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不忘

　　讲台上的声音仍然在继续，四周都是些许嘈杂的声音，他们置身于声音中，又在声音的后面被薄薄的玻璃无声的阻挡。

　　昨天的氛围不好，今天也没好到哪里去，毕竟是在人人的目光下，真发出什么声音所有目光聚集过来，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张默扭过头去，漆黑的眼珠终于又再一次将他给盯紧。

　　面无表情，窥不出一丝情绪波动，他的瞳孔很黑很黑，深深凝望的时候能将人卷入其中，但也带着直白的毫无温度。商贯中有点失望，修长的中指度量着钢笔握在手中轻轻的敲击桌面。

　　“张默，你在想什么呢？”他轻轻的问，试图伸出蠢蠢欲动的腿跨过那条鸿沟。

　　张默没有说话，但他嘴咬着手套脱下来，修长薄削的手就露出来，指甲圆润弧度刚好，他从抽屉遮掩的下面挑起他校服外套里面白蓝的校服T恤下摆，慢慢将手伸进去。

　　隐秘的刺激窜上脊梁骨，他轻轻打了个颤抖，身体下意识紧绷，在校服外套遮眼下的手附在他的皮肤上，同时也在他的校服里。

　　张默尝试性的拍了拍他的肌肉，用手势示意他放松，商贯中慢慢调整身体，放松之余张默的手擦过腹肌后又悄无声色的伸出来，过程不过半分钟，却足足让人心潮涌动整节课。

　　张默收回手继续把手套戴在手上。“嗯，可以了，你练习还不错，有六块。”

　　张默的夸奖带着点儿调笑的意味，他看着像雏鸟的商贯中。“上学期和我们看黄片还一本正经，现在害什么羞？不还摸了两次么，每次都搞得像我□□你似的。”

　　“你和你的小女朋友亲过嘴吗？”

　　商贯中眼睛看着试卷，眼尾有点儿湿润。“我和她是迟早。”

　　“还真的是纯情。”张默嗤笑，略带点讽刺的意味。

　　“那纯情的学霸，不要三番五次的挑逗我，我可是行动派。”张默的笔敲着桌面，懒懒散散的说，语气还稍带点儿吊儿郎当。

　　想象和实际真让人容易搞混，张默这个厚脸皮的老流氓。

　　直至到放学，商贯中都没有再实际意义的挑衅，看起来学霸不理他，学霸生气，某人还觉得周遭终于安静，挺悠哉游哉，适应闲适。

　　放学的时候李超去找成林打算当着刺猬头的面把钱还给那个男生，也让这件事情没有后续。

　　范良庆早一步先行离开，等张默跟商贯中走出教室，从走廊看向校门口，范良庆的身影在众学生之中差不多快要走出校门。

　　放学后商贯中挑眉，又恢复嘴角含笑面容俊朗温润。“看来中午只有我们两个一起学习。”

　　张默的视线很快收回来。“嗯，我要回家一趟，把大角的狗粮和罐头零食之类的拿一些过来。”

　　“好啊！”

　　不过等他吃完饭在二楼刷三张卷子还是不见张默的影子，才在时间指向快一点九才笑起来，该怪自己天真，还是说张默开始重视他？某个人算有礼貌不像以前什么都不说直接失踪，现在旷课都给自己找理由了。

　　大角摇着尾巴在客厅里上窜下跳，商贯中和它玩一会儿才去上学。

　　张默确实是回家拿狗粮，只不过中途看一眼手机，是范良庆发来的，范警长要和他下几盘棋。

　　来到范良庆家，商记委，老头子，李政员都在，几个老头围在一起下棋，范警长特别意气风发，他们三下一上午的棋，范警长除刚开始输给商纪委，就一路乘胜追击把其余人打的落花流水，没再输过。

　　一场棋局把几个老头子急得都跳起了脚。

　　他进门看到老头子也在，才知道家里没开火，这几个老头都在这儿吃饭呢。

　　他进来就把手中的狗粮放在门口处。商老爷子特别焦急的朝他挥手。“阿默快来快来，杀杀他的威风。”

