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春山

作者:机智伟大的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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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羽


      第三十三章:白羽
      副手最先听到这个动静,他大吼一声:“警戒!”
      随即立刻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桓温却从容地避开了那支白羽箭,他手上的长剑寒光一闪,身后军队已集结完毕。
      而此时,放暗箭的那些人纷纷出现在了桓温视野之中。
      副手警惕道:“是氐族的人!”
      “苟将军,好久不见!”桓温冷冽地看着对面握着长刀的苟池,苻氏的将军。
      苟池却轻蔑地笑了一下:“穷途末路了,桓大将军。现在投降,我可保你不死。到时候在圣上面前为你美言几句,来我大秦,照样做你的大将军。”
      桓温将长剑举起来,直直指向苟池:“夷族庶子,你也配当本将军的对手?”
      苟池面色未变,依旧挂着那漫不经心地笑:“你以为今日不投降,你还能活着走出去?”
      桓温的眼神慢慢变得冰冷,他握紧了长剑,对着苟池道:“我桓温的死活,不是你能抉择的。”
      “晋朝的将士听着,今日宁可战死于此,绝不能投降夷族!”
      “是,将军!”身后的将士们纷纷抽出长剑,弓箭手拉起弓,迅速摆好了迎战的队形。郗愔走到了桓温旁边,手握长剑,低声对桓温道:“老哥啊,今日咱们哥俩也并肩战一场!”
      桓温大笑了三声:“今日,也让你看看老夫这些年的本领!”
      桓温厮杀之际,春山阁正在不眠不休的抄书。七日功夫,他们已抄出了十本《论语》、九本《孟子》以及十二本《庄子》。江文举最爱偷懒了,抄书时总是借机教柳浚宁写字,后来李令仪看不下去了,对他道:“江祭酒是准备教会了让浚宁替你抄书吗?”
      “那倒是来不及。”江文举诚实地说道。
      司马晞对江文举很是警惕,见到他和李令仪说话,拿着笔就冲了过来:“文举兄还是赶快抄书吧!休要到处寻人说话!”
      李令仪瞥了他一眼:“怎么一有动静你就过来看看。不好好抄书,就知道东逛逛西逛逛的。”
      司马晞不服气道:“你不也没抄书?”
      李令仪装傻道:“我是没墨了,出来找墨的。”
      “咱俩一张桌子,怎么你没墨了我还有呢?快跟我回去,别跟江文举说话!”司马晞撒娇式地拽着李令仪,将她拉回了二人的桌子上。
      江文举气结。合着司马晞每天就防着自己一个人!
      十日之后,书院的书勉强够几个学子使用了。李令仪闲下来,听说了桓温枋头之败的消息。
      她听见消息后,心情很是复杂。一方面她明白桓温代表的是整个晋朝,他的失败无疑是在打晋朝的脸。可另一方面,他是李氏一族的灭门仇人,李令仪应该期待着他被问罪诛杀。
      这样复杂的情绪涌上来,司马晞也察觉到了。
      “令仪。”他上前去握住了李令仪的手。刚准备说些什么,就听见内侍在春山阁门口尖着嗓子道:
      “圣上驾到。”
      司马晞和李令仪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
      他随即拉着李令仪去了正堂见驾。
      司马昱许久没见到二人了,此时一踏进门槛,刚好看到司马晞牵着李令仪的手向正堂走来。二人对司马昱行了大礼,司马昱则坐到了主位之上。
      “前些日子听闻四嫂遇险,可有受伤?”司马昱上来就提到了这件事。
      李令仪只好站在下首颔首道:“多谢官家惦记,妾身无事。”
      司马昱则转眼看向了司马晞:“还听闻四哥为了寻四嫂,将卞、纪两家的主君都给打了?”
      这件事李令仪是知晓的,当时她还夸司马晞来着。可此时看到司马昱专门为这件事而来,她心中有了一丝不安感。
      果然,司马晞听完这话后,掀袍跪在了司马昱面前:“臣救妻心切,还请官家降罪。”
      现下李令仪虽未和司马晞成婚,却也是天下都知晓的武陵王妃。加之司马晞惧内的传言愈演愈烈,当下晋朝,无人不知李令仪的名头。
      司马昱更是二人感情的见证者,知道司马晞为李令仪发疯他并不意外,只是这件事毕竟涉及到吴郡士族,他若不出面,恐引人非议。
      而此时,司马昱还没开口,卞、纪两家被打的主君就得了消息跑到了春山阁门外哭喊:“官家,可要替我们做主啊!”
      司马昱觉得头大,可还是把二人叫了进来。
      卞家和纪家那两位脸上还青一块紫一块的,手上绑着白纱,纪家那个走路更是一瘸一拐的。
      二人磕磕绊绊地跪在司马昱面前,上来就是一顿猛嚎:“武陵王他动用私刑!”
      “整整抽了臣一百鞭子啊!”
      司马晞瞥了纪家那一眼,道:“我命手下收了力气的,不然现在你早就见阎王爷去了!”
