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飙 虎瑶]轩尼诗拿铁

　　2020年6月，香港。
　　唐夏和唐雨的6岁生日。
　　唐小龙很忐忑，他出狱也就各把月，江冰母女三人又一直在香港。所以这是他第一次以父亲的身份见到两个女儿，更是第一次以父亲的身份陪她们过生日。
　　两个孩子，都6岁了。
　　驾驶座上的江冰见他这副模样，都忍不住笑了，“那两个是你女儿，又不是仇家，你怎么这副表情？”
　　唐小龙有些不好意思，他摸了摸鼻子，嘟囔道，“我有点儿紧张。”
　　江冰很体贴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她说，“没事儿，闺女都认识你，你有她们的照片，她们也有你的。”
　　“你哪来的我照片？”唐小龙觉得奇怪，他俩当年，实在是算不上谈情恋爱过一场，因此直到今日，都有些别别扭扭的。
　　“安警官给的啊……”
　　“不是，我的入狱照啊？你拿给闺女看？”唐小龙皱眉，江冰却是一声嗤笑，毫不在意，“就一张大头照，什么也看不出来，有什么的？”
　　“哦，对了，”说到照片，江冰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她腾出一只手将自己的包扔给唐小龙，“你看看，我包里，有虎哥和瑶瑶，寄过来的照片。”
　　唐小龙依言翻出照片，有好几张，那是弟弟和瑶瑶的，婚纱照……照片里弟弟梳着大背头，穿了一身……粉色西装……行吧。
　　还成，还挺好看。唐小龙只能这么说。
　　唐小龙也不好评价别的，于是只顺着江冰方才的话茬，开口，“你以后，别喊他虎哥了，该怎么着，就怎么着，改了口吧。”
　　江冰没接茬儿。
　　唐小龙这才觉得，这话好像说的不合适。他和江冰，早不是当年他说一不二占尽主导的关系了，他有什么资格说这话？江冰同自己什么关系？她不过是看着血缘的面子，认了他是她两个女儿的父亲，其他的……
　　唐小龙看向窗外，也闭嘴了。
　　6月的香港，很潮湿，绵绵密密的阴雨，从他下飞机起，持续到现在。唐小龙忽而问江冰，“唐夏唐雨，夏雨……当时你生她们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天气吗？”
　　“差不多吧，也是小雨连绵的，我下班路上滑了一跤，不过也正好到月份了，就生了。”江冰回答得很淡然，像是在讲别人的经历。
　　“我记得，你以前不喜欢下雨？”
　　江冰眉心略动了动，她没想过，唐小龙会知道这个，自己同他提过吗？仿佛是没有的。
　　唐小龙倒是放松了些，此刻的笑也真了几分，“以前，每次下雨，你开车就烦躁得厉害，不是急刹就是一个劲儿地鸣笛，恨不能原地起飞。”
　　江冰又不说话了，两人沉默了一阵儿，江冰幽幽问他，“你，有什么打算吗？”
　　轮到唐小龙不说话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白得了两个闺女，他该有什么打算呢？他大概也知道，江冰是在隐晦地问自己，要不要来香港？江冰想要他来吗？他不知道，他想来吗？他也不知道。
　　江冰也实在不是，真的能开口问出“你要不要就过来香港”的那种人，于是两人就一直沉默着来到了女儿们的生日party。
　　party还没正式开始，人不多，有几个人在帮忙布置现场，打打气球什么的，没有一个唐小龙认识的人，他一时有些无措。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宝贝大女儿，飞扑了上来。
　　“爸爸！”
　　女孩甜甜开口，喊的唐小龙一愣，他抬头看向江冰，江冰也在看他，女人的眸子里有黏稠的情绪流动，太黏稠了，唐小龙一时辨认不出，那都是些什么。
　　唐夏是姐姐，就像江冰说的一样，女儿们很好奇爸爸去哪了，也很想要爸爸，唐夏得到了爸爸懵懂的抱抱后，转身去拉妹妹了。对比之下，唐雨就有些怯生生的，但也仍亲亲热热地喊了声“爸爸”。
　　唐小龙有些眼热，江冰适时的解救了他，女人弯腰抱起了唐雨，唐夏见了就顺势攀上了爸爸的脖子，唐小龙忙不迭地将女儿抱起来，一只手稳稳地托住，另一只手，他大着胆子，握住了江冰的肩头。

