弛豫

　　“明响”这座小镇因地理条件的原因，导致资源贫瘠，这里生活的人大部分都是老年人和小孩子。这些人会在太阳最不毒辣的时刻抬起几个巨大水箱走到镇上三个蓄水井中的一个，灌满水箱。此刻正是上午八点，温度还是很高，伍莫爬上了平平的屋顶，他仔细观察周围的境况，许多镇民正去打着水，几个脏兮兮的小孩子在路道上拿着树杈玩。李鹏不太流畅地爬上了屋顶，调试他安置在这里的太阳发电板。
　　李鹏没话找话地问：“你不去吃饭吗？”
　　“吃了。”
　　伍莫起来早，早在他起床前就解决了早餐，现在李鹏有很大的进步，不会抱怨早餐不合胃口。
　　伍莫跳到另一个屋顶上，他们队里一个十八名队员，全部居住于伍莫身下四个平房围成的屋子，中间院子也立起了不少帐篷。在他们准备回安川前，马部长临时来了一趟“明响”，安排临时任务排查这里附近的有可疑人员。梁勤英在被挟持滚落之后，对马建云的安排十分不服，他建议先去追查逃走的高洋等人，马建云并不理睬，继续指示着栾竟川他们。梁勤英十分气愤，并放言他要亲手去阻击高阳等人，两派人马不欢而散。
　　伍莫观察着四周，这里一览无余，清一色都是黄色的平房，这里的人常年穿着黑色的长衣，皱到卷起的衣服里尽是沙子，挑着水的中途沙子从衣袖里一甩一甩得掉落。看起可疑的人除了他们也没别人了，马部长到底是想让我们找什么？他怎么也不说清楚。栾队现在在下面屋里自己琢磨，马部长可能事先给栾队透露过。
　　自己也越加无聊，李鹏在后面弄机器声音嘈杂。这座小镇的路线，伍莫看了很久，他都会背下，进入这座小镇迎面是一座三四米高的雕像，雕像后是这座小镇的第一个蓄水井，其他两个是在左边第三个路道后，还有一个是在后面一个山坡下。伍莫一直想看清那座雕像是刻的什么？便也跳到前面别家的屋顶上，去看着镇口的雕像，从已经风化的底座看到所剩无几的头部。眼睛在一阵闪光后，被吸引到另一个人身上。
　　好久都没看见他了，是杨一木。他的伤好了吗？
　　伍莫从屋顶跳了下来，从巷子里穿插而进，在一层层吹起的黄沙中到达了镇口，看见他，心一直砰砰跳着。伍莫一步步走近，看清他微棕色的卷发在阳光下发着光，他的后背在衣物的包裹下匀称有力，跟随着照相的动作起伏着。
　　“杨一木。”伍莫小声如私语。
　　杨一木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缓缓转过头，笑着回答：“好久不见！伍莫。”不知是否是太阳或是伍莫目光的原因，让他感到一阵眩晕的灼热。
　　向南从一旁走了过来，打趣地说道：“杨一木你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还能遇见熟人！”
　　向南和他是同一所大学，向南现在是泸择大学建筑学教授，这次来“明响”是为了参观这里古建筑文化。
　　“这是向南，这是伍莫。”杨一木不太热情的介绍让伍莫略感局促。
　　伍莫在这次略微尴尬的会面后，将杨一木到达这里的事告知栾竟川。栾竟川非常诧异并告诫伍莫他们不要我们的任务告知别人。
　　马部长对他下达的任务是调查“明响”暗地里的原石流窜，据可靠消息称，荐安一批原石被流出，而这一批原石的隐藏点很有可能在这里。
　　栾竟川感觉杨一木的鼻子真灵，到哪都有他，这件事不能告诉他，太危险了。
　　栾竟川对伍莫下达的指令，监视和保护杨一木。栾竟川感觉伍莫去监管杨一木，他才能放下心。而杨一木似乎对伍莫也同样感到难缠。栾竟川对自己的决定异常满意。
　　栾竟川不知晓的是这件事件是易伯航告知马建云的，杨一木也是在审问胡安之后跟随向南等人来到了“明响”。
