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二刀

作者:长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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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真相(七)


      (85)
      大概是因为这回是省亲,所以姚家这顿饭吃得有点儿不同。以往一般情况下都是整个姚家所有人聚在一起吃大桌饭,今天则是在厅里支了张圆桌,姚铮不在,剩下姚老爷子、姚钧、宋砚还有我,我们四个大老爷们围成了个正方形,组团干饭。
      宋砚具体是个啥口味我也不知道,他吃菜,只夹离自己最近的那盘子菜,专门逮着一只羊薅。我干脆撸起袖子站起身,荤的素的挨道菜都给他夹一遍,汤汤水水全在碗边摆整齐,然后偷摸观察他的反馈。

      老爷子跟宋砚隔空干杯:“本来我还疑心那晚你们二人的话都是蒙骗我的说辞,不成想小侯爷竟然真的肯赏光。姚钦这孩子打小就不是个东西,难为侯爷你能看上他,总之,无论你们二人以后如何,那晚我说过的话,全都算数。”
      我对老爷子的pua已经自动免疫了:“爹你说啥了来着?”
      “说我可以杀你,”宋砚笑着举起酒杯,“承蒙伯父抬爱。”
      “……”
      合着就爱听这个是吧。

      姚钧也很配合地拿起酒杯:“都道酒后吐真言,趁着今日的好菜好酒,不妨我们都畅所欲言,一吐为快!”
      这个我赞同:“我先说!爹,你凭啥偏心宋砚不偏心我!”
      老爷子的回答干脆明了:“凭他是永安侯。”
      我很不服:“大哥,你呢?你向着宋砚还是向着我?”
      “既然爹向着侯爷,那我自然是向着你了。”姚钧高情商回答完毕后主动发问,“接下来我问,侯爷,你与小钦是何时相好的?”
      “……”
      这回我再蠢也反应过来味了——怪不得姚钧说什么要畅所欲言,原来他根本就不信我跟宋砚能有一腿,整半天是要试探我俩。

      见宋砚一时语塞,我立即解围:“我俩是日久生情细水长流情到深处水到渠成,没有那些花了呼哨的定情仪式啥的。再者说这属于我俩隐私,大哥你想要白嫖小甜文就直说……来来来,吃菜吃菜。”
      姚钧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那侯爷,你觉得小钦,是一个怎样的人?”
      我又要抢答,结果被老爷子一个眼神给拍了下去。
      宋砚沉默了几秒钟,缓缓开口:“是一个……好人。”
      “……”
      我嘞个去,中华文化博大精深你是一个高级词汇都找不出来啊!都什么年代了还在这发好人卡!

      “侯府以外对我好的人不多,表哥算一个,柳岸算一个,他算一个,”宋砚平静地看着酒杯,淡淡说道,“表哥对我好,因为他是我表哥;柳岸对我好,因为柳家和宋家的交情;姚钦对我好,是因为他对所有人都好。”
      我瞅瞅宋砚:“你在内涵我是海王?”
      宋侯爷没理我,显然是不想再回答这个问题。

      姚钧没再追问,这一页正式翻篇。我们继续说说笑笑,在一片大团圆中吃完了这顿饭,只不过我莫名觉得,宋砚的心好像不在饭桌上。
      天将要黑的时候我送宋砚回去,一路上他都没说话。我终于忍不了,直接问他:“刚才我是不是说错了啥?我感觉你不太高兴。”
      宋砚只说:“没有。”
      我摸不着头脑:“不管有没有,反正我先跟你说声对不起。”
      “你的家人都很好,我今天很高兴,”宋砚看天看地,反正就是不看我,“谢谢你,你回去吧,不用送了。”

      宋侯爷的这话不是客套是命令,说完人家就大步向前走,压根没给我说话的机会。我琢磨着了一会儿想明白了——我们这边一家人父慈子孝兄友弟恭阖家欢乐,而侯府那边挺老大块地皮上拢共就剩下了一老一少两个人,这么一对比,宋砚不难受才怪。
      怨我傻没考虑周全,看来以后这事还真就不能叫他。

      我原路返回,到家门口的时候姚钧正靠在大门边等我。
      他问我:“人送回去了?”
      我回答:“送了一半儿,他说不用我送了。”
      他又说:“小钦,你以后对永安侯好一些。”
      我:“……”

      “不是,大哥你在说啥?”我就不明白了这顿饭怎么就能吃得这么离谱,“我对他还不够意思吗?难不成非得给他当牛做马?”
      姚钦笑了笑,转身回屋:“随口说的,别放心上。”
      我赶紧跟上去:“不让我放心上那就别随口说啊,而且你明明还说爹偏心宋砚你偏心我,你这哪是偏心我,你那心眼子都歪到南极了……”
      “好好好,我不歪还不成吗?”姚钧伸手在我头顶揉了一把,“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小时候一个样。”
      我一甩脖把姚钧的手顶开,生着闷气走了。