　　2020年7月，京海。
　　医院的病房内，女孩仔仔细细地替父亲擦了身上，忙活完了一整套程序，终于坐在了父亲床前，拉住父亲的手摩挲着。
　　“爸，你摸摸。”
　　黄瑶将爸爸的食指和中指放到了自己左手无名指的戒指上，“这次是真的了，女儿要嫁人了呀。”
　　心电图有一瞬的波动，黄瑶看了看，还好，她于是笑了笑，接着说，“虎叔跟我求完婚，我认认真真地又考察了他半年呢，他真的很好，对我就更好，爸，你放心吧。”
　　女孩两只手握住了男人的大掌，让男人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脸上，“虎叔给我讲了，我小时候，你在鱼铺欺负他的事儿。他就这么一个人，爸你最清楚不过了，没什么不放心的了，对吧？除了年纪大了一点点……嗨，爸，年纪大会照顾人啊，这是优点来着……他还想进来正正经经地喊声爸呢，不过等下次吧，他今天没过来……”
　　心电图再次起伏得厉害了些，但很快，又趋向平缓。
　　“对，因为有好消息，明天安警官要结婚了，虎叔今天忙着帮忙跑腿呢。结婚对象，也是个警察，说实在的，我没什么印象了，不知道爸，你认不认得……”
　　女孩就这样，一句一句的，絮絮叨叨了半个下午，才终于是终于把自从上次见过父亲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给一一说尽了。
　　黄瑶再次感受到父亲的大掌，有着对自己微弱的回应，挺好的，她真的很知足了。

　　次日，京海著名爱情保安安欣同志的婚礼如期举行。
　　是草坪婚礼，勉强，算草坪吧。
　　那是公安的老训练基地，如今闲置不用了，斑驳的旧靶子们都变成了这场婚礼的装饰物，倒也符合这对新人的身份。更重要的是，在这里，安欣觉得，师傅和李响，也都在。
　　几乎大半个京海市局的人都到齐了，大部分人同黄瑶和唐小虎，江冰和唐小龙都没什么交集，他们四个人就在角落安静地看，跟着欢呼，也跟着祝福，跟着敬酒，也跟着道贺。
　　高启兰居然来了，虽说是姗姗来迟，但她居然来了。这是黄瑶没有想到的。她看见高启兰的脸的瞬间，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唐小虎也有片刻的恍然，而后，他就听到自己身旁的女孩尖叫一声扑了上去。
　　“兰姐……”黄瑶勉强挤出了一个招呼，便开始哭，方才安欣同小五，那么朴实无华，又感人至深的誓言，黄瑶都没有流泪，可此刻，落入高启兰怀抱的黄瑶哭出了声。
　　兰姐拍了拍她怀中的小女孩，却是笑得很开心，她在非洲多年，可看不出什么风餐露宿的痕迹，黄瑶甚至觉得，兰姐更漂亮了。
　　“咳，差不多得了哈。”一直手扳过了高启兰的肩膀，将她从黄瑶的熊抱中解脱了出来，是个正在吃醋，并且英姿飒爽的漂亮姐姐，短发利落的样子，让黄瑶联想到《生化危机》中的爱丽丝，更重要的是，黄瑶见得太多了，她一眼认出了女人手上的枪茧，又是一只拿枪的手？
　　黄瑶生生止住了泪水，她一瞬间感受到了什么，结结巴巴地喊了一句，“姐，姐夫……姐夫好？”
　　女人的脸色好看了一些，甚至闪过了一丝可疑的红晕。高启兰由着她揽着，指着她介绍道，“贝拉，国际维和部队的，现在也常驻非洲。”
　　“哦，还有啊，”高启兰边笑，边拧了一把贝拉的腰，“瑶瑶，你得喊嫂子。”
　　……
　　……行吧。

