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的选项

　　休息室的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和探究的目光，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林凌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刚才那女生，相哲的？她看淮哥的眼神好吓人。”她看向贺淮，又看看尹琛，“你们认识？”
　　贺淮已经松开了尹琛的手腕，但尹琛腕骨上似乎还残留着对方指尖的力度和温度。他靠在墙边，目光沉沉地落在贺淮身上，刚才贺淮的那些反应在他脑中反复交织。
　　那个女孩是谁？她对贺淮那种复杂的、近乎偏执的情绪从何而来？贺淮转学和她有关吗？无数个问号在尹琛心头翻滚。
　　贺淮似乎想将刚才的一切彻底抛诸脑后。他走到窗边，摘下帽子，烦躁地捋过额发，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心绪。但尹琛的目光，像实质般落在他背上，让他无法完全忽略。
　　两人都没有回答林凌的问题，尹琛的视线依旧锁在贺淮的背影上。
　　过了几秒，他才收回目光，看向林凌，语气带着些许冰冷：“认不认识，你得问我们淮哥。”他顿了顿，目光再次飘向窗边那个背影，声音不大，却清楚地传入贺淮耳中：“看来淮哥的魅力，真是男女通杀，离开了都快一学期了都有人念念不忘呢。”
　　最后那句“男女通杀”令贺淮的背影僵了一下。他转过身，看向尹琛。
　　窗外的光线勾勒出他深刻的轮廓，他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尚未完全平息——有未散的厌烦，有被触及过往的阴郁，但此刻，更清晰地映入了尹琛的探究和那抹让他心口莫名一动的……醋意。
　　尹琛还未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只是直直地对上贺淮的目光。
　　他沉默地看着尹琛，那双眼睛里此刻盛满了尹琛看不懂的风暴。过了好几秒，就在尹琛以为他不会回答时，贺淮才开口，声音低沉：“她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在云凌，在你的身边。而且，在这里我只熟你。”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尹琛心底激起巨大的涟漪。
　　尹琛心头的情绪竟奇异地被这句话抚平了大半。
　　窗外，梧桐树的枯叶在风中打着旋儿，而休息室内的气氛，在贺淮那句“我只熟你”之后，变得微妙而暗流涌动。
　　短暂的沉默被林凌打破，她努力把话题拉回正轨：“咳，那个一会儿开幕赛要抽签决定是否出场，如果抽到我们，”她试图用轻松的语气驱散刚才的“凝重”。
　　见两人不应，她便继续道：“那就用抽签的方式决定上场顺序。抽到数字小的先上，抽到大的后上就当压轴，怎么样？”林凌的异常平静竟真的将冰面打破了。
　　“嗯，都行。”贺淮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调调。
　　尹琛扯出一个轻松的笑容：“行呗，听天由命。”他的目光投向窗外。
　　“规则都清楚吧？”贺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将尹琛的思绪拉回赛场。他转过身，倚着门框，点了点头。林凌默默举手，摇摇头：“要不讲讲？”
　　“比赛分两大块，”贺淮言简意赅，“第一块——综合笔试，团队作战，全透明公开，累计个人积分的大头。拼的是硬功夫——题海战术和临场稳定。”他目光扫过两人，“第二块——口语交际，个人独秀，难度系数较高，扣分点多，但往往也是拉开距离的最佳方式。”
　　林凌接口补充，带着点小兴奋：“对！就是那个‘小黑屋’环节！一人单挑三位大佬导师，当场抽题，三分钟构思，然后开讲！优劣明显，确实是个上分的好时机。”她看向尹琛，眼神亮晶晶的，“琛哥，这可是你的绝对领域。”
　　尹琛笑笑，算是回应。这确实是他的强项。词汇量、语感、临场应变，他有着近乎本能的优势。“降维打击” 这个词用在他身上，毫不夸张，就连当初的贺淮在这个赛项上也只是险胜他。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推开，负责抽签的老师走了进来。结果很快揭晓——“云凌中学，第一场。”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林凌眨眨眼：“哇哦，开门红。”语气里听不出是喜是忧。
　　贺淮只是淡淡挑了挑眉，仿佛抽到的是第几场并无区别。
　　尹琛则直接笑出了声，带着点玩世不恭的意味：“挺好，速战速决，省得惦记。”
　　门外隐约传来其他队伍学生的议论，一句带着调侃的“观众辣评”清晰地飘了进来：“啧啧，对面这手气！人家抽的是决赛门票，他们抽的怕是直达回校的车票啊！”
　　“就是说啊，替他们感到悲哀。”
　　三人相视一眼。贺淮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带着冷冽锋芒的弧度；林凌握了握拳，斗志昂扬；尹琛则直接对着门口的方向，扬声道：“那可得麻烦观众朋友们，把‘回校车票’的钱，先给我们云凌的冠军奖杯垫上。”
　　林凌拍手：“狂，简直太狂了。”

