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内伤
戚与鹤……
“戚姑娘怎会在此?”姜永蕴挺起脊梁,往前走动一步,她与戚与鹤仍隔着一段距离。可声音响起时却像是在耳畔。
“自然是为了保护姜姑娘。”
姜永蕴交叠的手蓦地收紧,“我只不过是平头百姓,何故劳烦戚姑娘……”
马蹄声“咯哒咯哒”响起,是戚与鹤驱使着身下的马走到了姜永蕴面前。
“是在下来迟了,郡主。”
姜永蕴抬头与之对视,视线中是一闪而过的失措。她并不言语,只是打量般盯着戚与鹤。
片刻后戚与鹤目光松动,单手勒住辔绳,另一只手则是递到了姜永蕴面前。
“请吧,郡主。”
眼珠转动,目光流转。姜永蕴仍心存戒备,不肯抬手与戚与鹤相握。
谁料对方竟像是突然没了耐心,她嘴角含笑,一只手扣住姜永蕴肩头,以一只手的力量将人拽上马,扔在了身后。
身体重心偏移,姜永蕴惊呼出声,下意识揽住了戚与鹤的腰。
不同于寻常女子腰肢纤软,戚与鹤腰身挺拔,肌肉紧实,摸上去十分硬实。
姜永蕴垂下脑袋,还未等从这般情形中回过神来,便听见戚与鹤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两位大人,请跟上吧。”话罢,她便调转方向,手中不知何时握着的马鞭利落地甩出,破开的空气擦过姜永蕴发丝,扰的人心神不定。
姜永蕴也不挣扎,晕乎乎的搂着戚与鹤的腰,仍凭她将自己带离了州府大牢。
始终沉默不语的阮羽在戚与鹤离开后也凑上前,她朝山桃伸出手,其中的深意再明显不过。
佯装冷漠的表情正在一点点崩塌,好在山桃在她破功前上马,两人同乘一马,朝着戚与鹤与姜永蕴离开的方向策马而去。
唯独苦了贺意,眼睁睁地瞧着众人弃他而去,自己还要拖着疲惫的身体跟上,难免一把辛酸泪。
只不过他倒也没奢望能有姑娘带他一程,只是想着能有两位姐姐挤一挤,同乘一匹马的话,那岂不是能给他也腾出一匹马来?
而另一边,戚与鹤完全没给姜永蕴喘息的空档,她回程一言未发,只是身下疾驰的马匹暴露她的急切,道路之上飞扬的尘土呛得姜永蕴直咳嗽。
她埋首捂住口鼻,闷着脑袋过了许久,这才发觉戚与鹤已然驻足。
姜永蕴抬起脑袋,一眼望见的并非是翎门巍峨的山门,而是谢双谯如释重负却又极力克制的面容。
“喏,你的人全须全尾地带回来了。”戚与鹤纵身下马,语气里带着轻佻的调笑,手却摁住腰间别着的那把刀上,“把老李放了。”
戚与鹤立于马前,与站在阶上的谢双谯对峙。略带些威胁的视线飘忽过姜永蕴,谢双谯唇瓣翕动,却未能发出什么动静。
“姜姑娘!”似乎是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喊出一句,谢双谯身形耸动,肩膀蓦地沉了下去。鲜血自唇角溢出,随着他出口的最后一句呛咳而出。
“谢双谯!”几乎是下意识地,姜永蕴翻身下马,两步迈上台阶。飞扑到谢双谯身前将摇摇欲坠的人拥入怀中。
双膝触地,惯性带着姜永蕴向前滑动。擦出布料碎裂的“刺啦”声响,姜永蕴双手自他臂膀之下穿过,肩膀撑着他无意识的脑袋,衣襟被血打湿,鼻尖弥漫着厚重的血腥味。
她腾出一只手摸了把脸上的水渍,这才发现那滴滴滚烫的不是泪珠,而是谢双谯的血。
姜永蕴用身体支撑着彻底昏迷过去的谢双谯,两人的怀抱紧密相贴,再容不下一丝空隙。
“小姐!”
“小姐!”
两道声音不约而同地在身后响起,是姗姗来迟的贺意,与好不容易挣脱阮羽桎梏的山桃。
两人一左一右搀扶起谢双谯,山桃又忍不住关切:“小姐,您还好吗?”
