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娶

　　皇帝面向席间道：“咱们的探花郎在何处？”

　　席间，蔺珩起身答道：“陛下。”

　　“论才学能金榜题名，朕竟不知你骑射也如此了得。”

　　蔺珩容止温雅，拱手答道：“谢陛下夸奖，微臣也只是运气好，恰好射中罢了。”

　　皇帝眼中流露出欣赏，“温良谦和，临危不乱，智勇双全，堪当大任！”

　　其他大臣也附和乃是陛下治国有方，才有蔺大人这样的贤臣。

　　皇帝脸上的不悦一扫而光，命人将他亲自狩猎得来的鹿腿肉分给秦婉和蔺珩。

　　笑道：“秦丫头受惊了，多吃点补一下。”又对蔺珩道：“蔺爱卿救人有功，理当嘉奖。”

　　秦婉整个晚宴都刻意低头不去看蔺珩，只是认真地吃着碟子里的烤鹿腿肉。

　　她第一次吃鹿腿是和岑羽一起的，当时岑羽带她去军营里玩，从营帐中拿出一整个烤得香喷喷的鹿腿，怼到秦婉嘴巴前面，霸气地说：“吃！”

　　秦婉从来没见过那么大一块肉，张了张嘴巴无从下口，最后好不容易咬住一块，又委屈巴巴地说：“我咬不动……”

　　岑羽埋怨道：“娇气！”，咽了咽口水，还是决定把鹿腿放回去让人再烤一翻。

　　待教完秦婉骑马回来，这才又去取那鹿肉，鹿肉已经熟透了，岑羽亲自给她撕得细细的，肉有些烫手，岑羽得不停地吹着被烫痛的手指头。

　　撕好以后装在盘子里，才让秦婉抱着盘子用筷子夹着吃。

　　周围的叔叔们都笑，“哟，小将军对小夫人真是体贴得紧呐。”“何时让我们喝你俩的喜酒呢。”

　　岑羽用油呼呼的手一把捂住秦婉的耳朵：“你们羞我就行了，她脸皮薄，不能羞她。”

　　秦婉回想起小时候的趣事，又觉得好笑。

　　可能是白天睡了太长时间，晚宴又吃得太多，秦婉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总是浮现蔺珩和公主走在一起的画面，怪不得昨天到今天早上一直没有看到他，原来人家有事要忙。

　　她把很多事情都想了一遍，终于痛苦而又清醒地发现蔺珩并非真的如他表现得那般在意自己。哪怕今日是救她，也不过是怕她真的出事了，他不好向秦廷茂交代。

　　就连盛栩这种没什么交情的人都在晚宴后关心了她几句，他蔺珩不仅在她坠马后没有送她回来，后面更是没有看过她一次，问过她一句。

　　还有中秋宫宴后回来她脖子上莫名其妙出现的淤青，他也没有解释，肯定是他当时直接把自己粗暴地往车上一扔，撞到哪里了他也懒得管，心里指不定怎么嫌她烦呢。

　　秦婉用被子擦了擦眼泪，暗自发誓，以后就把他当陌生人！

　　她又总结道：一个男人若是让你琢磨他到底喜不喜欢自己，答案就是不喜欢！

　　把这句话在心里默念了两三次，觉得颇有道理，一切都想通了，她决定该好好睡觉了。

　　几个宫女和霜儿都睡在外面，不知是谁打起了鼾声，她用被子捂住头，不一会儿，却又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离她很近。

　　难道还有人梦游？身上和手上被摔的地方痛着，觉也不让人好好睡，她这次是真的受不了了，大声喊道：“霜儿，掌灯！”

　　一阵响动后，外间亮起了灯光，接着，那灯光晃动着进到里间，“怎么了，小……”

　　霜儿的声音戛然而止，灯光也停止了晃动。

　　“怎么了啊？”秦婉说着掀起一点被子，就想起身。

　　“小姐别动！”霜儿的声音又轻又急。

　　掀开的被子刚好露出两只眼睛，秦婉看到了霜儿惊吓到发白的脸，随着她的视线，秦婉看向自己的床，床的边缘，盘着一条长长的黑白花纹“绳子”，“绳子”慢慢昂起椭圆的头，两只小小的黑眼睛对着她，“嘶嘶”地吞吐着鲜红的信子。

　　是蛇。

　　“小姐别动！”尽管霜儿又大叫着提醒了一次，秦婉还是本能地将身子往后一缩。

　　这一动，顿时让黑白蛇兴奋了起来，吱溜溜不怀好意地向她游动而来。

　　秦婉吓得脸都白了，手指脚趾蜷紧，后背和额角冷汗涔涔，一股寒意从脊背直冲上头顶。

　　“砰——砰——砰——”霜儿跪到地上，用力敲击厚厚的毛绒地毯。

　　蛇停了下来，像是在感知什么。

　　霜儿未敢松懈，继续敲击着，直到那蛇扭动身子朝向她那边。

　　几个宫女此时也醒了过来，要进里间查看，“出去找侍卫来！ ”霜儿隔着门帘斥道。

　　一个宫女将门帘掀开了些，看到床上的蛇，吓得花容失色，立刻跑去找侍卫。

　　秦婉鼓起勇气将眼睛睁开一丝缝隙，看着那蛇弯弯曲曲，细细长长快速梭动的蛇身，她的心脏像是在嗓子眼里面跳，只觉自己快要疯了，每一根头发丝都像是被什么扯着，她不断地安慰着自己：“冷静，冷静。”

