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野

　　两人在餐桌上聊得很是和谐，除了林子成，其他人几乎没有插嘴的机会。

　　“这孩子打小就让我们放宽心。”喝了点儿小酒，林子成憋得满肚子的话畅谈了出来。

　　“原来她外婆带着，就是莲镇那块儿，在那里读书。”林子成说，“我们工作忙，后面稍微稳定了才把丫头接过来。”
　　“一直挺亏欠她的。”林子成说着哽咽了一下，慈祥的双眸在蒋柏忍和林皎年之间扫视着，“结果转眼一看，都嫁人了。”

　　林皎年本来低头吃着东西，听见这一声哽咽抬头望了过去。

　　秦恙抽了张递给林子成，抬手替他抚了抚背，“我说你这老头子。”她笑两声，“怎么比我还感性？”

　　“爸。”林皎年瞥了眼跟着递纸的蒋柏忍，“我这又不是出多大的门，就在这儿，什么时候都能见着。”

　　林子成诶诶应了两声，泪水涌得更加尽兴了。

　　林皎年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中老年人多愁善感，自个儿喝几口酒消化一下就好了。

　　从林子成那将视线抽回来，林皎年余光瞥见了准备端起酒杯的蒋柏忍。
　　见状，她眉头一皱，警告地指向了那只蠢蠢欲动的手。
　　“别喝了。”林皎年语气严厉，认真道。

　　话一出，整个包间出奇了的安静，齐刷刷地将目光丢去了林皎年的脸上，各种情绪揉碎在空气中夹杂在了一块儿。

　　“丫头，你...”林子成跃跃欲试地开了口。

　　话还没说完，蒋柏忍听话地放下了酒杯。

　　“差不多行了老头儿。”林皎年将两只眼甩去了林子成呆滞的脸上，“你就那点儿酒量，一会喝尽兴了回去难受的还不是自己和你亲爱的老婆。”

　　话毕，包间里再次寂静。

　　秦恙连忙出来打圆场，主意打去了一直埋头苦干的陈伽文身上。
　　“伽文啊，读大一了吧？”她挑起话题。

　　陈伽文被突然cue到后知后觉地抬起了脑袋，两腮还包着米饭，懵懵地点了下头。

　　“什么专业啊？”秦恙问。
　　“国防。”陈伽文答。
　　“累不累啊？”
　　“还行。”
　　“...”

　　林子成不再说话，秦恙将杂七杂八的事情都摆上了桌，一会儿东家长一会儿西家短，将近俩小时的饭局没吃个什么，尽笑着分享趣事了。

　　林子成时不时小酌一口酒，蒋柏忍也会捧两下面子，拦都拦不住那种。
　　...

　　“上个厕所。”忍了半天，林皎年放下了筷子，起身的同时揪了一下蒋柏忍的手臂朝外走。

　　出门没一会儿，林皎年背上一沉。
　　她转头瞅去，瞥清来人领着他到了一处角落。

　　踩停步伐，林皎年扒开了肚子上的手，转身和蒋柏忍面对面着。
　　她抱起双臂，两条好看的眉头紧锁。

　　“怎么了？”蒋柏忍抬起手，试图抚平林皎年眉间的弧度，脸红彤彤地说，“别皱眉，好丑，像个老婆婆。”
　　林皎年一把拍开他的手，“蒋柏忍你喝高了是吧？”
　　“没有。”他嘟囔一句将头抵去了女孩儿的肩头，“我酒量很好的宝贝儿。”

　　林皎年额角狂抽了几下，扯着他的耳朵拉开了距离。

　　蒋柏忍吃痛几声，表情痛苦，“别揪别揪！好疼！”
　　“不准喝酒了。”林皎年一字一顿地对准他的耳朵说道。

　　“疼！”蒋柏忍不耐烦扒开女孩儿的手，恼火着张脸对上了那两只眼，“不是，凭什么啊？林皎年你怎么这么霸道？”
　　“我蒋柏忍从前做什么事儿不需要经过谁的允许，凭什么到你这就不一样了？”他控诉着，“我真搞不懂了，好事儿你全占了，委屈全丢给我，林皎年我他妈是你养的狗吗？”

　　林皎年眯了眯眸，和他互盯着两三秒转身就走。

　　刚到大门口，蒋柏忍追了过来，扯着女孩压去了一旁。

　　“对不起宝贝。”他委屈巴巴地将脸埋进林皎年的颈窝，讨好似地拿头发蹭了蹭她的下巴，“我错了，喝醉了...”