      司马昱扶额,只能吼道:“够了,武陵王,你在吴郡动用私刑,闹得士族不安,实属不应该。”
      卞家主君眼见有希望,立刻告发道:“官家圣明。武陵王在吴郡兴办私学,要收寒门子弟读书,其谋划深远,恐怕......”
      “恐怕有不臣之心?”司马晞自己为他接了下句。
      纪家那位被司马晞打怕了,听他说话下意识就打哆嗦。此时更是不敢接卞家的话,只能跪在一旁等待着司马昱的下文。
      司马昱却不说话了,他淡定地喝了一口茶,将茶盏放回了桌上。
      司马晞此时并不担忧,卞家和纪家这两个草包并不足以撼动自己。
      而此时,门外出现了另一道身影。
      “臣顾荣,求见官家!”一道沉稳的男声传来,司马晞的眉头不禁蹙了起来。
      李令仪此时也看向了他,眼神中透出些疑问来。
      司马晞对她眨眨眼,示意稍安勿躁。
      而顾荣也一并站在了司马昱的面前。
      “今日臣前来,是受顾、陆、张、朱四家所托,前来求官家主持公道!”顾荣中气十足,立在司马昱面前时,自带士族的矜贵与傲气。
      司马昱不说话,静听着他的下文。
      “武陵王来吴郡这些日子,私建山庄,大兴土木,还在城中闹事,殴打士族主君,导致各家怨声载道,惶惶不安。是以臣恳求官家,严惩武陵王,还士族一个公道!”顾荣说罢,郑重地对司马昱行了一个礼。
      而这一番抢白,完全将司马晞的所作所为变了味。顾荣很聪明,他不说司马晞修建书院,而说他修建山庄。书院是为了教育,可山庄则就纯是为了享乐。且他含糊过去李令仪被绑架的事情,只说司马晞殴打士族,这个罪名可一下上升了一个档次。
      司马晞冷笑一声,他没想到自己真的将这些士族逼到亲自下场的地步了。
      吴郡顾氏,算得上吴郡数一数二的士族,他此时告御状,可与卞家、纪家那二位的性质大不相同。
      司马昱的表情也慢慢凝重了起来。他看向司马晞,眼中满是失望:“武陵王,你可要辩驳?”
      “回官家,殴打士族,确是因为臣救妻子心切,这罪臣认。但臣修建白马书院,是为了朝廷,为了百姓,这罪,臣不能认。”
      顾荣眉头一皱,但没有说话。
      司马昱则一拍桌子,道:“好啊,武陵王。你在吴郡随意殴打士族,这罪名足够孤将你革职,打你二十大板。你既然认罪,那......”
      “官家且慢!”这道声音传来时,李令仪有些意外。
      她迅速回头,就看到褚蒜子一身华服,由人搀扶着款款向着正厅走来。
      司马昱也赶忙起身相迎,扶着褚蒜子坐在了主位上:“太皇太后,您怎么来了?”
      褚蒜子眼睛一横:“我怎么来了?我要再不来,我的令仪就要被你们欺负死了!”
      她双目一横,直直瞪向纪家主君。褚蒜子早就听说了,前些日子李令仪被绑架,就是纪家的手笔。
      “太皇太后您言重了。”顾荣知晓她是来搅局的,此时毫不客气地回道。
      褚蒜子一挑眉,冷眼看向顾荣:“我倒不知,这件事里有你顾氏什么事,难道你也参与绑架我的义女?”
      顾荣赶忙道:“不敢。”
      “不敢就闭嘴,哀家在处理家事,顾郎君若是没事就先回吧!”
      这一道逐客令下来,任是顾荣再想说些什么,也没了机会。
      于是他只好对褚蒜子和司马昱行了礼,拂袖离开了春山阁。
      看到顾荣走,褚蒜子的矛头完全投向了纪家和卞家:“好,现在咱们来算算你们绑架哀家义女之事。”
      卞家和纪家的主君面面相觑,他们谁也没想到褚蒜子竟然会亲自来到吴郡替李令仪撑腰。
      司马昱此时却跳出来当调和派:“太皇太后,纪家和卞家他们也受了罪,此事就这么过去吧!”
      褚蒜子一横眉:“过去?他们今日敢算计到哀家的义女头上,明日就敢弑君!皇帝,到时候你还觉得这事能过去吗?”
      纪家和卞家生无可恋地跪在了原地:“太皇太后,借我们一百个胆子我们也不敢啊!”
      “是啊太皇太后,您言重了。”司马昱在旁边和道。
      “官家,您今日是非要保这两家,而要和哀家作对是吗?”褚蒜子扫了司马昱一眼,脸上带着不可一世地威严。
      司马昱忙跪下道:“儿臣不敢。”
      司马氏以孝道治天下,司马昱也不敢担上这不敬太皇太后的罪名。
      卞家和纪家一看司马昱跪下,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又破灭了。官家您要替我们撑腰就撑到底啊!俩家急得不行,偏偏谁也不敢开口说话。二人头磕在地上,眼神却在不断交流着。
      褚蒜子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便清了清嗓子,道:“好,官家。您既然想保这两家,哀家也不驳你的面子。但是您得一碗水端平了!他们两家有错您不罚,那武陵王的罪,您又怎么说?”
