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亲

　　“小玉，我爹办了个雅集，在本月中旬，届时各位文人墨客都会来，你也是被邀请者之一，这是请柬。”肖恒把请柬交给他，等傅玉回应他。
　　傅玉接过，请柬里面写了具体的时间和地点。肖全好几次酒宴都邀请过他，肖家德高望重，能一直青睐，记得自己本就难得，更何况他现在本就需要与肖家往来，这正是一个好机会。
　　“小玉，你也知道我爹戎马一生，却最是附庸风雅，这次雅集”
　　“嗯，我会去的。”傅玉应下。
　　肖恒没有离开，踟蹰不前，惹得傅玉一阵疑惑。他看傅玉想说话，便忙着开口：“小玉，明日休沐，你可有空闲，我想与你一聚。”
　　“自从出了那事后，我以为你已经愧疚得不会再纠缠我了，我也明确的拒绝你了，何必如此呢？将军您位高权重，何必流连在我身边，我受不住你的喜欢，只想平淡过完此生。”
　　“小玉，给我一些时间证明吧。”肖恒语带哀求。
　　“我……你随意吧。”傅玉回答迂回，他现在不好和肖恒说太多狠话，潜入肖家查真相还需要时机，不能把关系弄死。
　　雅集的地点是在肖家的某处别院，别院的景色优美，场地宽阔。别院二楼已经坐了不少人，个个装束都风雅极了。
　　一般这种聚会花样也就那些，傅玉对玩法无感，他只是在找亲近肖家的机会。
　　“傅经历来了，来快来这边，你们一甲三人坐一块。”肖全特意安排傅玉和李渡，朱至尧坐一处。
　　傅玉四处看了看，来此的许多人他都不太认识，谁上来与他搭几句他便回，若没有，他便待在原地。
　　赵无绘和肖恒也在，他们都坐在肖全这处，赵无绘对他笑了笑。
　　“唉，傅经历怎么看着愣愣的，今日没有精神呢？待会儿吟诗可别输了势头。”肖全看出傅玉心不在焉。
　　“近日杂事繁多，有点疲累，怠慢了真是抱歉。”傅玉恭敬回答。
　　“肖老将军莫要担心，我大舅子这是有心事呢。”赵无绘在旁说话。
　　肖全笑：“哦，是有何心事啊，难不成是有意中人了？”
　　傅玉摇头：“并非此事，我只是累了。”
　　“今日莫要想其他，只管眼前事，放开心怀。”肖全大声道，“今日邀请各位品茗，谈诗论赋，赏花看景，望请尽兴，”
　　吟诗会上众人各显神通，傅玉在里面好几次在心内甘拜下风，只想这世上才子佳人数不胜数。
　　聚会最后的一件事是赏花，在楼阁的后院，里面有大片的花草。花儿娇艳美丽，不少赏花者赞不绝口。
　　“花真美。”赵无绘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咫尺之间，气息暧昧。
　　傅玉惊觉后一步退开，盯着赵无绘说：“周围都是人，你突然靠这么近做什么？”
　　“傅大人，我这不是想问问你皇上派给你的任务近日可有进展，不靠你这么近，怕会让别人听了去。”赵无绘又一步靠近，“不如我们去那边没人的地方聊聊。”
　　“此事没有必要在这里谈，而且我目前无从下手，你现在问早了。”傅玉说。
　　赵无绘却不听，对他拉拉扯扯，似乎今天这事非谈不可。
　　等傅玉看见不远处一脸愤怒的肖恒时，他才反应过来赵无绘为何如此行为。
　　“你放开，会被别人看见的，这是肖家别院，你这样是成何体统？”傅玉扯开他，一步步后退，他知道身后是肖恒，他不能再退。
　　“赵无绘！你离他远点。”肖恒吼道。
　　周围多人都被惊了一跳，霎时间安静了下来。肖全往这边看来。
　　“肖将军，我与傅大人现在可是亲家，往来亲密理所应当，您何必动怒？”赵无绘笑。
　　“肖恒！”肖全见不得自己儿子如此无理，喊了一声。
　　肖恒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气呼呼地离开了别院。
　　雅集结束后，傅玉便早早离开，回家途中却被人劈了一掌，昏死过去。待他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河边，这里比较陌生。
　　他站起来，周围似乎无一人，他不知自己被谁打昏了，但身体无痛痒，眼下最需要做的就是回家，以防有人又偷袭他。他还没有迈开两步，赵无绘就从树木掩盖下跑了出来。
　　“赵无绘！”傅玉冷声，“是你带我来这里的？”
　　“哥，你可不能误会我，雅集散会后你前脚走，我可不是后脚跟的。我是看肖将军一直偷偷跟着你，想看看他想做什么，结果就看到他在你后颈下了一记手刀，把你掳来这里，我怕你被他伤害，才紧跟着过来的。”
　　“他为什么要这样？”傅玉根本不信。
　　“我怎么知道，他脾气阴晴不定的 ，可能是看我和你接触太多嫉妒了吧。”赵无绘状似无所谓。
