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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木管与风铃
崔斯特提着一篮新鲜出炉的小面包，往旋梯上张望了一下——通向叶清扬居住的顶层房间的门大开着。于是他耸了耸肩，跨上楼梯。
叶清扬有个习惯——她不喜欢听到敲门声。因此白天门开着就表示“直接进来”，如果关着就是“敢碰门后果自负”。
至于她为什么如此厌恶敲门声，崔斯特倒是心里有数：以叶清扬过去在她自己世界的生活经历，会敲门的来客几乎没一个令她省心的，恐怕她是直接将“有人敲门”和“麻烦”画了等号。
所以崔斯特每次都要在楼梯口敲敲扶手——被翻白眼总比不礼貌地擅入来得好。
“记得吃东西。”崔斯特轻笑着将篮子挂上旁边挂钩。
仰靠在椅子上发呆的叶清扬撇嘴：
“我……头疼……”
“你应该好好吃东西，好好睡觉，”崔斯特苦笑着摇头，伸手打算帮她揉按一下肩颈因久坐而僵硬的地方，却发觉并非是那样，“你这是施法过度了？”
“不是……”叶清扬脸色不太好看，“我被干扰了，东南边，世界之脊那方向，有种离奇的魔力流动。我，非、常、讨、厌，那个味道的魔力。”
崔斯特神情凝重起来。他们入住冰风谷即将满四年，叶清扬渐渐显露出来的各种魔法能力中，有一项就是直接感知活物的善恶。能被她说是“非常讨厌”，还真有必要注意一下。
“啊啊？”半只狐狸脑袋从门外旋梯上冒出来，“你说那点儿小动静干扰到了你？”
“准确地说，”叶清扬斜视吱吱抽笑的狐狸，恶狠狠地磨牙，“是在我做冥想练习的时候突然跳出来的！我下次会给这里再套上十个八个魔法屏障！天知道哪个混蛋在那边玩哪种大型魔法……”还没节俭心公德心地任由魔法能量八方乱窜。
“那不现实，”狐狸慢条斯理地解释，“如果隔绝了全部魔法元素，你的冥想练习也会泡汤的。”法师的冥想练习，就是用来增加对魔法元素的感应程度嘛。
“比起活像是背后突然开出个通往深渊魔域的大门那种感觉，”叶清扬有气没力地挑了挑嘴角，“暂时放弃一种魔法元素倒真没什么大不了的。”
“哪种？”崔斯特皱眉。叶清扬的形容词，让他想起了幽暗地域中那些事关蜘蛛神后的各种邪恶召唤仪式。这时节天气不错，别是地下那些同胞们跑上来预备劫掠了吧？！
叶清扬闭上眼睛，细细回味方才的动静。她的脸色顿时白了——
“……和我特有的那种能量……很像……除了味道完全不同之外，属性很像。”
那是种源于“活着的灵魂”的内在能量，是具有意志的特殊能量。
☆☆☆☆☆
“哼，”矮人布鲁诺从鼻孔里喷了一声，“法师啊，就是会想得太多！不过就像底下那些镇民一样，同行是冤家嘛。”
这话不错，崔斯特暗想。十镇里多数人，可以冬天坐在一个酒馆里喝酒划拳，夏天为了抢湖里越发不爱露面的硬头鳟而大打出手。
同行……叶清扬有什么好担心的？难道是……怕那个枕形小玉坠被抢？
觉得自己已经抓到了真相的崔斯特摇摇头，将这个状况先放一边去。他们夜幕之下跑来这处名叫“布鲁诺岩”的岩坡会面，是有程度更严重的正经事要继续谈。
“你确定那些野蛮人一定会冲过来？”布鲁诺问道。
“他们冲过来，会震动到凯恩巨锥的所有石头。”崔斯特答道，“如果十镇不联合起来抵抗，那就死定了。”
在十镇北方数十哩之外，那些野蛮人正在举行一百多年来北方蛮族的最大型集会。崔斯特很擅长在黑暗中隐藏身形，就近偷听些情报。以往都是一个蛮族部落攻击一个镇子，还可以顶得住，可如今这架势就难说了。
“他们不会联合的，那些顽固的蠢蛋。”布鲁诺望着山下的灯光，不屑地嘟囔。
“他们会的，如果你们去找他们。”
布鲁诺霍然扭头，瞪着崔斯特咆哮起来——
“不！”矮人吹着胡子，十分不爽，“如果他们选择联合起来一起抵抗，那我们会跟他们并肩作战——但，这不关我们矮人的事。你要去就去吧，祝你好运！”
崔斯特微笑的眼神暗了暗。他和布鲁诺都很清楚，黑暗精灵是不会被信任的，即使冰风谷接纳了他住下，镇子里的孩子会追着他嬉闹，那也仅仅是“容忍他的存在”。四年来，崔斯特在布鲁诺和凯蒂布莉儿之外，也只交到了一个体形横向发展，喜欢“享受生活”，“专心偷懒”的半身人朋友瑞吉斯而已。
“他们欠你比他们所知的还多，”布鲁诺没有降低音量，“你管这群对你不抱好意的家伙们干嘛？！”没有崔斯特整个冬天在凯恩巨锥北边巡逻，底下镇子的日子可不会太好过！
