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落的爱

　　“方律师，今天怎么有空来了？”木子起身倒水，眼尖地看到方峻拎着公文包进了办公区，忙出声招呼。
　　木子一声吆喝吸引了企划办全体工作人员的目光，方峻便是在众人的目光洗礼中走进来的。
　　“方大律师，今天亲自来接人下班么？”木子倚着门嬉皮笑脸地跟他开玩笑。
　　方峻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望着齐伊络的办公室问木子：“她在里面？”
　　“在啦在啦！赶快进去吧。”木子挥着手，挤眉弄眼的表情夸张。
　　方峻点点头就往里面走，不经意间听到木子在身后小声嘀咕：“我说今天怎么穿得那么好看，原来是要约会去啊！”

　　敲门，等了片刻，听到里面传来声响：“请进。”
　　推开门，方峻第一眼就看到坐在办公桌后的齐伊络，盘着发，穿了件肉粉色长袖雪纺衬衣，领口和胸前有精致的木耳边，缀以碎珍珠，成熟妩媚中不失女人的娇俏，很是让人眼前一亮。
　　“你怎么来了？”方峻的出现太过意外，齐伊络怔愣了片刻旋即回过神招呼他，“坐。”
　　她不冷不热的态度让方峻明白这些日子来一直打不通或者无人接听的电话并非凑巧，在她对面坐下，方峻见她继续低头忙活自己的事情，没有要停下来理睬自己的势头，只得从公文包里掏出份文件夹递去：“这是你要梅助理准备的资料，我给带来了。”
　　“哦，知道了。谢谢方律师！”接过东西，齐伊络看了眼就随手放到一边，公事公办的态度，口里客气地道，“其实打个电话我让人去拿就行，方律师何必亲自跑一趟，真的太不好意思了。”
　　她的客气生疏仿佛筑起一道高墙将两个人生生隔开，尤其是她一口一个的“方律师”，更是让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愈发拉远，听得方峻难受极了，忍不住开口要求：“伊络，能不能不要这样。”

　　“怎样？”抬起头，她笑，“对了，方律师的女朋友终于醒过来，我还没有正式恭喜你的呢！恭喜了！”
　　“伊络！”方峻实在受不了，加重语气，“你不要阴阳怪气好不好？我承认这件事情我有错，我没有告诉你实话而是隐瞒着，可是……”激烈的情绪像是上升到半空的氢气球突然被戳破，一时后继无力，方峻踌躇着，似乎在想一个合适的词来表达。
　　齐伊络索性放开手里的工作，歪头看着他，等着他的后半句。
　　“我只是怕你会胡思乱想。”良久，方峻终于把卡住了的后半句话给说了出来。

　　齐伊络的反应则是弯起嘴角：“方峻。”自进门后，她第一次喊出方峻的名字来，只是刻意冷然的态度，让这个往常听来亲昵的名字也一下子变得疏远。她自己也立即意识到了这点，微微皱了下眉，顿了顿，继续道，“浩轩生病了，我这些天一边照顾他，一边想到的是你上次跟我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
　　她没有具体提到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但方峻已经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低下头去，带着歉意开口：“我记得的，抱歉……浩轩他现在怎么样了？”
　　“多谢，他没事了。”齐伊络揉着额头微微笑着，眼神却是一径黯淡下去，叹了口气道，“你也说你还记得，你说会陪着我的，可是……”没有继续说下去，她扬起头，冲着他笑了笑，苍白的面容上她的笑有种说不出的脆弱疲倦，但她仍坚持微笑，“可是，方峻你看，你并不在我身边。”摊开的双手带着无可奈何。
　　方峻嚅嗫着动了动唇，无奈找不到辩解的话，任何言语在这个时候都显得苍白无力。
　　“这段时间我想了很久，或许我们两个真的是不合适，对于苏薇你放不下，估计也不可能放下。而我……我有浩轩，而且我年纪也大了，就算真的在一起结婚，孩子大概也是不可能的了，这样子对你是不公平的。所以……就这样子吧！你依旧照顾苏薇，你这么细致的对她，我想她一定会感动的，你们两个之间也不是不可能的。至于我们两个，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好了，所有的一切都回归原来的位置。”

　　她一大段话说完，定睛去看方峻，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更是无法揣测他的情绪如何。
　　但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结局都已然成定局，想着齐伊络悄悄呼出口气，一口气还没完，就听方峻出声道：“这些真的是你心里想的？”声音低沉，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克制和隐忍。
　　“是！”略略沉默了下她点头，回答的语气算不上斩钉截铁，倒也坚定。
　　方峻凝视着她，好看的眼眸里依旧散发着温润的光泽，只是不若往日那般明亮了，就像此时外面的天，朦朦胧胧裹着层雾气。
　　也不知道是否凑巧，齐伊络偏开头的一刻，感觉到他的目光也自身上撤销，就这么刚刚好的避开了他的目光。心里像是松了口气，又似若有似无的遗憾。