　　林皎年不舒服地望向天空，脖子痒痒的，“蒋柏忍你明天去精神科挂个号吧。”
　　“喝醉了。”他闷声闷气地嘀咕道。
　　“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
　　“为什么？”
　　“因为你喝醉了，神智意识都不清醒。”
　　“我没有...”蒋柏忍能屈能伸地说。
　　林皎年垂下睫拍了下他的后脑勺，“你看，又说胡话了？”

　　蒋柏忍不吭声了。

　　“以后清醒了再和我说话。”
　　...

　　话毕，林皎年使了点儿力气将人从身上推开，刚抬头就撞进了陈伽文的双眸里。
　　他隔空冲她竖了个大拇指，嘴上叼着一根烟，手上抓着手机，懒靠在墙边，看起来流里流气的。
　　她板着张脸无言的点点自己的嘴唇示意着。

　　陈伽文耸耸肩，取下了含唇瓣间还未燃的香烟。

　　林皎年扯着三人进屋子后气氛又恢复了热闹，话该说的说，问题该提的提，酒该喝的还是照样喝。
　　“——”

　　夜色降临，饭店大门口热闹得不是半点儿。

　　林皎年扶着东倒西歪的蒋柏忍，陈伽文则帮忙扶着林子成。
　　到路边时林皎年打了一辆车，将人塞进去后匆匆道了别。

　　一起坐进后座，蒋柏忍将红彤彤的脸埋去了林皎年的颈窝间，双手环绕着她的腰嘟囔个不停歇。
　　叽里呱啦的字林皎年一个没听清，抓着手机认真划拉了起来。

　　*

　　高档小区，车子只让行驶到小区门口。
　　林皎年扳着蒋柏忍那张醉呼呼的脸在脸部识别的机器上扫一下扶着他磨了进去。

　　凭着记忆找到家门口，林皎年看着眼前的又一道密码锁陷入了沉思，试探性地摁下了自己的生日号数。
　　随着一声提示，门轻而易举就敞开了。

　　摸索到卧室，林皎年将蒋柏忍丢去了床上，她进浴室冲了个澡，本就打算这样放任他自生自灭。
　　但是抱着双臂杵床尾看了半分钟，林皎年最后还是没忍下心来，替蒋柏忍换好睡衣将他的全身拿湿毛巾擦了一遍。

　　整理一通，林皎年无力地瘫去了蒋柏忍的身旁。
　　她刚闭上眼，一米九几的大高个儿就像只八爪鱼般压了过来。

　　林皎年烦躁地去推搭在肚子上的铁臂，纹丝不动。

　　林皎年无可奈何地吸了一口气，睁开了紧闭的双目，咬牙切齿地说，“蒋柏忍，我给你三秒，要不然你就给我滚出去睡。”
　　“...”
　　“3。”半天的寂静，林皎年不耐烦开了口，“2。”

　　这个一林皎年好半天也没吐出来，因为蒋柏忍没有动静她也没法子。
　　...
　　夜色里，蒋柏忍又变本加厉地朝女孩儿怀里拱了拱。
　　“皎皎，你多喜欢喜欢我好不好？”

　　寂静中，林皎年可算听清蒋柏忍在嘟囔什么了。
　　她一愣，垂眼看了去。
　　“不是不要喜欢我了吗？”林皎年抬手拨弄一下他的长睫问。

　　蒋柏忍没说话，突然抽泣了起来。

　　林皎年动作一僵，手轻轻地揉了揉他委屈的脸颊。
　　“多大人了啊动不动就哭？”她好笑一声，透过黑夜使劲去觑蒋柏忍软乎乎的脸色。

　　蒋柏忍抓住林皎年胡乱在脸上的小手，扯着她的掌心放嘴前吻了吻，可怜巴巴地嘀咕道，“那你别不要我。”