　　伍莫被丢给杨一木后，栾竟川等人就没了踪影。十几人不知道潜入到哪里。伍莫很久都未收到他们的信息。
　　这几天，向南他们勘察队一直在对这座小镇一些古老的建筑研究记录。杨一木也老老实实的帮衬着。伍莫这个闲人四处插不进手，乖乖地站在一旁。
　　向南和杨一木两人总是有说有笑，让伍莫毫不自在。向南经常跟杨一木谈论起他们大学的生活，比如在夜晚的火堆旁，向南会提起大学露营的事。在拍下建筑照片时，向南会谈论起大学里的摄影比赛。伍莫之前很喜欢听栾竟川讲述的事，现在换了一个人，却觉得烦闷。独自走到一边看着夜空中星辰的路线。
　　向南使个眼色，“这个人怎么回事？缠着我们好几天了。”
　　“不是缠着你，是缠着我。”杨一木把烧着噼里啪啦的木材撇到一边。
　　“那你不把他撵走，记得你大学时气走好多学姐学妹。”
　　“能不能不要提以前的事，我耳朵都快听出茧。”
　　“我算看出来，不是你不想听，是你觉得那个小孩不想听，对吧？”
　　向南感受到了杨一木的目光，“好了，我不说了，反正这里工作快完了，到时候也给你结薪水，你就好好陪那个小孩玩一玩。”向南说完就跑回了帐篷。
　　杨一木偷偷透过燃烧的火堆，跳跃的外焰上有着一道身影，它埋藏在暗夜与星空之间，在燃烧的顷刻中毫不顾忌的展现。杨一木微微抬起指尖，在不被灼烧的距离，描绘着只存在片刻的身影，心里一阵难过的情绪涌起，不停告诉自己,“足够了，足够了。”
　　第二日，向导告知附近还有一座有几百年历史的建筑，是当年祭祀用的高台。向南起了兴趣，主要是在向导熏陶下，所说那座祭祀台，是这里最大老建筑了，以前这一带存在的商贸路线，每次都会经过那里，很多人就在那里祭祀祈祷一路上的平安顺遂。
　　向南有七八个队员再加上杨一木和伍莫一起便去了那里。
　　到那的时候恰好起风沙，所有人围起了厚厚的面纱，那座祭祀台被年岁腐蚀，像一个黄色的方木凳。
　　杨一木和伍莫不懂这个的价值，只有向南和他的队员一直感叹着。向南让杨一木多照点相片。
　　伍莫沿着这个高大的黄色建筑走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他高大的石梁镶嵌的图形很有意思，像海水的波浪一样。
　　伍莫这几天未跟杨一木交谈过，他是一个不知道怎么说话的人，何况是主动跟杨一木讲话，这让他紧张。莫雨婷前些天给他说过，杨一木最近工作不顺利，被上司批评了许久。莫雨婷总在有意无意中说起他，他的姐姐果然了解他。
　　伍莫心里想着：“现在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他不想是来玩的。栾队让我监视他，他又发现了什么？他父亲是杨济舟，他有权利去查明真相。可是现在到处都有危险，栾队让我保护他，我会好好保护他的。”就在伍莫失神的想象中，危险在紧锣密鼓地靠近。
　　这片贫瘠的土地上从未有一朵花盛开，人们在单一生活中感到困苦疲乏，与外面的联络是在那一条直直长长的的路上，路的两边长着稀疏的耐旱树，风一吹，一边的枯枝就折断几根。看见外来的人觉得新奇，新奇久了，对他们干净的着装、白嫩的皮肤以及没有藏污纳垢的指甲缝，有嫉妒和压抑许久的愤怒。
　　在一个干瘦的年轻人怂恿下，一些年轻的、年老的都想从这些人里得到什么？他们会把他们衣服全部占为己有、抵御风沙；会把他们手上的机器拿去售卖，得到金钱；会把这些人埋在那个高高的台子下，埋得深一点，风也吹不掉他们身上的泥土。