“大约是，”崔斯特坦诚地答道，“我希望和我的族人不同，抑或是，我真的和我的族人不同……我们多少都要关心一点东西的，除开那些让我们觉得不好的部分，只要还有些好的部分，就是值得的。”
他无法对自己追寻的那一线美德和希望放手。
“……圣母，”布鲁诺突然若有所思，“这个词果然很符合……”
“哈？”话题跳跃性太大，崔斯特大脑死机。
“看我也没用，你家法师说的。”布鲁诺故意将重音放在“你家”两字上。
☆☆☆☆☆
叶清扬端坐在精金塔顶层，用黄粱枕窥视着布林山德镇一角空仓库内正在举行的会议。她并不是要关注各镇发言人的商讨结果——这有崔斯特、布鲁诺和他们的朋友瑞吉斯去操心。尤其是半身人瑞吉斯还有一个附着强力暗示魔法的红宝石挂坠。
天，大敌当前还要“商讨”，难道这些人的脑子被冰风谷冻结成了一坨垃圾吗？
叶清扬嘲讽地扫视现场，暗中记下哪个镇子的发言人敢当众质疑崔斯特的情报的真实性——她不介意整个冬季拿那人所代表的镇子演练各种远程魔法。
我宅着你们就当我不存在吗？叶清扬浅笑。
她不讨厌瑞吉斯，毕竟那是崔斯特少有的朋友。不过也别想一个法师会有多喜欢半身人。这两者从来都近乎于天敌——半身人天生对别人口袋里的东西有特别兴趣，而法师刚巧是随身大小口袋最多的职业。
（魔道具、卷轴、法术书、施法材料……任何一样被半身人拿走都是个灾难。想想雷斯林和泰索何夫的相处模式吧。）
瑞吉斯那个来路不明的附魔红宝石挂坠，看在叶清扬眼里，仿佛周遭洋溢着原主人无比纠结的浓郁黑烟。
“希望你不要因为这颗宝石而被追杀。”这是叶清扬初次见面时对瑞吉斯说的唯一一句话。在那之后她就转身上楼，将大厅留给崔斯特帮这个半身人包扎伤口。
冰风谷其实也算个危机四伏的地带，不过那个挂坠上附的魔法，绝对能诱使长期依赖它的原主人不惜一切代价找回去——如果原主当真“长期依赖”它的话。
叶清扬一面心不在焉地“旁观”会议，一面思踌着……她一直没放弃为自己找材料做个强有力的法杖，那么之后呢？
——不。
黄粱枕的3D屏幕里，瑞吉斯跳上桌子，按照崔斯特的剧本陈词，并狡猾地让红宝石挂坠在胸前晃悠，散发它的魔力。
叶清扬看着半身人用红宝石挂坠搞定反对者，心下恍然明了：无论如何，依靠外物，都不如依靠自己的心灵。
法杖还是得做，但……是否应该把标准调整到适用的程度，以免因为法杖的强大而拖慢自己脚步呢？
她取下黄粱枕变的墨镜，微微眯起眼睛，转头面向东南方向。
迅速提高实力，或扎实发展，在可能有强敌窥视时，这两条路就变得实在难以取舍。
对方将自身气息掩饰得很好，只可惜在对方最初的悸动之后，叶清扬就牢牢记住了那种能量的感觉。再加之有追加感知范围的黄粱枕在，她很清楚，对方依然在原地没挪窝。
搞不好已经扎根设据点了。
“……可惜，”叶清扬低声感慨，“那么类似的力量，是没法用黄粱枕观察却不惊动的……真想知道你的真面目……”
☆☆☆☆☆
崔斯特并没有为蛮族将对十镇的进攻而麻烦叶清扬——矮人不信任魔法，冰风谷的人们更是如此，一个法师在这种时候跳出来只会让他们心存疑虑。当然最关键的是崔斯特依然以为叶清扬的魔法水平还在学徒等级，不适宜正面对上人海战术的蛮族战士。
这不能怪崔斯特对叶清扬没信心。尽管人类法师的标准理论进修一般是六年，魔索布莱城的术士学院学习时间可是漫长的三十年，包括了绝大多数法术的演练和实习。在崔斯特看来，成长为一个能够实战的法师是很耗时的。
偏偏叶清扬在银月城见到的开讲座的大法师，清一色中年往上，最不像是被岁月风霜侵袭过头的一个，起码也有五十岁了。这让叶清扬几年耳濡目染下来，也误以为法师职业属于“夕阳红”……
（喂，人家年轻力壮的大法师“业务繁忙”，哪里有闲情逸致浪费时间在讲课上啊？）
已经是不死之身的叶清扬最给得起的就是时间，她无所谓。两厢误会相乘，正好让她心安理得舒舒服服地继续宅着，发扬学术狂的生活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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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33木管与风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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