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成瘾

　　来多情很受欢迎，我一直都知道。

　　在他没转到我们班之前，就有女生把他的照片放到群里，说这是西校区即将转过来的长相帅气的年级第一。后来他在游泳课上被迫出柜，不仅没有被人疏远，意外人气上涨，彩墙账号获得了不少关注，甚至还有人发声对他力挺。

　　他在我们班表现得太学霸，让我忽略了他很受欢迎这一点。

　　在家乡的冬季夜晚，他随便发个信息就能叫来一群朋友陪他喝酒，甚至还有前暧昧对象不请自来，我不用再怀疑来多情的魅力了。

　　说着Some男的是我，但搞暧昧的高手明明是他。

　　真心话游戏我没怎么赢，那个叫库思铭的家伙总是在表现自己的私心。他问来多情：“你还留着丸丸吗？不会扔了吧？”

　　他故意说着只有自己和来多情才懂的话。

　　“啊？”来多情愣了一下，尴尬的表情一直没有褪去，“应该没有扔吧，我留着。”

　　“什么什么！告诉我们，那是什么！”那个叫胖尼的胖子完全是库思铭和来多情的CP粉，让人好生气，一直在瞎起哄。

　　来多情明显不愿意说，额头上快要冒黑线。

　　库思铭却得意着，笑道：“那是我送给他的琥珀项链，里面是他以前养在牛奶瓶里的小蜘蛛丸丸。因为那天天气突然变冷，丸丸在夜里去世了，所以我把丸丸固定在了琥珀里。”

　　他甚至看了我一眼，像是故意说给我听的一样。

　　“太浪漫了吧。”胖尼感叹。

　　卧槽，恶心死人，拿动物尸体当礼物？我呕。

　　“哈哈。”来多情也似乎受不了“太浪漫了”这个评价，出声开玩笑说，“毕业的时候，你不是送了琥珀项链给一圈同学们吗，手艺是挺不错，等你成了名人，小礼物就是真正的艺术收藏品，我们肯定要好好保存。”

　　“送给你的，跟别人的怎么会一样？”库思铭竟然这样说。

　　来多情假装没听见，让服务员过来点小吃。

　　我心里窃喜，来多情显然没把这个库思铭当回事。

　　玩游戏不在行，我努力想要赢，但一人难敌众手。来多情也总是输，平常他很擅长玩游戏，我都怀疑他是故意放水。

　　新一轮游戏是胖尼赢。

　　胖尼兴奋了：“Morii，我一直都不知道你和思铭哥的事情呢，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什么版本都有。我要问的就是这个，你能不能讲给我听？”

　　哈，这群朋友真的是库思铭的好朋友啊。

　　我沉住气，面无表情，只是听着他们说话。

　　来多情一脸无奈，但确实是有点社交牛逼症在身上，在尴尬中竟然还真开口了：“你去我们学校的讨论区看啊，那帖子不是至今还在，图文并茂、跌宕起伏，还被转载到彩墙给子bot了。”

　　“那是真的啊？”胖尼竟然拉着来多情的手撒娇，“你就告诉我嘛，不然我只能求思铭哥跟我说了。”

　　那帖子我在泳池事件后调查来多情性向暴露的线索时拜读过，是一个匿名用户发在他们高中讨论区的帖子，标题很像论坛体小说——“裂开了，撞见暗恋的对象被男生表白”。

　　内容是楼主暗恋班上一个男生，描写那个男生成绩有多好，长得有多帅，体育课的时候在小树林撞见平时跟那个男生玩得很好的哥们儿跟他表白，附上一张糊糊的照片。然后楼主又扯了一大堆乱七八糟有的没的，讲那两个男生关系有多好，平时相处的模式有多甜什么的。

　　楼里的评论表示磕到了，还有人说认出来，贴出两人相处的小剧场和不少看不清脸的照片。再往后，有人指认被表白的男主是三班班草库思铭，表白的男生是同班的来多情，库思铭有女朋友，都是来多情纠缠，如此云云。

　　我看了那帖子，也没有向来多情问过，觉得没必要。从冷心蕊牙缝里漏出来的信息推断，来多情对此深恶痛绝，一个字都不想要提及。

　　这个库思铭还有脸了，现在竟然上赶着来声称自己是初恋！

　　“我能说吗？”来多情竟然问库思铭。

　　库思铭愣了一下，点头答：“当然可以。”

　　这跟我设想的可不太一样，但我确实也想知道来多情过去的故事，便在一旁安静如鸡。

　　“我可都说了。那个帖子写的有部分是真，但有一些情节是臆想。我跟库思铭不是哥俩好，也没有一起长大，是在升高中前的假期认识。那时候还没有分班，有个奥数假期训练营，我坐在他的后面。”

　　他说着还看了一眼库思铭，语气很平常：“我不是跳了两级嘛，发育得又不好，看起来就像小学生。他真以为我是小学生，一直挺照顾我。”

