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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
此时,会使毒的傻子本人正扭动着自己灵活的身体,一寸一寸往身旁的平地里蹭。
看到胡剩点头,年轻山匪悻悻收回蹬在焉时年屁股旁的草鞋,也不敢多问,只悄悄打量地上躺着的三人,揣摩他们与胡剩的关系。
还没等他咂摸个所以然出来,身旁的胡剩从石头上起身,蹲在碎石堆旁,弯腰伸手挨个揭下了三人脸上蒙眼的黑布,朝年轻山匪使了个眼色让他过来。
“?”年轻山匪听话地凑过去一起蹲着,低声道:“哥,有啥事......”
胡剩侧身将身后的三张脸让出来,“你认认人。”
年轻山匪抬头,与离他最近的焉时年对上了眼,焉时年被光线刺得眼里雾蒙蒙的,但还记得眼前这山匪的声音便是踹自己的那个,盯着他的眼神很是不友善。
年轻山匪“嘁”一声,翻了个白眼给他,算是记住他的脸,撇开他去看另外两个。
躺在第二个的焉时岁冲他微微一笑。
年轻山匪跟他对视,愣了下,一双细眼撑大了,往回又看了看焉时年,顿住,又缓缓移回视线看着焉时岁。
刚刚劫人时他被挤在后头,压根没看清这几人的脸,只跟着几位大哥捆人卸包袱扛回去一条龙。
倒是没想到这两人是双生兄弟。
他直接跳过焉时岁看向最外边的焉时其。
焉时其阖目养神,平淡如菊地躺在一边,便是解了黑布,也没有要睁开眼的意思。
“喂,你......”
“你把那个记住就成。”胡剩适时打断,没敢让他对焉时其说出什么不逊的话来,他对着满脸挑衅的焉时年示意了下。
年轻山匪往焉时年脸上扫了眼。
哦,最欠抽的这个。
“你是新来的,我把咱们山规给你说一下,”胡剩清了清嗓子,指着地上的焉时年,一字一句道:“见到他,打晕,扛回来等头儿处置。”
说罢,也不管地上的焉时年听到这话后如何瞪圆了眼闹腾,胡剩揽住年轻山匪的肩膀,往旁边带了带,离地上三人远了些,侧耳低声传授他当山匪的“潜规则”:“往后别说哥没告诉你,长的最俊的那个,”他眼神闪烁了下,往焉时其身上看一眼,“莫要去招惹,他是当官的,”胡剩的声音越来越小,嘴也往年轻山匪耳朵越凑越近,“挺大一个官!”
“咱惹不起。往后见到了,把人捆一捆让头儿舒坦就行,别得罪狠了。”
年轻山匪点点头,看着大哥低声下气的模样,不由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焉时其心生畏惧,心下庆幸自己刚刚被大哥拦了一把,没说出什么无可挽回的话来。
他一直梗着的脖子往下缩了缩,没敢再多嘴,慢慢退站到胡剩身后去。
“老胡,这是在干什么?”不远处,乌泱泱一群人往这边走来。最前面的人影穿着白衣,摇着把羽扇,慢悠悠地踱步到胡剩跟前。朝他背后地上躺着的三个人扫了眼,扯起白衣衣摆,一抬脚便踏在了焉时年身后的石头上,竖起手中羽扇,拿扇柄往焉时年脸上敲了敲,语气浮夸地喊了声:“哎呀,这不是山顶的小子吗?怎么有空来我这了。”
焉时年看到来人,自知叫嚷没用了,从鼻腔里“哼”出一声,乖乖躺着任他用扇柄戳脸。
焉时其听见这熟悉嗓音,睁开眼朝徐叹看过来,张口唤人:“徐叔叔。”
徐叹的视线从焉时年身上挪开,看向焉时其,又望望天上的太阳,“咦?今日是什么好日子,祖灵也跟着来了。”他收回横在石块上的腿,正身理了理衣摆,拿着羽扇走去焉时其身旁,蹲下身跟他对视,“怎的?京城的官不做了,要回来你徐叔这落草为寇?”
焉时其听到他讥讽的语气,倒也不恼,徐徐解释:“知知要成婚了,我来给您送请帖。”
“啊,请帖啊——”徐叹懒洋洋应一句,拿羽扇往脸上摇了摇。
直到话从脑子里滚了一圈又出来,他握着扇柄的手蓦地一顿,一张长脸从扇面背后闪出来,愣愣盯着焉时其,尖锐的嗓音直冲出来,破音道:“谁?谁要成婚了?”
同样被焉时其的话惊得冒出头的还有胡剩和徐叹身后的一众山匪,原本气势汹汹的队形一时间乱得不像样,一个个蛄蛹着往焉时其跟前凑:“焉知要成婚了?”“这不刚去京城不久吗?”“我前两月才见她牵着匹瘦马下山去呢!”
“都让开,都让开!”徐叹往左边吼了一嗓子,又往右边吼一嗓子,将身旁挤着的人都给清开,这才指着焉时其的鼻尖,正儿八经地冲他道:“你莫要拿焉知的事跟你徐叔开玩笑!”
焉时其掀眼皮看了他一眼,神色淡淡地:“没开玩笑。”
徐叹老眼一瞪:“!”
