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落而眠

　　玦影依旧笃定地坐在琴凳上，她还优雅地翘起了二郎腿，最近竟然还俏皮地笑了起来。
　　居夜宸看在眼里，不禁蹙眉。他微扬下颚，好似在表达不满，心中却忐忑道：这小妖精，难道要戒指，不要人？
　　然而，含笑了几秒后，玦影的神色突然就变得认真了起来。她一个欠身，双膝轻轻落地，紧接着，她跪坐而起，挺直了上半身。最后，她终于伸长脖颈，慢慢吻上了居夜宸的唇。
　　那吻弥漫着花香的甜腻，在居夜宸的嘴中散开，渐渐融化成温润的清香，浸润了他的心扉。
　　居夜宸箍上了玦影的腰，另一只环上了她的脖颈，最后轻轻扣开了她的唇… …
　　许久。
　　大门被轻轻倚开，发出的咯吱声打破了寂静。门后探出一位金发绅士，恭敬地说道：“居先生，实在抱歉。我们不得已打断您。因为金色大厅需要为晚上的演出做准备了。”
　　居夜宸不得以放开了玦影，目光依旧凝滞在她绯红的脸颊上：“抱歉。我们这就离开。”
　　“如果您还想继续，昂扬先生说您可以使用旁边的莫扎特厅。” 金发绅士挪出了整个身子，他一身黑色燕尾服，朝着舞台微鞠一躬，最后，又露出了歉意却享受的微笑，好似自己也沉醉在缱绻的气氛中。
　　“还想继续吗？” 居夜宸凑近玦影，他们的鼻尖相触时，都情不自禁地笑了。
　　“跪着累。” 玦影凝望着居夜宸满眼星尘的灼热目光，答非所问。
　　玦影被牵下舞台，指尖闪耀的橘粉钻戒和掌中的温度提醒着她，这一切都不是梦。可依旧，太多的疑惑与不真实回荡脑中，她思考了半天，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居夜宸，你和昂扬先生是朋友？”
　　“长期工作上的伙伴，我是他的法律顾问。” 居夜宸恢复往日一脸平和的神情，他和那位金发绅士道谢后，牵着玦影走出了金色大厅。“原本不想打搅他，但金色大厅短期可对外租赁的时间段都和我们的有冲突，所以，我只能找他，告诉他，我想在今天借用金色大厅，向一位美丽的女士求婚，她曾是维也纳爱乐乐团小提琴首席。”
　　“假公济私。” 玦影垂眸，唇角微勾。为什么当初能在维也纳偶遇居夜宸，她终于想通了。
　　“拥有一位美丽而睿智的妻子，我工作会更高效。” 居夜宸在玦影的手背上落下一个吻，他很满意妻子这个称呼。他不禁又勾唇一笑，露出了一丝得意。
　　“钢琴是李春茗教的？” 玦影突然问起。
　　“想去哪？” 居夜宸避而不谈，转移了话题。
　　玦影摇头，笑着说：“去席勒公园走走，这个时间，广场上应该有许多街头艺人。”
　　明媚和煦的午后，暖光渐渐褪成金黄，洒在了广场环形建筑群上。不时有马车从身旁呼啸而过，骑士一声问候，拂过耳畔。居夜宸将玦影揽在身侧，他们就这样紧紧相贴，走在路上。
　　“你怎么猜到的？” 一路上，居夜宸百思不得其解。明明玦影见到自己弹琴时是惊讶的，不像很久之前就知道，而自己也没有露出马脚。那小妖精到底是怎么猜到的？
　　“你有没有留意过刚刚弹的谱子是谁作曲的？” 玦影说道。
　　“嗯… …印象中是个英文名… …Cecilia Lee。” 居夜宸恍然大悟。
　　“你给她什么好处了？帮你追妻，不惜暴露自己。” 玦影念到“妻”这个字，竟然感到了一丝害羞。她侧过了头，继续道：“这首曲子刚谱出来，就被我念又难弹，也不算特别好听，结果她就一直自己弹着玩。但其实，我没告诉她，我很爱这首曲子。这首曲子如果弹顺了，就会觉得它像一条时光长河，路经一望无垠的草原，穿过连绵不绝的山脉，时而湍急飞流直下，时而静谧缓缓流淌... …简简单单一个段落，像是述尽了悲欢离合。”
　　“我想，她应该知道你很喜欢这首曲子。” 居夜宸低了头，凑到玦影耳畔，呼出暖润的湿气，轻语道:“她逼我逼得紧。”
　　“没想到居教授也会有今天。”
　　一声悠扬的小提琴声从广场尽头飘来，乐声低吟婉转。
　　“我们过去看看。” 玦影向前快走了几步。
　　“影，柏林爱乐乐团在甄选小提琴首席。” 居夜宸在身后，缓缓而道。
　　原来，他也一直在留意乐团官网。
　　“你不想我留在你的身边吗？” 玦影在小提琴艺术家正对面的长椅上坐下，她抬头望向居夜宸，带着一丝不解。
　　“只要你一接受柏林的工作邀请，我就会第一时间将申请洪堡大学法学院教授的资料寄出去。” 居夜宸跟着坐下，拢上玦影的肩，轻声道：“影，我们是要一直在一起的。”
　　“可那里还有一位前维也纳爱乐乐团长笛首席，你不担心吗？” 玦影挑眉。
　　“呵，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你都说，爱我爱得死去活来的。” 他还记得玦影那句肉麻的话。
　　“那… …” 玦影凑近居夜宸的侧脸，认真地说： “回归舞台后，演出会很忙。可能经常会出差，晚上又不在家。这样可以吗？”
　　“我会顾家，前提是你要记得定期回家，履行妻子的义务。” 居夜宸先是认真地回应，后又露出了一抹坏坏的微笑。
　　“那你如果去了洪堡大学，岂不是会遇到那位逻辑不强的学生，糟心吗？” 玦影也还记得一年前居夜宸是这么评价前夫对象的。
　　“我一个教授，还怕一个学生？” 居夜宸也向玦影的脸颊靠了靠，两人对视，下一秒就可以吻上。“还是… …你怕，他追我？”
　　“请问，您是玦影吗？” 此时，琴声停滞，传来一声清脆的男音，唤了玦影的名字。
　　玦影转头。
　　“真的是你！我… …我是弗兰克，我是维也纳音乐学院的学生。我很喜欢你的演奏，能在这遇到你，真是太意外了。” 那男生高挑修长，头戴邮差帽，明眸齿皓。
　　玦影含笑点头，道：“您好。”
　　“我今天真的太幸运了，我太激动了，好久没在舞台上看到您的演出了。” 男生走近了些，握着小提琴的手在颤抖。
　　“想听吗？”
　　男生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态，急切地递出了手中的小提琴。
　　玦影缓缓起身，从男生手里接过。她闭眸架起小提琴，悠扬的乐声顷刻间就溢了出来，它就如同另一种美丽的语言，却只有眼前人才能听懂。
　　居夜宸，我想告诉你。
　　如果哪天我想念舞台了，那任哪里都可以是我的舞台。我在席勒广场上架起小提琴，夕阳是追光灯，马蹄是掌声，四周是川流不息的人群，偶有驻足为我停留，而你，一直坐在我前方的长椅上，是我最虔诚的听众，一直在那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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