空抽离,喘息几秒。现在,还在询问傅星眠的意见?
还是说傅星眠错觉了?都是因为他自己心里有鬼,容易胡思乱想?毕竟张一秋不知道,他就是星垂野阔。
但......有时候真有点看不透张一秋。
张一秋太干净了,太清太透,反而看不到深浅。
“好。”傅星眠回答。
“对于他断更这个事情,说实话,我没有特别在意。”张一秋说。
张一秋:“当然,作为忠实读者,我很遗憾故事现在停在一百一十八章。”
“不过也没必要去过多关注,我没那么闲。你也看到了,我有许多事情要做,我要考研,要陪伴奶奶,要和皮蛋那些熊孩子玩儿,要吃好吃的,要睡觉做美梦,要出来晒太阳,要吹风,要给你做秋千。”张一秋笑起来。
傅星眠发现自己好喜欢他的笑——好像个单纯率真的孩子,笑得好甜,似乎永远不会长大,不会变得冷漠和伤感。
“但还是有一点点担心的。”张一秋看进傅星眠眼里,“星垂以前从来没突然断更过,还这么久。希望他一切都好。”
张一秋:“我不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我应该知道‘星垂野阔’这个笔名。这是个很认真的笔名,我关注他的时候,说来你可能不信,现在百万收藏的大作者,当时只有几百个收藏。”
张一秋:“我是看着他默默无闻了许多年,然后火起来的。就算火起来了,他的小说也没有变化,还是很踏实。没有赶当下的热题材,没有故意拖章节,更没有注水,每一本,都有新的成长,新的尝试。‘星垂野阔’依旧是个认真的笔名。”
张一秋:“所以,这样的作者,应该比读者更珍惜作品。”
张一秋声音忽而轻了些:“我想他会回来的。希望他早点回来。”
风大概调皮了吧,它一定是胡乱拨人睫毛,才弄得傅星眠眼睛酸痛。
傅星眠低下头,不想让张一秋看见自己的表情。
他遇见了一个最好的读者。
张一秋是他最好的读者之一。
“他......你对‘星垂野阔’这个笔名评价这么好,他就没有写不好的地方?”傅星眠很想听张一秋的看法。
“有啊,那肯定有,谁能完美呢。”张一秋不客气地说,“不过写的不好和不认真是两码事。而且一千个读者一千个哈姆雷特,这个好坏的标准不好定义。”
张一秋:“就星垂自己,他总是修文。要说不好,更多是他自己觉得不好吧。”
张一秋:“至于读者,说法很多,但左右都是图个高兴,喜欢就看,不喜欢就不看嘛。”
傅星眠沉默了片刻,又问:“那如果和你想的不一样,星垂野阔不再回来了呢?”
“那就不回来呗。自己的生活是最重要的。”张一秋说,“遗憾他不再写了,不过他已经写完的,永远是我喜欢的,给我好的体会。”
傅星眠的手慢慢地、慢慢地抓紧衣角。
很难形容这是什么感觉。他只觉得作为一个作者,能拥有张一秋这样温柔的读者,已经很成功、很荣耀了。
傅星眠的变化,张一秋全看在眼里。
“星眠哥。”张一秋轻声叫傅星眠,“星眠哥。”
张一秋的语气隐隐低沉:“为什么一直低着头啊?”
傅星眠没有动,张一秋试探着伸出一只手,但只停在半空,没有碰傅星眠。
傅星眠终于抬起头来。他眼睛通红,湿漉漉的。
张一秋的手还擎在半空没动。
“风吹的。”傅星眠沙哑地说,“我眼睛......不太舒服。”
“嗯。风现在有点讨厌。”张一秋的手伸出去,指尖碰了下傅星眠的脸颊。
傅星眠一眨眼,一滴眼泪从眼中掉下去。
张一秋立刻摊开手心,那滴眼泪便正好落进他手掌中央。
张一秋的眉头皱起来,眼睛没有那么亮了,一刹那熄得灰扑扑,看起来很难过。
“你怎么这个表情?”傅星眠看着他问。
“我心疼你。”张一秋惯性的直球又来了,脱口而出。
“我......”傅星眠哑了片刻,稍微别过脸,“我看起来很不好吗?”
张一秋摇摇头:“我不敢判断。因为我还远远不够了解你,我不知道你心里有多少事,怎么算好,怎么算不好。只是我现在看着你......”
张一秋顿了顿:“一定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每当我看见你,都很心疼。你不高兴了,当然更心疼。”
傅星眠抿了抿唇,脸转回来:“你其实很会说情话。”
“会说情话有什么用?还是要看行动不是吗?”张一秋说,“说情话并不能让我快点了解你,也不能让你快点对我敞开心扉。”
傅星眠盯着人看:“其实情话也是有用的。”
“你喜欢听吗?”张一秋问。
“谁不愿意听情话呢?情话是最体贴的安慰。”傅星眠说。
“那看来......”张一秋低下头,一对臊红的耳朵动了动,像只可爱大狗狗,“看来以后要多说啊。”
张一秋再抬起头,朝傅星眠露出灿烂的笑。
他的笑太富有感染力,漂亮到耀眼,和阳光一样不讲理——阳光强制地将光明洒向大地,张一秋强制地把温暖灌进人心。
一阵风吹过来,顽皮摆弄傅星眠的发梢,他头发最近太长了,这被风一弄,糊得满脸都是,迷了眼睛。
傅星眠理起头发:“我头发长了。”
“嗯,是要剪一剪。”张一秋想了想,“明天吧,我带你去镇上理发。我认识一个手艺不错的理发师。”
“好。”傅星眠答应。
风停下,傅星眠的头发也理好了。
“你......”傅星眠愣了愣——他看到张一秋手心里竟不知何时开出了一朵山茶花!——洁白的,鲜嫩的,带有莹莹露珠。
“你刚才那滴被风吹出来的眼泪。”张一秋掌心托着花,递到傅星眠面前,“它养出了一朵山茶花。”
傅星眠伸出手,将这朵山茶花摘下。淡淡的花香钻进鼻子,瞬间俘获一颗完整的心。
张一秋站起来:“我该回去帮奶奶干活了,等会儿饭做好了,你记得过来吃。”
“嗯。”傅星眠轻声说,“谢谢。”
张一秋笑着往后退两步,忽然喊傅星眠:“星眠哥。”
傅星眠抬起头,于他眼中,大男孩美好得像个奇迹。
张一秋快速说:“情话我以后会多说的。”
他说完,非常不好意思,转身就走了,走得特快。
傅星眠转动手中的山茶花,它渐渐消淡在阳光里。
被多数人提起的初恋,该是年少勇敢无畏时的怦然心动,横空出世。而对于三十二岁缩头缩尾的傅星眠来说,初恋大概就是一朵山茶花吧。在阳光下,鲜嫩洁白,带着露珠一样的泪珠。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