　　很快，在这场婚礼上受到冲击的人，还有唐小虎。
　　随着小五的手捧花，在众人的起哄声中被高高的抛起，最终接住了捧花的人，是唐小龙。
　　也许是受到了远处安欣目光的鼓励，也许是婚礼的氛围实在足够打动人，唐小龙拿着捧花，做了一件，可能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孩才会干的事情。
　　他弯身屈膝，一条腿跪下来，向身旁的江冰，求了婚。
　　唐小虎目瞪口呆，黄瑶又开始掉眼泪。
　　“虎叔，我现在能不能反悔，呜呜呜……”女孩边哭边嘟嘟囔囔道，“你的求婚也太简单了……”
　　唐小虎立马把注意力转向了黄瑶，他捏住女孩的小手，又习惯性的揉了揉她的无名指，“不行，瑶瑶，咱们可不兴反悔的。”
　　“我那天烧糊涂了还不行吗……”黄瑶哭的更厉害了。
　　然后，还没等唐小虎再开口说点儿什么，江冰先开口了，她接过了那束捧花，同时当场拒绝了唐小龙。
　　……
　　……行吧。

　　婚礼散场的时候，唐小虎只来得及同安欣远远打了个招呼，就匆匆告别——他的好哥哥喝多了，饶是入狱前，白金瀚日夜厮混的唐小龙，都很少喝成这样，这天，他喝多了。不但喝多了，唐小龙还不肯结束，拉着唐小虎非要继续喝。
　　唐小虎没有办法，他只好让瑶瑶和江冰先离开，自己搀扶着烦人的好哥哥，一猛子扎进了路边尚且亮灯的居酒屋。
　　江冰和黄瑶，也不着急回去，两人慢慢在路上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你跟虎……你们，什么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黄瑶也喝了酒，但人看上去像没事儿一样，她认真地思考了下，“我们还没商量，我想挑个不冷不热的时间吧，可能九十月份？也不着急。”
　　“挺好的。”江冰这么说。
　　黄瑶其实很想替自己那个法律关系上的哥哥问一问江冰，为什么呢？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由己及人，要是换了自己，黄瑶也不答应。
　　“其实，我可能要回京海了。”还是江冰先将话题，往这上面靠了靠。黄瑶立马反应过来，江冰的意思是，回京海工作？然后搬回京海？
　　啊，那是为什么啊？
　　黄瑶更不明白了。
　　江冰看了看女孩的小脸，笑着捏了她一把，“还是，我没有那么喜欢香港吧，明年两个女儿该上小学了，我还是想让他们回内地念书。公司正好想要拓宽内地的业务，所以我回京海来，待遇什么的，都会更好一些。”
　　听她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黄瑶挑眉，最重要的呢？
　　江冰摇了摇头，若要说她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没考虑过唐小龙，肯定是假话，但若要说唐小龙在她的决定中，占了多大的比重，那仿佛也没有。
　　“我知道大家都怎么想，已经三十多岁的年纪了，两个女儿也都不小了，男人出来了，好好过日子，其实挺好的。但是我总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黄瑶点点头，她说，对，确实，让他都给你补上。
　　江冰也是喝了酒的，不比黄瑶，她现如今觉得有些脸热，黄瑶于是听见江冰略带着些不好意思的意味，问自己，“可你不觉得，我们都这个年纪了，要补上前一章，也有些别扭吗？”
　　“别扭什么？不别扭。”黄瑶亲热地挽上了江冰的胳膊，安慰地拍了拍她，“他们都能先上车后补票，都不觉得别扭，补个谈恋爱怎么了？谁说谈恋爱是年轻人的专属啊，我跟虎叔……谈情说爱的时候，他岁数比你都大呢。”
　　江冰自觉有被安慰到，她于是又悄悄地告诉了黄瑶一个秘密，“其实，我刚刚，给龙哥，出了一道题。”