　　张默坐下和范警长下棋，范良庆也在旁边捧着一碗葡萄在那笑着吃，两点的时候范警长就将他们两个人都撵走，因为张默终结他的六连杀。

　　吹胡子瞪眼睛让两个人赶快滚去上学。

　　两个人出门，早上还晴朗出太阳，中午就已经乌云密布，看来过个几分钟就会下雨，这个时候最好的去处应该窝在家里一边吹空调，一边喝啤酒，然后再来几把游戏听听外面的雨声那才是肆意的人生。

　　范良庆双手还高举头顶相握，懒腰伸完，斜眼看张默。“还去不去？”

　　意味不明而喻。

　　戴着手套的手指在口袋里摸索，张默笑了一下然后两个人就朝着他家走去。

　　去他玛的上学，今天他们要好好惬意一把。

　　大概三点半左右两人坐在地毯上看着已经结束的游戏，听着熟悉的音乐一边吃零食一边喝酒畅快的聊天。

　　4点15分钟，一中放学，范良庆的手机就开始不断震动，他从书本挪向手机，两人都知道是李超的消息。

　　范良庆手指还沾着薯片的碎末，单只手捧起手机看消息。

　　——狗逼，你俩去哪了？

　　——还放屁的好好学习，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说好去吃牛杂，人呢？

　　——怎么不和我通一气？去哪儿了？赶快回复！

　　范良庆把手指尖捏着的一片薯片塞进嘴里，边吃边打字。

　　——在张默的家，正在好好学习，把牛杂打包买几样零食过来，暂时没有存粮。

　　——哦，好的。

　　——只此一次，下次通知。

　　李超恶狠狠的打下这几个字，然后和商贯中一起出去。

　　等他们走下楼梯，学校里的学生已经减少一大半，剩下都稀稀俩俩。

　　李超把手中的语文数学书拍进商贯中的怀里，脚步急匆匆的。“我得走快点，待会儿就没摩托车，去张默家里，那两个狗逼在张默家。”

　　“哦。”商贯中点点头。

　　李超的身影很快随着他急匆的脚步从学校溜出去，明明跟豆芽菜似的脚步却那么快。

　　商贯中还未走出校门就又被表白，这个姑娘腼腆又害羞和小云吞有的一比，他接过姑娘手中的情书真诚的道谢才开口。“现在以学业为重，暂时恋爱不思考。”

　　姑娘很失望，呆呆看他，商贯中的心里又软一下，有点儿像梁程尹所以他又补充道。“谢谢你的喜欢。”

　　商贯中把粉红色的情书夹在指尖，不知为什么喜欢他的女生都那么害羞腼腆又可爱，而张默的追求对象都是直白大胆又豪放，堪称彪悍的女生。

　　有脚步声从木质楼梯响起，鞋子停在地毯边，脱鞋脚踩地毯过来。

　　范良庆扭了一下身体，侧过脸眼睛还未看过来声先张开。“这么快啊！哦，是贯中啊。”范良庆看见他一下就笑了。

　　“贯中来，来坐下！”范良庆拉一下他的手，他的面前正放着英语书，不是很懂得指着英语单词问。“而构思？穿过？”

　　商贯中扫一眼他的英语书，把自己的练习册试卷和李超的语文数学同时放在地毯上。“嗯，across，穿过，横过。”

　　商贯中的发音很纯粹，醇厚。听起来就知道他是练习过发音和音色。

　　范良庆一下就笑起来，嘴里还咬着油麻花，噎的他特别难受，猛地灌一口可乐才勉强忍下去，他嘴角还笑得抖动，拍着大腿说。

　　“我的妈呀，我哥也是社会智障天才的代表，这字抖成这样，我爸还叫我像我哥那样好好学习呢。”范良庆擦一下书页上的可乐渍。“怎么着就字这方面我肯定不用扣分。”

　　张默看着他，眼中都带着诘问，你那□□爬字又好的到哪里？

　　“你们旷课一直在这里？”商贯中的眼神少向旁边放着的狗粮和罐头零食。

　　“对啊，一直在这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怎么着？感动吧，我们可是认真三个小时！”范良庆说。

　　“哦，那还真是用心啊！”商贯中用脚把旁边的游戏柄给踢出来。

　　“我操，张默怎么搞的？你怎么不把游戏柄给收起来？”范良庆耸着肩膀笑几声，然后在商贯中面无表情的注视下才说。“好了，我看书。”