　　他们借着对地形的了解，早早的藏身附近，耐性地等待落单的人。起了风沙，向南想让大家先进屋子里躲避一会儿，却怎么也找不得同事、向导、还有杨一木他们。
　　几十的人像几块巨大的岩石块，不停的将他们包围。他们手持巨大的木棍和砍柴的砍刀，见着一个人，几个人拿着木棍打破这个人的头，拿刀的也捅破了这人的肚子。
　　伍莫闻声，着急忙慌绕着这个高台转着，一根木棍飞来，伍莫侧身躲过，双手握着木棍，看清这人是早上打水的那些人。一把砍刀又向伍莫肚子砍来，伍莫不得不松开木棍，向后躲去，迷蒙的沙雾中又出现几个手持刀棍的人，向伍莫发起攻击。伍莫虽是灵巧，但在同时对付十几人时，也显得吃力。伍莫又记起以前小穆哥说的话，“以后遇见危险，处理不了，就逃快点。”
　　伍莫不断先后退，直达后背抵到那个巨大的高台，伍莫看准了时机，在刀与棍之间找到了缝隙，先是从第一缝隙鱼跃而过，在沙地里翻滚、跳起，逃出了这一层的包围圈，“先向人少的地方逃，不，先找到杨一木！”
　　伍莫在沙雾中奔跑，越过几人，挥拳打到了几人。终于见着杨一木，他此刻也处于危险之中，他头上留下一道血印，手里捏着刀锋，鲜血从指缝沁出。伍莫一拳打倒持刀那人，杨一木后背又出现三人，伍莫握杨一木双肩，将他甩在沙上。
　　枪声突然响起，栾竟川鸣空一枪之后，沙雾也开始逐渐消散，那些逞凶之人，不知对方有枪，有的丢掉刀棍趁着沙雾飞快地跑了，有的开始殊死一搏。最后在栾竟川率领的“特里莎”特战队的协助下，将没来得及逃走的人抓获，有些则是倒下，破烂的灰衣袄和穿着干净羽绒服的人倒在了一起。
　　伍莫向栾竟川汇报着，这几天的工作情况。
　　伍莫也猜出来，眼下袭击他们的人是镇上的人，他们在清晨看起毫无危险，为什么突然开始攻击我们？
　　李鹏关心地揽住了杨一木的肩膀，杨一木也会心一笑地对他说着什么。
　　杨一木对周围人好亲切，这是伍莫突然出现的想法，他对所有人都微笑着，他可以和栾队喝着同一杯水，可以和向南一个帐篷，可以放任别人在他面前吵吵闹闹，这些事伍莫尽力也逢迎不到人意。他却可以轻易做到。
　　他好像太阳，他在那，所有人都能看到，所有人得到都是一样的。
　　伍莫在心里难抑的占有欲作祟着，“我不想要这样，我想要我在他那，是特别的。我想要他对我，是独此一份的。”
　　栾竟川将剩余人等带回了自己在外驻扎的营地。
　　栾竟川没好气地帮他包扎额头上的伤口，“到来都有你，你真是比军犬还灵……”
　　伍莫手臂上有一道割伤，黑色的长袖没有被血侵染，血顺着手背在指尖聚集，滴落、凝固。
　　杨一木拉住了伍莫的胳膊，抹起袖子，臂膀上有一道刀割痕迹明显的伤口，杨一木担心又责问的眼神让伍莫不由地低下头，似乎自己做错了。
　　“你放心，伍莫就算身上有一百道这样的伤口，也是能跑能跳的。”
　　杨一木偏过头，冷厉地看着栾竟川，“你们就不要管我，不要特意安排伍莫跟着我，我是这个人爱惹祸，跟着我别害了自己。”
　　杨一木放下刚包扎完的手，伍莫反握住，“不行。”
　　“关你什么事？”
　　“杨一木。我说过我会保护你。”
　　栾竟川快要爆发愤怒时，听见伍莫说的话，像泄气的气球一样，伍莫说什么了？怎么回事？什么时候？
　　杨一木头皮直跳，显然觉得肉麻了。
　　栾竟川解围地说着：“对对对，我们不能看你受伤，那个……伍莫不是说了，袭击你们都是镇上的人吗？现在你们也回不去，你也来跟我一起调查一下那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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