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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圣节番外:鸦巢
万圣节前夜,伦敦
秋日的寒意在泰晤士河畔弥漫,夜色比往常降临得更早一些。
叙月组织总部所在的废弃酿酒厂,在十月最后一天的暮色中,显得比平日少了几分肃杀,多了几分……诡异的应景。枯萎的藤蔓缠绕着斑驳的砖墙,在风中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某种低语。
然而,与外部萧瑟景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总部内部难得一见的……喧闹?或者说,是一种克制的、带着组织特有印记的“热闹”。
事情的起因,源于几天前林治一次外出采购时,偶然带回的一小袋——用她的话说——“长得奇形怪状、勉强能入口”的南瓜形硬糖。这位平日里除了达利亚对谁都爱答不理、眼神凶狠的少女,当时只是撇着嘴把糖扔在公共区域的长桌上,硬邦邦地丢下一句:“路上捡的,难吃,谁爱要谁拿去。”
但这袋其貌不扬的糖果,却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在核心成员中激起了意想不到的涟漪。
最先对糖果表现出兴趣的,是钟肆。或许是暮也近日的情报训练强度有所调整,又或许是与千絮无韵那段隐秘而温暖的关系让他心境稍显开阔,他难得地没有立刻扎进训练室或图书馆,而是好奇地捏起一块橙色的南瓜糖,对着瓦斯灯昏暗的光线仔细端详,紫罗兰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孩子般的好奇。
“这是什么?南瓜?可以吃吗?”他小声问旁边正在擦拭一把精致小刀的林治。
林治头也没抬,鼻子里哼了一声:“毒不死你。”
钟肆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剥开糖纸,将糖果放进嘴里。
硬糖在口中化开,甜得有些发腻,还带着一股廉价的香精味,但对于长期生活在紧张压抑环境中、鲜少接触此类寻常零食的少年来说,这已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他眼睛微微一亮,含糊地说:“……好甜。”
这时,西亚刚结束外围的巡逻,带着一身室外的寒气大步走进来。
他红色的头发在灯光下像一团流动的火焰,锐利的目光扫过公共区域,立刻锁定了钟肆和他手里的糖。他眉头习惯性地蹙起,大步走过去。
“哪儿来的?”他的声音带着一贯的警觉,伸手拿过钟肆手里的糖纸检查,仿佛那是什么可疑的证物。
“林治姐带回来的。”钟肆老实地回答,甚至下意识地把嘴里剩下的半块糖往腮帮子那边顶了顶,像个被抓住偷吃零食的孩子。
西亚的目光转向林治。林治这才抬起眼皮,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路边摊买的,有问题?”
西亚没理会她的态度,又仔细闻了闻糖纸,确认没有异常气味,才将目光转回钟肆身上。
看着少年有些忐忑的眼神,他脸上的线条不易察觉地柔和了一瞬,但出口的话依旧是硬邦邦的:“少吃点,小心牙疼。”
说完,他竟也从袋子里拿了一块糖,剥开扔进自己嘴里,然后皱着眉头评价:“太甜。劣质。”
但他就这么含着糖,转身走到墙边,抱着手臂靠在那里,继续履行他守护的职责,只是偶尔动一下的腮帮子暴露了他并未将糖吐掉的事实。
这一幕恰好被走进来的公羊严道司看到。这位一贯以沉稳、甚至有些焦虑著称的守护者,看着桌上那袋花花绿绿的糖,又看看一旁抿着糖的钟肆和明显也在吃糖的西亚,银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无奈的笑意。
他走过去,没有碰糖,而是严谨地将袋口重新折好,避免受潮,然后语气平和地开口:“万圣节前夜……按外面的习俗,似乎有孩子会扮成鬼怪上门讨要糖果。‘不给糖就捣蛋’。”
他这句话声音不大,却像打开了某个开关。
刚结束与连野漪加密通讯的叙月,从二楼的书房走出来,正准备交代些什么,听到公羊的话,脚步微微一顿。她灰色的眼眸掠过桌上那袋糖,又扫过下方难得流露出些许松弛感的成员,冰冷的唇角勾起一抹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捣蛋?”她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奇特的意味,“在我们这里捣蛋,代价恐怕有点大。”
她的话让气氛瞬间凝滞了一秒。但紧接着,叙月却对侍立一旁的公羊吩咐道:“道司,既然有这个‘习俗’,那就准备一下。库房里是不是还有上次交易换来的那批瑞士巧克力?拿出来。再看看有什么……适合‘打发小鬼’的东西。”
公羊微微一怔,随即颔首:“是,老板。我立刻去办。”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转身离去时,步伐似乎比平时轻快了一丝。