　　淘汰赛如火如荼。规则简洁残酷：两校轮流派选手上台答题，共三轮——阅读、选择、作文。前两轮可替换选手，实行积分叠加制，第三轮锁定选手。两次换人机会，但需按下替换键暂停计时。最终正确率高者胜，平局则用时短者为胜。
　　各校通常都由指导老师运筹帷幄，排兵布阵，唯独云凌依旧保持着那份近乎“散漫”的自由度。
　　尹琛垂眸，掌心里是张标记着数字“2”的纸条，又抬眼看向显示屏上醒目的“五中”校徽，稍稍放心了些：五中不难打，稳定发挥就没问题。
　　“1。” 林凌亮出自己的纸条，语气干脆利落，带着一股锐气，“第一场是我。”
　　贺淮颔首：“3。”
　　尹琛闻言，立刻夸张地鼓起掌来，眉飞色舞：“好！巾帼不让须眉，女中豪杰，当仁不让！”
　　林凌被他逗得噗嗤一笑，没好气地摆摆手：“那我真是谢谢你这么夸我。”
　　贺淮想起什么，侧头提醒道：“台上麦克风一直开着，全程直播。”他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尹琛，意思不言而喻，“注意言辞。”
　　上一届的比赛场景还历历在目，尹琛眉梢一挑，惊讶道：“支赋那天马行空的馊主意，还真被组委会采纳了？”
　　林凌立刻挺直腰板，脸上瞬间切换成一副肃穆神情，信誓旦旦：“放心，台上我走高冷路线，保证惜字如金。”
　　尹琛扶额，低声吐槽：“我忽然对直播效果产生了深深的担忧……”
　　林凌瞪他：“不是，你啥意思？”

　　竞赛台后方，巨大的电子屏实时分割展示着对阵校名、选手信息、题目内容、实时演算过程、精确到毫秒的用时，以及那最牵动人心的、鲜红的正确率百分比。环绕式的观众席座无虚席，各色校服汇成一片低语的海洋，林立的摄像机镜头闪烁着冷光，共同构筑起无形的、令人屏息的压迫感。
　　裁判长一声短促有力的指令划破空气，计时器数字开始无情地跳动。
　　第一场，比赛开始。
　　林凌作为云凌率先登场的生面孔，立刻引来了五中选手席和部分观众探究的低语——
　　“林凌？名字没听过啊……”
　　“别又是云凌藏的王牌吧？去年被贺淮支配的恐惧我可还没忘！”
　　“轻敌是大忌，但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我们可能要被这新人碾压了。”
　　“快呸呸呸，这话可不能乱说”
　　……
　　比赛进行几分钟后，云凌校区专属区域——
　　陈轩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惊喜：“林凌这答题速度可以啊！正确率还一直压着对面。”
　　董涵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笔，目光紧锁台上：“第一次上场就是开幕赛，压力太大了，能稳住就行。”
　　林曦月却一脸笃定，嘴角带着了然的笑意：“小瞧小妹可是会吃大亏的。她进班时的总分仅次于班长。”她目光瞟了一眼候选区。
　　陈轩恍然：“哦对，仅次于尹琛，那应该不用过多担心。”
　　第一轮阅读题，林凌稳扎稳打，思路清晰。但进入四面楚歌般的快速选择题环节时，高强度对抗让她渐感吃力。对手敏锐地抓住机会申请换人，而林凌也毫不犹豫按下替换键。团队正确率优先，个人积分可以战略性放弃。
　　尹琛起身，与她交错时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很稳啊林姐！第一次打成这样，绝对是这个！”他竖了个大拇指，随即大步流星踏上赛台。
　　林凌回到候选区，望着台上瞬间成为焦点的尹琛，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淡。贺淮安静地坐在一旁，想起尹琛之前的嘱咐：“她换下来时心情可能会有点低落，你安慰下。”
　　贺淮沉默了几秒，飞速在脑中检索，想起某本心理学书籍上提过的“通感安慰法”，试图建立情感连接。他从口袋摸出一颗薄荷糖，递过去，道：“吃糖吗？”
　　林凌愣了一下，看着那颗糖，忍不住失笑，下意识就说了出来：“你当哄你家尹琛呢？谢了，不过我不爱吃甜的。”
　　贺淮微微一怔，把糖塞回口袋：“嗯。”
　　林凌了然，挑眉看他：“是他让你来安慰我的吧？”
　　贺淮坦诚：“嗯。”
　　为了打破微妙的尴尬，林凌换了个话题，带着真诚的好奇：“说真的，贺淮，你到底怎么做到第一次参赛就能稳拿金奖的？”
　　贺淮的目光落在台上那个挥洒自如的身影上，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下来，回答简练却分量十足：“有想追逐的目标，自然会拼尽全力。”
　　林凌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和那双只映着一人的眼眸，愣了愣神，心中那个模糊的猜测似乎在此刻得到了确认，她低声喃喃，像是说给自己听：“是啊，有想要追赶的目标，才会拼尽全力。”