　　他如有实质性意味伤害的眼眸扫向张默，某个人正在看文言文。

　　李超上来已经五点，三个人都在看书或者背诵写字，他拿着一大袋东西踢开鞋子进来才忍不住哀怨。“怎么了嘛，我来就看书，敢情你们潇洒的日子过去，我就配无情的耕种呗！”

　　“哦，对不起，对不起，多吃点牛杂补补脑子。”范良庆一边敷衍他，一边跟着书上那些奇形怪状的中文念起来。

　　六点半老头回家，敏锐的察觉家中异样，上来巡视一遍才踱着步下去做饭。

　　在七点几个人在张默家吃完后就散开回家，范良庆和李超一边吃一边夸赞，把老头的脸上夸出一朵花。

　　回到自己家后又跑了八圈，上到阳台只能俯瞰家属院里亮起的灯火。

　　张默教他几招简单的防身术，要他每一个都练起来。

　　他自己反而坐在地上开始仰卧起坐，过一会儿就从楼下下去，上来时手上拿着两对三角形的石墩，扶着石墩铁杆在那儿练习腰部的力量，微风吹拂已经开始隐隐躁动的天气，阳台屋檐下灯光照亮两个少年不扈的身影。

　　青春岁月里的相伴，会让人想起那段少年的时光里总会免不了拥有对方的面孔。

　　春天已经到来，所有一切都在复苏，包括人内心蠢蠢欲动的萌芽，太阳也变得变幻无穷，早上还是太阳晴天下午有可能就是大雨倾盆，早上大雨倾盆下午太阳明媚而出，绿植在这变换反复的天气里尽情的舒展翠绿的身姿。

　　商贯中已经可以把这套简单的防身术连贯起来，但他做的到底没有第一次张默演习的那么流利和通畅。

　　张默已经脱下手套，暂时性因为反复无常的天气还是穿着一件黑色的冲锋衣。

　　月考还在继续，第二个月尾三个人的成绩呈直线上飕，张默飕的最快，除物理和化学门门基本保持在50分至60分左右，这些少不了商贯中在晚上给他开小炉复习。

　　范良庆因为老是钟情英语，他的英语是最厉害上到70分，其他整体拖拉的就数数学和化学物理。

　　李超平均水拔在30分左右，是最慢的但也是最平均的，商贯中觉得李超只要持续没有波澜能上的比张默和范良庆还要高，因为他几乎没有偏科。

　　他在摸索之中有了一套应付张默的对策，论身手他比不过张默但是再加上信息素压制两人就可以五五平分。

　　张默不去上学就直接用信息素去撩他，不回他消息就用信息素去勾他，引诱他的信息素泄出来，敢抗拒他的接近就用信息素压他。

　　让张默去适应他，不再抗拒他，本能臣服他。这是一步一步要让张默沦陷下来，这么做的初衷和本能他也没搞清楚，不想这么干，只是总是事与愿违，身体和大脑往往会忽略这个问题，下意识去强迫这个人，只有他臣服低头，才能令他心生愉悦。

　　他起床刷完牙去叫醒张默，可打开门后屋里却并没有人，床上的棉被卷成乱糟糟的一团，大角也没在房间里，空旷的房间没有一丝余温，某个人应该很早就起床，只是不知去哪儿。

　　下楼吃早餐才看见张默坐在桌子边正埋头吃包子，商贯中随即坐在他旁边，先是把牛奶拆开喝了一口才问。“你早上去那里了？”

　　桌子底下他穿着白袜子的脚踩在张默的棉拖鞋上，张默吃包子的动作停顿一下。

　　眼睛斜过来，商贯中正在含笑着看他，张默咽下口中的包子，才不情不愿的开口。“去跑步了。”

　　商贯中猛然想到上一年的夏季他早上醒来看见的张默的背影，他开始喝牛奶，张默的眼睛还是在看着他，声音吐出来。“你的脚。”

　　商贯中这才笑着用大腿碰他后挪开。

　　商老爷子的眼睛看着两个人，商贯中微微一笑。“李超的姑姑说很喜欢门口种着的绣球花，爷爷你带一株过去给他种下吧。”

　　门口的绣球花是商贯中的母亲要他带过来种下的，连续不断一个月的雨水浇灌才刚刚露花苞。

　　“好的，我知道。”商贯中应下来。

　　两个人拿上书本趁着天气凉爽还未下雨匆匆出门，老爷子在后面追到门口，举着手里的两把雨伞嚷嚷着。“好歹把雨伞带上啊，万一回来下雨呢？”