*
焉家兄弟被打劫的三个包裹已经打开了一个。
徐叹坐在石头上,捏着那封他好不容易从请帖里翻找出来的写着他的名字的请帖,小心地拆开,叫焉时其一字一句地读给他听。
焉时其松了松被捆得麻木的手腕,依徐叹的意坐到他身旁,接过他手里那封已经被拆开的写着烫金大字的请帖,顿了顿,犹豫道:“徐叔,这封请帖不是您的。”
“怎么可能!”徐叹的声音略一停顿,眼神瞟了瞟焉时其手里那封请帖上的烫金大字,默默描摹了一番“叹”字上面那两个熟悉的圆圈,对比一番后,指着那个“叹”字很是肯定道:“这上面明明写着我徐叹的名字。”
焉时其顺着他的指尖看向那个“响”字:“......”
他不再多说什么,伸手将包裹拿过来,从里面取出一封未开的请帖,“徐叹”两个字明晃晃写在封面上,他递给徐叹。
徐叹看着手上两封都画着圆圈的请帖,沉默看了番,凑近过来,低声问了句:“那这封被我拆开的,是哪个的?”
焉时其指了指请贴上前面那个“王”字,朝徐叹身后探头探脑的一个山匪看了眼,也侧过头来轻声回他:“王响,您五弟。”
“哦,王响啊。”徐叹松了口气,把拆开的那封请帖往包裹里一扔,翘起一只腿来,拿起自己的那封拆开,重新递给焉时其:“念吧。”
焉时其一字一句地念请帖上自己写上去的话,看着脚下还被绑在地上的俩弟弟,又抬眼看了看身前站了乌压压一片,安静地跟徐叹一块听自己念请帖的山匪们,悄悄伸指尖弹走衣裳上硬了的石块,暗暗咂了咂嘴,颇尝出了些万民之上的滋味来。
请帖不是家书,寥寥几句,没一会便念完。
知道山匪们大都不认字,焉时其将包裹里的请帖拿出来,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念到,将夷山匪的请帖都发了下去。
徐叹捧着焉时其递过来的请帖,感动地酝酿了番,刚要情真意切地抒怀一场,便被身后传来的抽泣声打断。
“呜......焉知这姑娘真是......”胡剩伸手抹了把流到嘴角的鼻涕,大喘一口气,“情深义重啊!”他上前拍了拍焉时其的肩膀,“焉知她大哥你放心,我老胡必定人模狗样地去吃席!绝不会给焉知丢人!”
焉时其听着耳旁的“人模狗样”,侧眼看了看自己肩膀上那抹明显的白渍,又抬眼看向胡剩鼻子下面挂着的鼻涕泡,嘴角一抿,没接他话。
“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身后猛地敲来一个暴栗,胡剩嗷呜地一声抱头蹲下。徐叹揪着他耳朵往焉时其这看过来,清了清嗓,字正腔圆道:“祖灵,你回去转告焉知,我们必定人模人样地去赴宴。”
焉时其:“......”
被胡剩的“人模狗样”丢了好大一个脸,徐叹没再多说什么,把剩下的两包裹请帖扔回给焉时其,又让人给焉时年焉时岁俩人松绑,便将焉家兄弟给送了出去,敷衍地摆摆手赶人,语气很是不耐:“快去送帖子去,焉知在家指不定都要等急了。”
*
二皇子府。
殿内香韵萦绕,镂空檀木屏风后面,一女跪坐于地,身穿绣金长袍的男人坐在位首,抚着膝上趴着的艳衣男子,垂眸看她。
男人眸色暗沉,“你是说,焉家投靠了姜瑛?”
女子亭亭玉立地跪坐着,垂头柔声道:“姑父说太子前些日子便衣去了焉府,待了许久才出来。”
姜瑁冷哼一声,“焉家要与谢府结亲,姜瑛笼络他们也在情理之中。”
方媛眉眼微垂,将泡好的茶往姜瑁跟前递了一杯,转身时,与姜瑁膝上的男人不经意对视上了一眼,犹豫了会儿,又端给他一杯。
安盘,也就是攀附在姜瑁膝上的那个男子。看见方媛主动给他递了杯茶过来,忙半起身伸手接过茶盏,受宠若惊道:“多谢皇子妃娘娘。”
姜瑁神色晦暗地垂眸看他,紧了紧掐在安盘腰身的手指,沉声道:“不要叫她皇子妃。”
方媛托着茶盏的指尖微颤,强装镇静的脸上挂着的笑容有些勉强,还是把话说了下去:“殿下,姑父让我带话给您:他有一计,可灭焉家。”
方媛的姑父,户部尚书方氏,还算是个可靠的人物。
姜瑁掀了掀眼皮,凉声道:“说。”
“眼下正值饥荒年。马上朝中就要各地上报灾情,按灾情大小分拨赈济粮,姑父说他有法子让焉侍郎去监管粮草运送。”方媛默背着尚书方氏教给她的话,“这次的赈济粮大部分从方氏米庄采买,只要焉侍郎踏上了运粮路,姑父必能让他有来无回。”方媛学着方氏的语调,一字一顿道:“毕竟侵盗官粮,是重罪一等。”
姜瑁抬起头,黑沉锋锐的眼直盯向方媛的眼睛,唇角勾起一抹别有意味的弧度:“侵、盗、官、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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