　　“不会的，你这么有钱。”林皎年直白地说。
　　“那你什么时候喜欢我？”蒋柏忍脸凑去她的脖颈边哑声问。
　　“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问题？”林皎年好奇问。

　　“我爱你。”蒋柏忍身体颤抖着，像只受伤的小狗狗，鼻尖一个劲儿地蹭着女孩儿的脖颈，“真的好爱你...”
　　“他妈的第一次见你就觉得这个女生好漂亮。”他哑声道，“你眼里有光，什么都能装，但是唯独没有我。”

　　林皎年抿直唇眨了眨眼，静静地听着蒋柏忍哭诉。

　　“你把我抛弃了，但是你把我抛弃了...”他带着哭腔念叨着，最后声音越来越小，“但我还是喜欢你，我不服，我觉得你肯定没有忘记我，所以我给你写了歌，我把手臂上模糊的纹身加深了一遍又一遍，但你依旧没回来...”
　　“——”

　　听蒋柏忍念叨那么几句，他是睡着了，但林皎年可失眠了，熬到将近早上才彻底与世隔绝。

　　-

　　翌日，蒋柏忍带着晕沉沉的脑袋睁开了眼，手轻轻一动，从怀里传来一声不满。

　　他后知后觉地看去，林皎年长睫轻盈地盖在眼下，呼吸声均匀细小，柔顺的长发散落在枕头上。
　　此刻脑袋枕在蒋柏忍的手臂上，只蜷缩在他的怀里，独展这一份温柔。

　　蒋柏忍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在女孩儿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距离还没拉开，林皎年幽怨地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蒋柏忍的喉结又滚动了几下。
　　...

　　随着一声摔门闷响，蒋柏忍鞋子都没来得及穿，一身单薄睡衣，手抱一个枕头被赶出了卧室，而此刻能面对的不过也只是一扇紧闭的木门。

　　郁闷会儿，蒋柏忍扭开了门，却驻足不前，注视着床上的睡美人，语气没敢放太重，“林皎年，不带你这么无理取闹的，我大清早起来什么也没干。”

　　“你昨晚干了。”林皎年闭着眼烦躁回他。
　　“我昨晚干什么了我？”蒋柏忍反问的同时细细回想了一下，最后憋出八个字，“我都不记得了我草。”
　　...

　　“蒋柏忍，你以后都别睡床了。”好半晌，林皎年说。
　　“凭什么？”蒋柏忍不满地反问。
　　“凭我是你老婆。”林皎年立马回。

　　整栋房子里寂静无声。

　　“我昨天有没有提醒过你？”一会儿，林皎年倦怠地开了口。
　　“什么？”蒋柏忍抱着枕头弱弱张嘴。
　　“喝酒。”林皎年说，“适可而止。”

　　蒋柏忍再次陷入了沉默。

　　“我一个人扶着你回来。”林皎年裹着被子背对他，“回来后你压着我说了大堆有的没的，我今早才闭上眼。”

　　对此，蒋柏忍也有些意外。

　　“你睡舒服了就走吧。”林皎年打发着他，“找小妹妹工作都可以，蒋总你开心就好。”

　　“我不知道，喝断片了...”蒋柏忍抱着枕头突然间有些语无伦次，“没有小妹妹，朋友的妹妹，那一吻我也挺突然的。”
　　“还有就是喝酒这事儿。”蒋柏忍解释，“想给你的家人留下一个好的印象，咱爸一个人喝酒怪冷清的。”

　　“你不用这么敬业，也不用留下好印象，你身后有个新途已经是好印象了。”林皎年淡淡地叙述事实。

　　蒋柏忍抿直唇没再说话，原地杵了半晌，最后抱着大堆东西妥协地下了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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