　　“哈哈哈，你那时候确实像小学生。”库思铭突然笑起来。

　　他挑挑眉，没有回应库思铭的话，喝了一口啤酒说：“说我们同寝室睡在一起，假。我不住校，没有跟谁睡在一起。不过集训的时候住宿舍，我睡上铺，那个床的栏杆坏了，库思铭怕我摔下来就让我跟他在下铺一起睡，睡了三周。”

　　“啊啊啊啊！”胖尼发出CP粉的尖叫。

　　听得我要报警了，这个库思铭是恋童癖吗？为什么要和小学生一起睡觉？

　　来多情等胖尼平复下来后继续说：“他是真把我当小学生怕我丢了，睡觉的时候牵着我的手，吃饭的时候也牵着我，基本上形影不离。后来高中分到一个班，他才终于知道我不是小学生。我无所谓，觉得是很好的友情。

　　“那天体育课在树林里，说我跟库思铭表白，假。我根本不是跟库思铭表白，是他说他喜欢隔壁班的那谁，名字我就不说了，要让我帮他练习一下怎么表白，所以才有被人听到的对话。也不知道发帖的人是谁，还把照片放上去，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臆想。”

　　他的语气越来越冷，听得在场的人全愣住。

　　我越听越放心，以来多情的描述来看，那并不是一段愉快的回忆。

　　“啊？是这样的吗？”胖尼后知后觉问。

　　“不过说我喜欢库思铭倒是真，我那时候确实是喜欢他。”来多情没什么情绪地看向库思铭，“他成绩好，长得帅，又很照顾我，我喜欢他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他表白被拒绝，觉得丢脸不想要别人知道，我当然愿意帮他隐瞒啦。论坛帖子里说我跟他表白，我也没有否认，就当我是跟他表白好了。”

　　胖尼也发现来多情的语气有点冲，不敢说话了，转着眼珠子向库思铭求救。

　　库思铭赶紧出声解释：“不是这样的，我……”

　　来多情根本不听解释，侧过身直视他，打断说：“不过我没想通，论坛事件之后，我跟你说了我的性取向，你说你是直男，不可能喜欢我。高三的时候，基本都不跟我说话。高考之前又突然联系我说很想我，我去找你的时候看到你跟女朋友在一起。前两天又听说你在大学交往过男生，我好吃惊，啊，原来你是双性恋啊。”

　　来多情突然用第二人称对库思铭说话，让现场气氛瞬间冰点。胖尼拉了几个人起身，尴尬地说：“喝了这么多，都上个厕所啊。”

　　他显然是想要让这两个人单独解决前尘旧事，没眼力见地拉我，我坐着不动完全不理会。胖尼和另外几个嘀咕了一下说不管了便溜走，留下我、来多情和库思铭三人。

　　库思铭脸色不太好看，但他显然脸皮厚，“我本来是不喜欢男生的。”

　　来多情双手抱胸，背靠着沙发，表情还挺拽。库思铭看了眼赖着不走的我，对来多情补充说：“是因为你，我……我当时是喜欢你，现在还是。我那时候很迷茫，你肯定懂的，对不对？”

　　来多情却仍冷着脸。库思铭再接再厉：“我，我是真的喜欢你，我可以去G市，我想跟你重新在一起。”

　　我差点掀桌子了，正准备插话。

　　“重新？我们以前没有在一起过。”来多情冷漠回应，“以后也不会。”

　　“都是误会，那时候我……”库思铭急了，慌忙解释。

　　来多情突然笑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我因为那个帖子的事被霸凌耶，你明明知道真相是怎么样，一句话不说撇开得好干净。我跟你承认我是给子之后你又是怎么做的？你在高考前动摇我，让我情绪失控，考试一塌糊涂，我被调剂到生物制药专业！所有人都说是我一厢情愿，你现在承认我不是单相思？晚了。

　　“库思铭，一切都晚了。”

　　来多情喝了最后一口啤酒，起身就走到柜台结账。库思铭脸色苍白，估计是来多情从没有这样对他态度恶劣过。

　　我全然打了个酱油，在来多情后面屁颠屁颠跟着。

　　我们打车回酒店房间。大概是觉得比外面暖和，来多情不想走了，问：“你明天想去哪里玩？郊区的山里有雪，可以去看看雪景什么的，如果你感兴趣的话。”

　　“你跟我在这里。”我试探着去拉他的手，“可以玩一整天。”

　　他没有回答，我拉着他的手坐到床边，用眼神释放信号。

　　“不要。”他突然甩开我的手，“我现在没有那种想法。”

　　“那就不那种吧，我只是想让你陪着我。”我退了一步，以委屈的口吻说，“我刚刚到你家乡，被你朋友们摆了一道，真是不适应，心里不愉快。你今晚能陪着我的话，我应该会感觉好一些。”

　　酒店是中央空调，房间里很热，他把毛衣脱了仰躺在床上，温暖的环境对他有很大的吸引力。他说：“……只是陪着你的话，也不是不行。”

　　来多情吃软不吃硬，却很坚持底线，像对待库思铭，非常记仇，不会原谅。

　　他对我呢？也会那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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