　　霜儿身子也在抖，却仍是一下一下地锤着地毯，直面着黑白蛇。

　　那蛇到地上后，盘成一团，头在中间。也不再吐信子了，只是鼓起颈部，朝着霜儿张大嘴巴发出“呲”的喷气声。

　　霜儿停了下来，身体也从跪姿变成了更好行动的半蹲姿态，烛光随着她颤抖的手不停晃动。

　　一人一蛇对峙着，却仍是没有侍卫赶来。

　　蛇倏地蹿了上去，霜儿眼睛猛一闭，扬起烛台向其击去。

　　烛光熄灭，霜儿还来不及反应，便被跳下床的秦婉拽着往帐外跑。

　　几乎是在蛇发动攻击的同时，秦婉将被子扑了上去。

　　一口气跑到了营帐外，几个宫女也忙跟随到她们身边，即便是摆脱险境，秦婉的身体仍是战栗不止，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营帐的方向。

　　“小姐有没有被咬到？”霜儿忙上下检查着秦婉的身体。

　　秦婉迟钝地摇摇头，她太紧张了，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被咬到，问霜儿：“你有没有被咬到？”

　　“我没有被咬。”霜儿也是惊魂未定。

　　她们都出来了，巡查的侍卫这才赶到，去帐中查看。

　　不一会儿果然抓出了一条黑底白色花纹的蛇，蛇不断扭动着身体，缠绕着那侍卫的手臂。

　　秦婉看了一眼立刻转过头闭上眼，抓紧了霜儿胳膊，为首的侍卫说帐内已经里里外外检查过了，可以安心休息。

　　秦婉听着，却并不想立刻就回去。有宫女看着秦婉没穿鞋，又去帐内给秦婉拿了衣服和鞋子。霜儿接过来，查看后又用力抖了抖，这才帮她穿上。

　　另一个宫女又问要不要将此事呈报给太子殿下，“不必。”秦婉答道，“你们先去营帐里吧，我自己呆一会儿。”

　　待几个宫女都回去了，秦婉和霜儿到篝火旁，这才抱着霜儿开始哭。

　　“无缘无故怎会出现蛇呢？”霜儿眼中闪过疑惑，“要不要我去叫蔺大人来看看？”

　　秦婉立刻摇头。

　　霜儿又道：“那我去给小姐倒杯水来吧？”

　　秦婉犹豫了一下，点头。

　　她看着眼前燃烧跳动的火焰，抱着自己的双膝，又忍不住自怜自艾，为什么自己总是这么倒霉呢，别人的马都没有发狂，别人的营帐都没有蛇，她想娘亲了，想舅舅了。

　　“栀栀怎么在这里？”

　　听到熟悉的声音，秦婉立刻转头，果然是他。

　　她慌忙用袖子扫了一把脸上的眼泪，站起身就走，一句话都不跟蔺珩说。

　　霜儿也真是的，都说了不要去找他，找他干嘛！

　　秦婉已经决定要和他撇清关系，听见蔺珩在身后叫她，脚下的步子反而飞快起来。在营帐中穿梭了一会儿，她转身回视，蔺珩并没有追来，周围十分安静，能听见营帐内传来的鼾声。

　　她是不想见到蔺珩，可当蔺珩真的没有追过来后她又莫名地生出失落，这一幕不过是再次印证了她的想法，蔺珩毫不在意她。

　　秦婉心里空落落的，看着远处月光下开阔的草地，她想自己走一走。

　　胳膊和小腿都有些痛，也不知道是从马背上摔下来的伤口痛还是被蛇咬了在痛，咬了就咬了吧，毒死她算了。

　　刚走出营地，就听见身后有声音，她一转身，便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所笼罩。

　　“啊！”她受到惊吓，没看清人就想跑，却被一把抓住手臂。

　　“别跑了，再找不到你，我就要去叫侍卫了。”蔺珩微微喘着气说道。

　　“放开我！”秦婉愤怒地甩开他的手，继续往草原上跑去。

　　蔺珩并未再去拉她，只是默默跟在她身后。

　　两人的身高差距有些大，秦婉迈两三步，蔺珩只需要迈一步，不一会儿她就跑不动了，又累又渴。

　　蔺珩恰到好处地递上水囊，她不看也不接，仍是往前走着。

　　“栀栀是因为昨日之事生我气吗？”

　　秦婉不说话。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着，蔺珩沉默了一会儿，徐徐开口：“来围场的路上有些耽搁，故昨日一早才到围场，打听到小姐在哪儿，便立刻去找寻，途中遇公主，聊了几句。见小姐和太子骑马远去，不敢打扰，只远远跟在后面，听到小姐呼救，即刻上前相助，想送小姐回去，小姐却说并不需要……”

　　秦婉转身打断他：“那中午、下午和晚上你也不来找我，没有说一句关心的话！”

　　蔺珩唇角微抿，略垂着眉眼：“午后是想探望小姐的，小姐营帐的宫女却说小姐刚睡下，太子随即命在下陪陛下围猎，不敢不从。晚上又见盛栩世子一路将小姐护送至营帐门口，”他顿了一下，看向秦婉：“在下总不能大晚上去小姐营帐内探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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