　　“那你就不要靠近我。”
　　“你不是更该指责肖恒吗？”赵无绘委屈。
　　傅玉不想和他说太多，他想回家，走了几步竟然不稳地跌到地上。赵无绘及时上去扶着他，然后将他抱近怀里。
　　树木隐藏处，有一阵簌簌声响，傅玉望了一眼，什么都没有看见。
　　肖恒有一段时间没有来找傅玉，虽然清净，但傅玉现在身负重任，肖恒真和自己疏远反而不好。不过他很好奇，肖恒为什么不来找自己了。
　　傅玉心里想答应肖恒的求爱，却又害怕自己深陷其中，害了自己害了他。可是如今皇上下发的重任在肩头，自己作为中原人其他的忧虑又算什么。
　　他会在每次回家的路上望一望，看看肖恒是否在附近，但一连五日都没有见人，如果不能从肖恒那边切入，便只好退而求其次与肖全接近，反正肖全最爱这些文人雅士，与之亲近说不定还容易些。
　　就在他思来想去，难以抉择的时候，肖恒来了。
　　“小玉，你在想什么。”肖恒从一旁的楼阁中走了出来。
　　傅玉看着眼前的楼阁，他才反应过来，不是肖恒这几天避开自己不见，而是找了个更隐秘的位置窥视自己。
　　虽然这样让傅玉有些不适，但他就目前来说他不好和肖恒置气责怪他，不然真把人气到了，就没有机会接近了。
　　“我……”傅玉支支吾吾，一时想不出借口，“没什么，我只是习惯在这里停一下。”
　　肖恒经常会在这里拦住傅玉，这个理由倒也算合理。
　　“小玉，一直没有庆贺你升官，今日不如一同去东江楼吧。”肖恒靠近他，身上散发微微的香气。他在身上挂了一个香包，这是他今天特意选的。
　　“……好。”傅玉需要机会。
　　东江楼依旧热闹非凡，多少男女迷醉其中。回字形的八角楼，从一楼向上看，是七楼的顶，顶上一盏巨大的吊灯，挂着珍珠串和彩色丝绸，六条自上而下的劲韧绸布掉挂下来，舞姬有时表演飞天舞就是从这上面飞舞而下。
　　这样的飞天舞不是天天有，一般是特殊节日，或是客人花重金才会有一饱眼福的机会。
　　今日却有一场极致奢美的飞天舞，舞姬身穿彩衣薄纱，一个个似九天仙女从天而降，止于半空，看向地面站着的客人，媚眼如丝。除了几个飞天舞女，地台上还有八个女子摇着曼妙舞姿，舞者长袖婉转，在空中划下一道道彩影。
　　傅玉虽来过东江楼七八次，却是今日才逢飞天舞，美是极美的，只可惜世上大多数人倾尽一生都未必能一观之，他只觉人生来不平等，贫与富如此分明。
　　因春节将至，举国上下早进入了迎接新春的气氛里，不过东江楼地下烧了地龙，楼里也有不少炭火炉，设有透气口。里面暖烘烘，微热熏得人们都懒洋洋的。
　　“今天的歌舞会演到深夜，小玉不如在这里留宿一宿，在二楼用晚饭，再到六楼订一间房休息，可以彻夜听曲赏琴声，反正明日起就不用上朝，给假半月有余。”肖恒说，“没想到又过了一年，赵无绘已经和你妹妹成亲，而我们却止步不前。”
　　“赏一时的歌舞后便回家，不然我爹娘会担心，而且我浅眠，夜间不喜声响。”傅玉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些，只好挑了些自己想回答的。
　　“那待会儿我送你回家吧。”肖恒说。
　　他接受了肖恒送他回家的提议，他们同乘坐一匹马，夜风很冷，街道边的店铺都亮着烛火，只是没有白日里的吆喝吵闹声了。
　　傅玉搂着肖恒的腰，头枕在他宽厚的后背上。傅玉眷恋这样的温暖，抱在一起的感觉，若他们是一对男女，或许早成了夫妻吧。可是现在最重要的已经不是这些了，而是肖恒是否做了通敌叛国罪大恶极之事。从前他只忧虑两个男子之间不能结合的困难，现在却要忧虑更大的事，他反而觉得之前的忧虑不算什么忧虑了。
　　若是真的查出肖家是清白的，肖恒没有做过那些事情，不如真的和他在一起，人就这一生，何不好好珍惜眼前人，无论有没有下辈子也都与此世无关了。
　　“小玉，小玉，你睡着了吗？”肖恒感受身后的人靠着自己却一动不动。
　　“没有睡，在前面的转角停下吧，我自己走回家。”傅玉说，他不动是因为心在动。天地的声音都消失了一般，只剩下身前人的呼吸声，还有自己的心跳声。
　　他很想说告诉肖恒自己的心事，自己的疑惑，自己的苦衷。
　　马儿停了，肖恒先下了马，他在下面接着傅玉。傅玉不是没有骑过马，下马对他来说不难，可他还是任肖恒接自己。
　　他望着肖恒，许久才说出再见两个字。
　　他没有看见肖恒充满占有欲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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