　　“伊络。”方峻开口叫她，声音愈发低沉，“我和苏薇真的是不可能了的。现在她是刚刚醒来，对我有依赖是正常的，过些时候就好了。对你，我绝对是认真的，我说要照顾你和浩轩也是出于真心，这一点请你不要怀疑。”他一项项道来，条理清晰，仿佛是在不久前的沉默中又找回了他做为律师的清明头脑。
　　齐伊络依旧沉默着，微垂着头，眉眼俱掩在一片淡青色的阴影中，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方峻顿了顿，严肃认真的面容露出惯常见到的温柔神色：“伊络，我不会逼你的，但你不能轻易否决掉我们的过往和未来。”
　　“真的有未来么？”她仿佛被说动了，抬起头来，目光氤氲带着一丝不确定，细微地问出声来。
　　“当然，只要我们在一起，就一定有。”方峻回答得很是坚定，掷地有声。
　　齐伊络眼睛亮了亮，转瞬又黯淡下去，摇着头感慨：“有时候太坚持不见得会是件好事。”说的不知道是他，还是自己。隔了会，她终是有所转圜地道，“我现在很乱，需要好好冷静冷静，不如我们就趁这段时间各自考虑清楚吧。”
　　一句“不好”卡在嗓子里无法顺应情绪吐露，看着她憔悴的面容，方峻只得妥协：“好，我答应你。”他看着齐伊络点头，忍不住补充道，“但无论如何，这一次我不会放弃的。”
　　“现在说这些还早。”她怔了怔，不想方峻会在这个时候还这么坚持，散漫地笑了笑，偶尔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一样，“中午在这里吃饭？”
　　“不了，一会还得去高院。”
　　“嗯，你随意，我就不送了。”

　　下午的时候，安意打电话来，语气兴奋而骄傲：“我跟你说，刚照了片子，医生说孩子很健康，一会要有时间我就去找你给你看看。”
　　“嗯，恭喜了。”齐伊络正是忙不赢的时候，一边查找文件，一边歪着头夹着电话跟她聊，回答得是漫不经心。
　　安意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劲：“这是怎么了？你跟方律师吵架了？”
　　“安小意，你敢不敢不要说得这么肯定？”
　　“真的吵架了？”安意追问。
　　“嗯，不过算不上吵架，顶多冷战而已。”齐伊络轻描淡写，极力将这件事淡化。
　　“冷战？”安意惊讶的叫出声，“你懂不懂区分啊？两个人吵吵闹闹那叫活跃气氛，冷战就高出好几个段数了，你还在说什么顶多。”
　　“谢了，我现在知道了。”停下工作，齐伊络取下手机，适当地举远一点，坏心地刺激安意，“果然是已婚妇女，这都懂得区分。”
　　安意哼哼两声，闷闷地说：“随便，反正你的话我统统当赞美来听，影响不了的。”隔了会，她忍不住追问，“上次打电话你不挺好的，这次是怎么了？吵架冷战总得有个原因吧？”
　　“终归还是不合适吧！”
　　“胡说，不合适的话你压根就不会开始，现在这个时候跟我说不合适，骗谁呢！”安意想也不想直接反驳，“肯定是有原因的，警告你哦你别想骗我，我家程老板可是说过一定要见到你幸福的。”
　　安意话里的内容她不是头一天才知道，但此时听起来还是一阵阵暖意，却坚持说：“我一个人也挺好的。”
　　“女人终究还是得要个男人的。”安意反驳起来倒也轻车熟路，“一个女人再能干，很多时候也是需要依靠的，你总不能样样全能，换瓦斯炉，修保险丝，疏通下水道吧！”
　　“你说得夸张了。”捏了捏眉心，她被逗得笑起来，“这些都可以请人来做的。”
　　“请人也不如自己人放心。”对于齐伊络的论调，安意不屑，继续给她洗脑，“何况这是两码事，你别给我混淆视听。伊络，你……”安意正要说些什么，那边听到有人喊她的声音，尽管安意迅速捂住听筒，齐伊络仍然敏锐地捕捉到了那道声音，脸色登时白了白，极不自然。
　　过了会，安意轻声说：“伊络，我先挂了，晚上去找你。”
　　“嗯。”齐伊络努力让自己情绪败坏得不那么明显，“你家太后娘娘召见？”
　　“是啊是啊。”听她主动提及，安意也不避讳，小声抱怨着，“最近也不知道从哪弄了方子回来，天天炖汤，我都胖了好几个圈了。”
　　“行了，有得滋补滋养的，就不要来惹我羡慕嫉妒。”
　　“呵呵，挂了，拜！”
　　“拜拜。”结束电话，齐伊络长长舒口气，忽然发觉自己对于当年的事也不是那么介意了，至少曾经以为的浓烈恨意都不再那么明显。
　　那么曾经的爱呢？
　　倏忽间脑子里闪过这么句话，齐伊络使劲甩着头，不经意间想起早几日做的梦来，心下不禁悱恻，随即告诉自己：“想这么多有的没的做什么，只要浩轩还在身边什么都不是问题。”
　　想着情绪又一点点好转，是啊！只要儿子还在身边，她的命根子在身边就什么都不是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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