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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埃落定(暂时终结)
深夜了,在农村的夜晚总是特别的黑,李从的家昏暗的灯光,像随时都可以被扑灭。
屋子里面,老人和两个年轻人说出了自己的心事,屋子外拿着一个箩筐,想要再补充一些猪草的老头子,弯着腰把屋内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当他听清楚事件后,他手中的箩筐早已经掉在地上,他整个人都在发抖,过了很久他才蹲下身去想把掉在地上的箩筐捡起来,可不知为何他像是怎么也抓不住箩筐,一直在重复着抓箩筐的动作。
他满是岁月沟壑的脸上流下眼泪,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话却又说不出来。
原来是这样啊……
老婆子有一天说自己去城里面卖菜,而这一卖就是三天,说是自己在娘家歇的,他想着最近确实是好卖菜,也不疑有他。
现在想来,原来是用这个时间将孙子的丧事也办了。
老婆子什么都好,就是这点不好。就喜欢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
孙子出事这么大一件事,怎么不肯跟他说一说呢?在这个世界上他们是唯一的家人了,只有他和他扶持下去,走完这一生了。
这一年过年的时候,没有儿媳妇操心做一大桌好吃的,没有孙子想办法为家里面添东西。
他们再想唠叨,再也没有可唠叨的对象了。
不用再期待节假日孙子的问候,不用再操心儿媳妇的店里生意好不好了。
他还想着今年还得种果树来,孙子最爱吃橘子了。
他还想着要把这猪喂肥一点,过年的时候自己留的肉多一点也能卖个好价钱出来。
他还想着自己也学学智能机,让孙子看看他这个小老头越活越精神了。
就是现在厄运一个接一个的来,他再也不需要这样想了。
屋内的对话还在继续,老头听出来是那个不怎么说话的少年,“根据有关法律规定,你最后的生活能够拿到相关住房补贴抚恤金和生活补助的。”
然后是那个稍微矮一点活泼一点的少年,“虽然可能都是杯水车薪,但如果能改善一点,生活没这么辛苦,应该也是李从的愿望了。”
老头听到这些话,只觉得他们的安慰无力极了,他们都活到这样的岁数,人生最大的愿望,不过是想着一家人能够好好的平平安安的生活下去,最后在他们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报到曾孙子那就再好不过了。
对着老人谈钱岂不是可笑?
果不其然,里面老婆子冷笑一声,“我老婆子活到这个岁数,已经是半只脚进棺材了,苦日子都过了几十年了还怕继续吃苦?”
“那钱也尽快拿走,别脏了我们的眼。如果不是看你们两个娃娃还讲几分道理,我早就几扫把把你们打走了。”
隔着一扇门在外面偷听的的老头,也是拳头握紧。
他们家是缺钱,可那是因为媳妇儿生病住院需要花钱,孙子上学要更好的前途需要钱。
现在,他们都不在,他们还有什么地方需要用钱呢?
屋内,陷入一阵极其尴尬,死一般的寂静。
老太婆恢复了她以往的平静,似乎刚才哭泣痛哭的人不是她。
她继续缝补着她的衣服,她又在重复着她每日的日常,哪怕是她已经明确知道自己的孙子是怎么死的了。
只是她脸上血色尽无,苍白的可怕,她用两双眼睛依然犀利而明亮来回打量着像是在站桩一样傻站在屋子中央的两个年轻人。
“两个小同学,你们知道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这句话的意思吗?”
陈仕听懂了,甚至他很快就想明白了,这段时间他的痛苦从何而来。
奶奶用自己几十年的生活经验告诉他,人是有自己的局限性的,不要轻易的干涉别人的生活。
他一时之间又陷入了如何证明自己做的行为有意义的这件事中,呆怔在原地没有动。
刘衡受教一般的听着这些话,他其实早明白这番道理,但是他同时也很清楚的知道,陈仕现在的症状是很多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他必须要一点一点的去试,尽可能的。打破常规,走出他的舒适圈。
所以刘衡明知道这是一个无用功,但他仍然陪着他来了。
虽然看起来绕了一大圈子,好像都没什么用,可谁又说的出,现在做的觉得有用的东西在以后看来会不会是没用的呢?