姜永蕴双眼木然,她摇摇头,捡起谢双谯掉落在地上的那把刀。
身后戚与鹤的声音响起,“喂!老李人呢!”姜永蕴心忧,戚与鹤火上浇油是为心烦。刀尖在地上咔咔磨过,姜永蕴甩着膀子提起刀,却未曾指向戚与鹤。
“多谢戚姑娘今日救命之恩,待我弄清事情原委,自会将李骥原封不动归还。”
说完她便头也不会地带着三人进入客栈,重新开好上房后遣了店小二去找郎中。三人面面相觑,时不时地瞟一眼床上奄奄一息的谢双谯,气氛着实冷硬。
接二连三的变故让人回不过神,姜永蕴疲累不堪,眼皮止不住打颤,便挥了挥手。
本意是让他们二人好好休息一番,可贺意主动请缨,说他早年间走南闯北,也略通一些岐黄之术。
于是为着避嫌,山桃说要去找店家要些热水沐浴。临出门前犹豫再三,她还是没敢提向姜永蕴提及自己多开了两间上房的事情。
不是因为怕被指责铺张浪费,而是因为她看姜永蕴看谢双谯的眼神,有些不太对劲。
不同于她看王爷的,也不同于她看自己和山橘这些下人的。
思来想去,山桃终于想起来那眼神从谁身上见过了!
是她家郡主青梅竹马的小将军沈柘!
山桃仍是个情窦未开的小丫头,却自诩是个不折不扣的人精。对情爱之事,她却当真有话要讲,那便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虽不知自家郡主与谢双谯何时有情,但此番再怎么也算妄自揣度主家。山桃后颈发凉,却又在庆幸姜永蕴嘴硬心软时觉得心间暖融融的。
她们郡主,可是这世上顶好的人。
“就是这里了,多谢小哥!”山桃对辛苦跑腿的店小二投以微笑,除了该有的跑腿费外还多给了一锭银子以示答谢。
她领着郎中敲响了房门,一门之隔叮咣作响,却无人理会门外的她们。
山桃便直接抬手推开了门,只不过她未曾预料过,门内会是这样一副情形。
衣衫不整的谢双谯裸露着大半身体,垂在床沿的那只手紧扣着姜永蕴的手腕。姜永蕴人被桎住,却还是腾出一只手去摁他没伤的那侧肩膀。
“呃……”痛苦的呜咽声自床榻处传来,山桃汗颜,向郎中无力的笑了笑,这才回神将房门紧闭。
亦步亦趋地跟在郎中身后凑过去,山桃这才瞧清涨红了脸站在床榻之上的贺意在做什么。他攥着不知从何处拆下来的两块木板别在他手臂上,上下各一块,再将麻绳缠上几圈,紧紧捆住后流畅利落地打结。
“小姐!您的手!”山桃收回视线,见谢双谯受刑似的被捆住,竟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扑倒姜永蕴身侧,误以为贺意方才的举措是为了强迫他松手。
“我没事,还请郎中替我这位……”姜永蕴语气凝滞,迟疑片刻后开口:“兄弟看诊。”
老郎中是个见过市面的,对此情形虽有些吃惊,倒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我的这位兄弟与人斗殴,想来受了不少的内伤。劳烦您多费神,让他尽快康复。”说着,她便示意山桃上前给些好处。
话音甫落,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谢双谯闷咳两声,唇角又溢出血珠来。
老郎中二话不说,从药箱中掏出一包银针。指尖抹过,捻起一排银针,快准狠地刺入谢双谯胸腔。
闷咳声止住,可他口角溢出的鲜血却越来越多。
山桃急匆匆地跑出去招呼小二备热水,房门哐当一声被风吹上,打了个转又吹向姜永蕴,后者几乎是摇摇欲坠。
她心神不宁,背对谢双谯走到一旁坐下,却又忍不住回头张望。
无论前仇今恨,今日在这间厢房之内,谢双谯于她有一半的救命之恩。
剩下一半救命之恩是戚与鹤给的,若不是她即使赶到。他们三人恐怕也很那么迅速的逃脱。
郎中切完脉,又掀起谢双谯的眼皮瞧一瞧,摁压他的腹部看一看,片刻之后给出了一个并不肯定的诊断。
“方才我瞧着,这位公子处理折疡的手法十分专业。”那郎中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贺意的,目光里有止不住的赞许,“只不过床上这位公子的折疡,是浑身上下最轻的一处伤。”
“五脏六腑皆脆弱,重伤治愈尚可一试,但要回到鼎盛之时,还是有些难度。”郎中叹了口气,见姜永蕴没有问责的意思便继续说道:“我开一些固元培本的方子,接连喝上三个月,便也能好得差不多。”
姜永蕴开口,迟疑的瞬间脑海中闪过的是:自己是以什么身份问出这句话的?
“那……可会影响他日后习武?”
郎中摸了摸下巴上莫须有的胡须,信誓旦旦道:“这药喝上个一年半载,再辅之以针灸。倒也无碍。”
听到此番回答,姜永蕴放宽了心。
贺意虽郎中去医馆取药,山桃则是去后厨盯着姜永蕴的膳食。
寂静的房间内只剩两人,姜永蕴坐得近了些,靠着床尾看沉睡的谢双谯。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谢双谯醒过来,不仅是为了确认他真的没有大碍,还是为了知晓她离开的这一日,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