　　台上，尹琛面对这种难度的题目，简直如同进行一场单方面的表演，思维流畅，下笔精准。当他干脆利落地按下结束键时，大屏幕显示五中的选手才刚刚完成第一篇作文。
　　“还是太简单了，热手都不够。”尹琛全忘了麦克风还开着，这句带着明显挑衅意味的吐槽瞬间通过音响传遍了整个场馆。
　　观众席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和低笑，五中选手席位上几人脸色涨红，却敢怒不敢言，只能硬生生憋着这口气。
　　尹琛潇洒下场，随手转着笔，神态轻松：“开幕赛，小菜一碟。其他分馆的淘汰赛这会儿该开始了吧？”
　　林凌还有些不解：“为什么他们比我们晚？”
　　尹琛解释：“开幕赛在主馆，强制所有选手观看，算是统一开场。咱们这结束的快，准确率已经比他们高了，分馆自然提前开始各自的比赛了。”
　　贺淮补充：“等通知。赛制紧凑，一轮轮打到晋级赛、决赛，基本上两天搞定。今年参赛校多，赛程应该会有微调。”
　　尹琛点头：“正好，养精蓄锐。”
　　然而，林凌却丝毫坐不住。尹琛和贺淮的存在，像两座灯塔，既照亮前路，也带来了无形的压力。她默默拿起单词记忆卡和习题集，深吸一口气，开始了疯狂的刷题模式。
　　淘汰赛下半场的哨声尚未吹响，口语交际考区已先一步迎来了人潮高峰。
　　三人抽签分至不同考室：林凌在1号，尹琛在4号，贺淮远在8号。他们在熙攘的休息室门口简短道别，各自汇入不同方向的人流。
　　尹琛在四号考室门口排队时，周遭的选手大多捧着单词本或资料册，低诵声此起彼伏。唯有他，两手空空地靠在墙边，闭目养神，神态闲适得与周围的紧绷格格不入。
　　每间考室门口都嵌着一块小型电子屏，实时公示该室所有选手的积分、用时，若有勇者完成附加题——即兴就一个极其刁钻的名词进行口述议论文，还会有特殊高亮标注。
　　尹琛等得几乎要站着睡着，才终于轮到他。然而，仅仅六七分钟后，那扇门便再次打开，他一脸轻松地走了出来。

　　“我靠？七分钟就出来了？！这谁啊？这么逆天？！”围观的人群中爆发出低低的惊呼，目光齐刷刷投向那块小屏幕。
　　“是尹琛！英联里的明星选手，你不知道？”
　　“原来他就是尹琛？虽早就有所耳闻，今日一见还真名不虚传。”
　　“我们今年估计又要给人当陪跑了。”
　　……
　　“他该不会连准备时间都没用，直接开考，还顺手把附加题给刷了吧？！”有人敏锐地猜测道，视线死死锁住屏幕——四号考室积分榜首位赫然显示：云凌一中——尹琛(已完成附加题)，积分：190.7/200，用时：6分53秒。
　　尹琛临走时恰好听到这句，朝那位猜中的“懂王”投去一个赞许的微笑，带着点“你很有眼光”的意味。
　　事实正是如此。他进入考室，抽到关键词后仅是略一思索，便与导师侃侃而谈，思路之清晰、表达之地道，让见多识广的导师也眼前一亮，直接抛出了难度极高的附加题名词。尹琛凭借深厚的积累和急智，当场口述出一篇逻辑严密、论据充实的议论文，几乎拿下满分！
　　三人约好在八号考室门口汇合。尹琛溜溜达达过去时，贺淮已经姿态闲适地靠在墙边等待——八号考室距离最远，他能先到，其速度可见一斑。
　　“附加题，关键词是什么？”尹琛凑近问道。
　　“传统节日的历史演变，我讲的中秋。”贺淮答完，自然地反问，“你呢？”
　　“文化名湖，我写的西湖。”尹琛话音刚落，就见林凌从不远处走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你俩也太快了吧！”林凌语气挫败，“我在那小黑屋里被导师问得快要怀疑人生了。我的附加题是讲述朝代更替的主要历程，天知道当我听到这个题目时有多崩溃，看一眼就想举手投降。果然，历史知识还是不能落下啊！”
　　尹琛被她生动的表情逗乐，真心实意地感叹道：“好惨一娃。”
　　贺淮也投去“同情”的目光，但也不免惊讶于她的答题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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