刘衡拉着陈仕向奶奶鞠了一躬,“对不起,是我们思考不周,打扰了你们的生活。”
李丛奶奶有些赞扬的看着他,“好孩子,你是一个聪明人。”
然后她又摇摇头的看着陈仕,“孩子一天到晚少想点东西吧,看你愁的,小小年纪就老成的可怕。”
然后她又劝刘衡道,“你跟他两个关系好,想要帮助他是好事,可我还是那句话“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有些事情只会越扯越复杂,不如退出来看一刀斩乱麻。”
刘衡点点头,这才领着陈仕坐下。
知道陈仕现在正在头脑风暴,还在那胡思乱想,想想出一个结果来。
他就上前去把陈仕买的吃食都铺开来。
“奶奶,你饿了吧。先吃个馒头?”
李丛奶奶眼睛扫了一圈桌上的卤肉一些凉菜,摇摇头,“我晚上不爱吃这么腥荤的东西,倒是老头子爱吃。”
说着,说着,她高声一呼,“老头子,别在门外偷听了。进来吧。”
此话一出,陈仕和刘衡都惊讶不已。
更奇怪的是,老头子真的把门推开,用袖子擦擦脸上的泪水,一只手拿着一个空的箩筐进来了。
李丛奶□□也不抬,似乎对手中的针线活特别的在意,“还有一些猪草就在靠墙那个背篓里的,我早上割了草后怕放在外面不新鲜就收进来了。”
老头只是沉默的去拿背篓,似乎还在生老婆子不告诉他的气,又像是还沉浸在自己已成了鳏寡孤独的巨大悲伤中。
李丛奶奶听着他拿东西又要往外面走,又补充到,“明日你和我一起去跟孩子上炷香吧。前几日我是怕你承受不了,没告诉你,是我错了。”
陈仕看到爷爷脸上僵硬的表情像是遇到春水化冰,柔和了不少,但他出去以后却没有把门再关上。
陈仕也再顾不得要头脑风暴,纠结自己的行为对与错了,他听着老头的声音越走越远,又在那边忙碌起来的时候问,“奶奶,你是特地要让爷爷听见的?”
李丛奶奶给衣服打了一个死结,用牙齿将线咬断后才解释道,“你们把李从的东西都带回来了,这件事情迟早都瞒不住的,也没有必要瞒了。”
李丛奶奶把衣服的缝好了,用慢条斯理的把针线收起来。“两个小同学呀,许多事情不是你们该操心的,明日就回吧。”
陈仕不甘心,但又确实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就在这时一阵手机铃声响了,陈仕接通了,他神情凝重的听了两分钟后,他拉住刘衡的手说,“衡哥,邓林说,又有人跳楼自杀了,还和我们有关系,我们确实得尽快回去了。”
刘衡点头表示明白,然后提出不对劲的地方,“大学压力并没有这么大,不可能连续有两个学生在短时间内都自杀的,这件事一定跟推李丛自杀的人有关系。”
在一旁收拾着东西的李丛奶奶听着淡定从容,全部被真正杀李从的凶手这一消息所打破。
在门外并没有真正走的老头,听到这一消息再也忍不住,他夺门而入,扑过来紧紧的抓住陈仕的手,几乎是用颤抖的声音向他求证,“李从是被人害死的?”
陈仕被爷爷突然的抓住手有些吓住了,一时都来不及反应。
倒是李丛奶奶说,“老头子,你都这么大岁数了,就算你知道了凶手是谁,远隔千里的,你是要去抓他吗?”
老头这才慢慢的将情绪平静下来,连连点头,“是,是,离的这么远,抓不住凶手……”
李丛奶奶知道老头子是明白了道理这才冷静的问,
“你们现在有这个凶手的信息了吗?”
陈仕点点头,“李从的朋友邓林告诉我们的,那个女生自杀的很蹊跷,极有可能又是这个暗中捣鬼的人做的事!”