暮也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二楼的阴影里,如同真正的渡鸦。她手中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大小的加密信息板,但此刻,她冰冷的银灰色眼眸正透过单向玻璃,静静地注视着楼下这罕见的一幕。
当看到钟肆因为吃到糖而微微眯起眼睛时,当她看到西亚一边嫌弃却依旧含着糖时,当她听到叙月那句隐含纵容的指令时……她放在信息板边缘的、苍白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轻轻敲击了两下,如同无声的节拍。
真正的“混乱”,始于达利亚的回归。
这位温柔如夜莺的女性,听到“万圣节”和“装扮”后,眼眸中绽放出明亮的光彩。她兴冲冲地拉上满脸写着“无聊”但并未反抗的林治,钻进了储物室。半小时后,当两人再次出现时,连靠墙而立的西亚都挑高了眉梢。
达利亚用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旧窗帘和丝带,给自己和林治做了简单的“装扮”。
达利亚在头上戴了个用黑色纱巾折成的、略显滑稽的小女巫帽,而林治……则被强行在脖颈上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用白布条做的“吸血鬼”领结,配上她那一脸“谁敢笑我就杀了谁”的表情,形成了一种令人忍俊不禁的反差。
“喂,红毛!”林治似乎为了掩饰尴尬,冲着西亚扬了扬下巴,眼神挑衅,“你就没什么表示?今天可是‘鬼节’。”
西亚冷哼一声,红眸中闪过一丝恶劣的光。
他忽然身影一动,快如鬼魅,下一秒,钟肆只觉得头上一沉——西亚不知用什么方法,把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毛茸茸的、带着两个尖耳朵的狼头套扣在了他头上。
钟肆:“???”
少年顶着一个巨大的、与他清秀面容极不相称的狼头套,一脸茫然,紫眸在毛茸茸的耳朵下眨巴着,看起来既可怜又可爱。
“噗——”连二楼阴影里的暮也,似乎都传来一声极轻微的、气音般的声响。
公羊这时带着几个盒子回来了,里面是包装精致的巧克力和一些水果硬糖。
他看到顶狼头套的钟肆和系着可笑领结的林治,脚步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将盒子放在桌上,严谨地补充道:“按人均分量分配好了。另外……我在几个入口处放了额外的糖果篮,标注了‘取用点’。”
这个夜晚,叙月总部依旧戒备森严,暗处仍有无数双眼睛警惕地注视着黑暗。
但在核心区域这片有限的灯光下,却弥漫着一种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古怪而温馨的气氛。
钟肆顶着狼头套,小口吃着公羊分发的、品质远胜于南瓜糖的巧克力,眼睛亮晶晶的,偶尔还会试图用头套上的耳朵去蹭蹭身边西亚的胳膊,换来后者一个嫌弃的眼神,却没有被推开。
林治虽然一脸不爽,但那个白色领结始终没解下来,甚至还在达利亚的怂恿下,偷偷往暮也平时常坐的那张高背椅的椅背上,用糖浆画了一个小小的、歪歪扭扭的蝙蝠图案。
叙月没有参与这些“幼稚”的活动,她只是坐在稍远处的扶手椅里,端着一杯红茶,静静地看着。
灯光在她冷峻的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那双惯常冰封的眼眸深处,似乎也融化了一丝极淡的、几乎无人能察觉的暖意。
或许,这种看似无意义的、甚至有些傻气的互动,对于这群在刀尖上行走、双手沾满黑暗的人来说,是另一种形式的“秩序”和“安全”——一种证明他们并非完全沦为冰冷工具,内心深处仍保留着一点点“人”的气息的短暂证明。
夜深了,糖吃完了,玩笑也开过了。狼头套被取下,吸血鬼领结被扯掉,椅背上的糖浆蝙蝠也被公羊默默擦去。一切恢复原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在每个人回到自己岗位或房间前,他们都默契地、不动声色地将分到的那几颗糖果,小心地收了起来。或许会放在贴身的口袋里,或许会藏在抽屉的角落。
在这危机四伏、不知明日是生是死的世界里,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带着廉价甜味的“不正常”,或许就是支撑他们继续走下去的、最珍贵的“糖”。
当伦敦城其他地方,孩子们装扮成妖魔鬼怪,喊着“不给糖就捣蛋”穿梭于大街小巷时,在这座隐藏在阴影中的堡垒里,一群比妖魔鬼怪更令人闻风丧胆的人,则以他们自己的方式,度过了一个无人知晓、却足以在漫长寒冬中带来一丝慰藉的万圣节前夜。
毕竟,对于他们而言,每一天,都像是在过一场真实的、生死一线的“万圣节”。而今晚这点甜,是黑暗中偷来的一颗糖,足以回味很久。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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