　　居酒屋内，老板音乐品味不错，他给三三两两喝多了的男人们放《爱江山更爱美人》，男人们三三两两的搂在一起跟着唱，唐小龙兄弟俩也不例外。
　　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写的多好。
　　唐小虎喝的不算太多，他默默在心里记下了，等什么时候，带瑶瑶自驾去看看黄河吧。也许，就蜜月？他要是给瑶瑶唱“东边他的美人儿，西边黄河流”，瑶瑶应该不会嫌他土吧？
　　唐小虎还在走神儿，被哥哥恶狠狠地揪住了，男人喝醉了酒，说话断断续续，几乎不成句，他问唐小虎，他说江冰问他，这世间最短的情话是什么？
　　“你说，是什么啊！你哥哥mba都没毕业……”男人说着说着，又像是被勾起了什么伤心往事，开始哭哭啼啼，“你说，小虎你说，这世间最短的情话应该是什么啊？我爱你？我想你？还是我要你？”
　　唐小虎一边翻白眼，一边搀扶着酒醉的哥哥起身，烦死了，喝多了原来这么烦人。他边把醉的没有人样的哥哥往外扯，边满心想念他的瑶瑶，他要回去抱老婆去了。

　　凤栖梧如今的生意越来越火爆，终于撑不住，要在京海开分店了。
　　如此就正好，给了刚出狱的唐小龙事情做。
　　阿虞和唐小凤早已替他选好了地址，就开在跟凤栖梧打对角的城西南，离江冰即将拓展业务搬到京海的分公司很近。
　　阿虞如今腰板儿可直了，唐小凤刚生了个女儿，又把唐小虎羡慕的要死。他前半生跟着龙虎兄弟打打杀杀，也算一路顺遂，后半程，他摇身一变，变成了龙虎兄弟的妹夫，和店总。他总有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快乐。

　　江冰留给唐小龙的那道题，唐小龙来问过黄瑶，黄瑶连连摆手，她哪里知道，江冰和唐小龙，有过什么隐秘的对白或只有两人能懂的密语，这题她哪敢乱答？
　　唐小龙就又说，那，你取个店名吧？凤栖梧不就是你取得？
　　黄瑶真的是替这个法律关系上的哥哥，狠狠地捏了一把汗，她十分恨铁不成钢地质问唐小龙，“江冰不是中文系的研究生吗？这么好的话题，你去找她啊？不然，你平时，都跟她聊什么啊？在吗？吃了吗？在干嘛？”
　　唐小龙闻言老老实实地点了头。
　　……
　　唐小虎先看不下去了，他一把夺过哥哥的手机，手把手地教哥哥撩妹去了。
　　江冰回复得倒也快，她说，凤栖梧，归字谣，都是词牌名，那不如，就叫西江月。
　　对着那条微信，两个男人目光齐齐转向了黄瑶，而黄瑶当然是弯唇笑了出来，好兆头啊。
　　是好兆头。

　　事实证明，唐小龙比黄瑶想象中的，要上道得多。
　　城西南“西江月”的设计图纸，在一个月后辗转到津城，辗转到了黄瑶手里的时候，她笑意更深了——最终的外墙设计，定稿的店名，叫，惜江月。
　　据说是唐小龙亲自改的。
　　多好。
　　但唐小虎觉得不好，他冲着那个图纸皱眉看了很久，跑进屋里打电话去了。
　　于是第二天晚上，黄瑶加班结束，照常去归字谣接她的虎叔下班的时候，看见了这样的一幕——
　　归字谣的“谣”字不亮了，唐小虎正七手八脚地指挥着店员在换灯牌。
　　“怎么了？灯坏了吗？”黄瑶上前挽住唐小虎，好奇的瞅着店员爬上爬下。
　　“不是，好了吗你们？”唐小虎用手遮住了黄瑶的眼睛，保留了小小的悬念，“你们快点儿，好，开灯。”
　　……
　　忽然没有声音了，黄瑶明显感到她的虎叔僵硬了一下，她抓住男人的大掌扯了下来，然后她看见，她家的店名，改成了，归字瑶。
　　只不过新换的“瑶”字，王字旁的颜色，同旧灯牌的颜色有些许色差。
　　黄瑶一愣，转脸看向唐小虎。
　　唐小虎有些挫败地撇了撇嘴，“应该是新订的那个偏旁，灯牌的颜色他们没搞对，明天再换。”
　　“不用换啊，我觉得挺好的。”黄瑶笑眯眯地盯着那个颜色不同的“王”字，又凑近了唐小虎一些，亲切地同他咬起了耳朵，“本王明天，不想早朝了……”
　　唐小虎无声地咧嘴笑了起来，男人将黄瑶搂得更紧了，也学着她的样子，同她咬耳朵。
　　“遵命，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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