李丛奶奶用颤抖的声音,紧握住陈仕的手不放,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眼睛直直的盯着陈仕,希望对方能够坚定的,没有任何躲闪的的承诺下来。“孩子,我今年已经七十了,能做的事情太少了,你是我孙子信任的事,我相信你们有正义感,希望你们能帮我孙子查明这件事情的真相。”
陈仕也就那样,坚定的没有任何躲闪的承诺了,“放心吧,奶奶,我会把事情查明的。因为我跟他们没什么不一样。如果不是我稍微运气好一点,我可能也被这群人盯上,成了“自杀”的一员了。”
刘衡听到他说的,明白他这番话的意思是说,他曾经也被霸凌过,甚至有大段大段的时间都在灰色抑郁中度过,知道他对这样一些善于蛊惑人心,在你脆弱的时候,不断的劝说你去自杀的这种人的存在的害怕和恐惧。
刘衡把想要跪在地上谢他们的奶奶扶起来,将刚才在手机上搜索得出来的信息告诉奶奶让她吃一颗定心丸,“奶奶,你放心,他们这些教唆他人自杀的行为已经构成了故意杀人罪,国家不会姑息他们的!根据《刑法》规定,故意杀人的,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情节较轻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陈仕是会鼓气的“如果我们两个不行,那我们用国家的力量,一定会让这些罪犯绳之以法的!”
李丛奶奶抹抹眼泪,“好,这样让我的孩子没有白死,我也就真的松口气了。”
李丛奶奶从旁边挂着的一个洗的发白的的背包里摸出一个用塑料袋一层层缠起来的智能手机,她十分珍惜的抚摸着冰冷的金属壳,眼神里面是怀念,“这个手机是李从兼职半学期给我买的,我说让他自己挣的钱,让自己吃好一点,他就是不听,现在好了……”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哽咽起来,可就算再珍惜这个时候她也拿出来用了。
“留个电话号码吧,如果有一天罪犯真的被抓住了,给我打个电话。”
陈仕小心翼翼接过现在已经被老人当成了宝贝的手机,将塑料口袋一层一层的拨开,发现里面的手机崭新的就像新买的一样,显然它的主人十分的爱惜。
他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留在她的联系人目录里。
李丛奶奶脸上露出一些忧愁来,“今天你们下车太晚了,家里地方小怕是没地方住。”
李丛奶奶一谈到自己的孙子,就有些絮絮叨叨,“本来以前是还有几间屋子的,就是漏雨的很,今年他母亲想着把那间屋推了,重新修。结果房子是推了,人也病了……”
这样说来,他们晚上就没地方可住了。虽然说八月份的天,晚上并不冷,甚至露天睡,还挺凉快。可再怎样也不能直接睡地上吧?
刘衡看了看桌子旁的几张凳子,这几张凳子表面还算是平整的,凳子的高度也一致,拼在一起也能将就凑合一晚。
就是不知道陈仕能否接受?
再一看陈仕,只见他打量着地上,直接对奶奶说,“我就睡地上就行。”
两个老人看着地上,黑黢黢的看着挺平整的地上,但却连水泥地面都不是,不是这几日天气好,将地面都晒干了,若是下点小雨,里面全是泥巴。
睡在这样的地上?怕不是第二天起来衣服全都脏了?
陈仕就解释说,“在地上铺两个塑料口袋,衣服不会弄脏的。”
他这番话说的极其的自然。
刘衡那一瞬间的眼神,不可思议到了极点。
刘衡自以为自己已经算是见识广了,甚至已经有所心理准备,陈仕一定是从贫困的家庭出来的。可现在却是真真实实的见到对方童年回忆的一角。
他能够如此坦然的说出这样的一个解决办法。
很明显在他的童年记忆里,就是没有床的,没有自己的私人房间的。打地铺对陈仕来说是一件非常常见的事。
所以也就解释了陈仕言笑晏晏的没有发现任何问题的坐在并不算特别干净的地上了。
也许在他看来不算干净的地上却成了陈仕觉得很干净,可以坐的存在。
他这样的行为在有些人看来,也许就是不够爱干净,完全无法理解,然后敬而远之。然后这就成了永远都只能在人群之外的陈仕。
陈仕困在了自己的原生家庭里面,因为他摆脱不了,他永远没法像正常人一样,他没法像正常人一样,他就只能永远孤独。
苦难啊,苦难啊,总是永无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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