　　栽种在院子的绣球花，因为两名少年奔跑的速度牵起肥大的叶片，清风拂过，又徐徐压下，四目所望之处，一片生机勃勃，绿意溢然。

　　脚步才刚刚跨进学校门口，雨水便噼里啪啦的朝身上打来，张默用本子遮住脑袋，踩着汗湿不干的水泥地一路旋风到初中部楼下。

　　两个人一边朝楼上走去，一边拍打身上的细密水珠，商贯中把资料往自己的校服里遮掩，并没有淋到雨水。

　　张默的书皮用来遮挡脑袋都给淋到皱巴起来，他摇着头将粘在头发上的水珠四下飞溅开来。

　　商贯中用校服外套挡住上半边脸，两人一前一后的进入教室，三月尾的天阴睛变化，教室里依然很热闹。

　　李超正在吃云吞，小云吞在他旁边训他。“你是不是又偷懒？我给你，你都不会抄？不是说先写好作业吗？方老师叫我督促你，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问我，你让我怎么办？”

　　两人越来越熟悉，小云吞说话也渐渐明白声要大，对李超才管用，温声细语他不吃这套，甚至火焰更加嚣张，应该从根本上压制他这种偷懒的坏毛病。

　　李超好不容易囫囵咽下云吞，烫的嘴巴都红。“好了好了，祖宗我吃完就写，行了吧？”

　　这些每天都有的吵吵闹闹在渐渐融合之中。

　　自从他们后四排和前四排坐在一起，方大脚又搞互相督促成绩和进步，这群好学生就每天攘攘着借着帮他们复习，让成绩上进的幌子每天明目张胆的虐待，搞得拿出个手机玩一下都心虚。

　　什么时候他们会混成这个样子？一群婆娘抓着鸡毛当令箭，搞得人生痛不欲生，现在就连吃个早餐都得管，再这么下去，还怎么得了？

　　李超斜一眼小云吞，他终于有点明白张默那种看神经病的眼神，但他又不是张默，没他那么直白又直接。

　　“那还差不多。”小云吞坐正身体，然后又倾斜过来附在他耳朵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骂我，觉得我性子软好欺负，你就等着吧。”

　　李超艰难的咽下最后一口云吞，汤底的鲜味随着上升的白雾飘香开来，他一时失去喝汤的欲望，脸红的被抓着个正着。反嘴嚷嚷着。“什么嘛，我怎么可能对女生…………”

　　声音越说越小声。“那么不讲绅士。”

　　小云吞点一下头，腼腼腆腆的露齿一笑。“你记住就好。”

　　张默现在能听懂老师讲的是什么，也很少再拿出画册画画，他多数都是撑着脑袋看讲台，他的画册停留在春天的开始，大脚在院子里欢快的玩耍。

　　商贯中总是在不听课，却能保持门门功课不落下，每次考试第一名也不知道为什么，张默斜着眼睛头一次越过那条桌和桌之间的线条，看着他瘫在桌面上的高三复习资料。

　　中性笔敲击桌面。“你不听，怎么保持成绩？”

　　“我一早就会。”商贯中腾出来的手压下他的笔。“听课。”

　　张默再次看着黑板，商贯中却在慢腾腾的开口。“小学的时候就有家教教初中的知识，教的有点深，你对高中感兴趣吗？”

　　“不怎么有兴趣。”张默懒洋洋的说。“成绩对我来说没什么用处，不过是给老头子脸上贴点面子。”

　　商贯中停下笔，侧过脸看，张默正百无聊赖的看着黑板，手中停停写写。他脑中思虑过万千。

　　成绩没有用处为什么？

　　张默要放弃上高中？

　　去那所只要能上高中就不会选择的技校？

　　谁会选择如此埋没自己的未来？

　　张默当真一点都不在乎？真的就像他所说的那样，只是为了张老爷子？

　　商贯中的目光没有遮掩，直直的看向他，张默也扭过头懒散的问。“干什么？”

　　“为什么？”他拿着钢笔在他的书页角落写下

　　为什么成绩没有用。

　　钢笔的墨水好像快用完到最后没有用的三个字都只剩下浅浅的痕迹。

　　他写完就看着张默，听他说他的答案。

　　但他相信答案并不是那么美好，却仍想听张默说出来，起码他是张默的朋友，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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