      (86)
      这顿饭之后连着好一阵都没有了宋砚的动静。周大福的生日一天天临近,大瓶子和周冬几乎也住在了皇宫里,次次去王府都抓不着人影。虽然日子郁闷了点儿,但是歪打正着的是我天天五脊六兽混吃等死的生活现状意外收获了姚老爷子的五星好评,把我送走这事再没听他提起过。
      但是他老人家如果再跟我提的话,我备不住还真会考虑考虑——前几天我让阿发帮我打探柳岸的消息,只听说是伤了风一直在家歇着,后来我去平王府问了大瓶子的亲信才知道原委——公孙学一包泻药下去导致柳岸没去成擂台,迫不得已周春才把撑场子的重担给了周冬。现在南宫问跑了路,周春秋后算账罚了宁王府一年工资,但对柳岸没有任何表态。第二天柳家病殃殃的老太爷给周大福递了话,大瓶子又揽下了失职的锅,最终这事的处理结果是柳岸在家禁足半年思过。
      柳岸这么一隔离,他和周春的cp黄了,我和他的感情线也断了。

      每天睡觉前我几乎一直都在琢磨这么个事,事到如今我到底该不该继续和大瓶子扯头花?本来这事我想得挺简单,我赢了那就是我和柳岸郎情郎意花前月下,她赢了顶多柳岸另娶我俩be,反正她再怎么拉郎我和宋砚也只能是兄弟。但是实际情况是我俩扯头花的直接受害人是夹在中间的柳岸,优秀员工无辜被坑喜提半年有期徒刑顺带还得罪了公司二把手,这事谁听了不来气?
      现在我对柳岸一半是动心一半是死心,拼在一块就成了闹心。自从我对他一见钟情以来见着他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上次我俩同框还是在行宫,统计一下令狐离都比我跟他说过的话多……妈的怎么又提到他了,一提他我就来气。
      我翻了个身清除记忆,再这么想下去我这一宿不用睡了。不能再想令某人的骚男嘴脸,要想柳岸,想面如冠玉玉树临风风度翩翩飞的柳岸……

      “哐——”
      今天晚上我忙着闹心睡觉前忘了关窗户,我这边正忙着自我催眠时窗外不知道撞进来了个啥,我一扭头好像看见了只大黑耗子“呲喽”一下蹿过去了。
      不对不对,不是大黑耗子……是人。

      往常这个点儿能过来的人只有宋侯爷,但是今天明显不同往常。宋砚的身手干净利落优雅大方,我光听这耗子过街似的动静就能确定这人肯定不是他。
      有宋侯爷多次半夜造访的先例,二半夜屋里闯进来个大活人这事已经轻易吓不了我了。我抱住枕头盘腿坐正,盯着那缩在墙根的不明黑影儿:“你好。”
      黑影儿忍住了一声咳:“……姚钧。”
      他要是这么说我可就懵了:“啥玩意?你找谁?”
      “先别点灯,把姚钧叫过来。”听动静这黑兄像受了伤,“你是姚钦?还是姚铮?”
      “……”

      我的妈如此丝滑地报上了我们哥仨的大名,这兄弟究竟是何方神圣?
      黑兄似乎听懂了我的省略号:“我是南宫问。”

      (87)
      南宫问。
      一个几乎和《菜花宝典》实名绑定的传奇人物,经历了入职北厂,盗窃宝典,亡命江湖,锒铛入狱,逃之夭夭一系列跌宕起伏的人生剧情之后,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以这样一个意想不到的出场方式重新返场。

      我关紧门窗在旁边盯梢,姚钧点了一滩快要瞎了的老蜡烛,借着临咽气的黄光把住南宫问的手腕:“外伤倒是次要,你中毒了。”
      “长公主在送我上擂台之前就给我下了毒,眼下症状日渐加深,追杀我的人又穷追不舍,”南宫问强撑着灌下去一杯冷茶,“我逃不了,还得回北厂。”
      姚钧严肃回绝:“不行,周春恨你入骨,再回去就是羊入虎口。你先在这暂避风头,我明天就找人给你解毒,然后送你回山庄。”
      南宫问却说:“我来不是为了说这个……你听着,北厂的《菜花宝典》其实从来都只有上卷,下卷根本不在长公主手里。山庄的事或许另有隐情,切莫再轻举妄动。”
      说完这句话南宫问就蹿到了窗子边,又像只大黑耗子那样钻了出去。带过的一股风正好把火光吹灭,老蜡烛圆满站完最后一班岗,寿终正寝了。

      我看着姚钧:“大哥……”
      姚钧愣了愣,在一片黑中拍拍我的后脑勺:“别告诉爹,改天我再跟你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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