      司马昱跪在原地道:“但凭太皇太后定夺。”
      “行,你不愿做恶人,那这恶人就哀家来做。今日既然两方都有错,那就通通停一年的俸禄,你们几个可认?”褚蒜子瞪了纪家主君一眼,后者立刻磕头道:
      “多谢太皇太后开恩!”
      卞家赶紧跟着道:“多谢太皇太后开恩。”
      司马晞和李令仪也跪着谢了恩,这件事始告了一个段落。
      纪家和卞家得都一瘸一拐地离开了,陈方关上了春山阁的大门,司马昱和褚蒜子这才变了脸色。
      司马昱忙为褚蒜子垂着肩,道:“刚刚多谢太皇太后配合。”
      原来这一出戏,是司马昱一早安排好的。既能平息士族的怒火,又能把对武陵王的惩罚高高举起又轻轻落下。
      李令仪和司马晞怎能不懂二人的苦心,纷纷上前来道:“多谢太皇太后,多谢官家!”
      褚蒜子扶了李令仪的手臂一下,司马昱则上前来拍了拍司马晞的肩:“四哥这事情闹得可大,你可知道如今朝廷弹劾你的折子都能堆成山了。”
      司马晞笑道:“他们是好不容易抓住了我的错处,想让官家停掉我办书院的计划。”
      司马昱不禁叹了一口气:“是啊,士族们看到你近些日子的动向,都坐不住了。这不,连纪家这等末流士族都敢对四嫂下手了。可见他们真是逼急了!”
      “他们过糜烂日子久了,猛然间有人开了窗,风吹进来,他们不免要打几个喷嚏。可是若一直紧闭门窗,即使外面没有狂风暴雨,里面的人也快要烂掉了!”司马晞先如今是率先清醒的那个人,可悲哀之处是,这件屋子里只有为数不多几个清醒之人。那些昏昏沉沉的人还在抱残守缺,以为能靠着祖宗的基业安稳度日。殊不知,他们的骨头已经长满了青苔,生满了蛀虫。
      所以屈原说:“举世皆醉我独醒。”
      独醒的人,在黑暗里振臂疾呼,却得不到更多的回应。
      这才是他们的可悲之处。
      司马昱也深知这一点,可是他身为一国之君都不敢大刀阔斧的改革,又如何能期待司马晞一朝改变积攒已久的陈年陋习?
      晚间,李令仪留了二人在春山阁用晚膳。她坐在褚蒜子旁边,司马晞则和司马昱坐在另一侧。李令仪为褚蒜子布好菜,一侧头,恰好看到她满头的华发。
      她愈发显老了。眼角的皱纹都在诉说着她的人生。而此时褚蒜子却心情大好,她看着李令仪和司马晞,眼里总是透出些慈爱的光来。
      或许人老了,就喜欢看着儿孙承欢膝下吧?
      “柔嘉小时候总是同哀家一起用膳,她当时怯生生的,每次布菜都会看哀家的脸色。后来渐渐熟悉了,她才放开来,还会同哀家说笑了。你同她很不一样,你总是很自信,哀家有时也想不通,你这自信是从何而来的?”褚蒜子笑着道。
      李令仪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抿嘴笑道:“或许是胆大吧,胆大的人,就无所畏惧。”
      褚蒜子看向李令仪,她的目光总是很深,像是透过李令仪,望着从前的柔嘉。
      李令仪明白她的心,包括今日她这样维护自己,都是因为柔嘉。
      自己是柔嘉的替身,虽然并不十分相似,可总能让褚蒜子得到片刻的安心,好像柔嘉还活着,也正像自己这样同她说笑。
      这顿饭用得很慢。吃完后,司马昱和司马晞去了三楼议事,李令仪则陪着褚蒜子走到后院散食。
      此时天上是一轮下弦月,月光清冷的落在树梢上,李令仪扶着褚蒜子的手,慢慢在后院走着。
      “哀家虽在宫里,却也听说了你在这里的事情。你为水灾的村民送饭,又出钱帮他们修缮村庄,现如今还跟着老四办书院。你有时候真的让哀家很意外,总觉得你不该是个女郎,若是个小郎君,怕是也能入朝堂,建立一番功业似的!”褚蒜子的语气慢慢地,让李令仪也跟着安定了下来。
      “太皇太后,令仪总觉得,无论男女,都该有自己的一份价值。凭什么郎君就可以在外建功立业,指点江山,我们女郎就必须关在门庭里,做那只金丝雀?令仪的能力虽不大,可既然走出庭院,也是要做出一番自己的事业的!这世道上的苦难不少,我所见到的只是万分之一。可就如此,我仍为他们悲悯,想尽我微薄之力,帮更多的人。书院如此,救灾也是如此。哪怕我只能帮到一个人,可那个人因我而获得新生,那也是我的造化。我不怕我是炬火,我只怕,我是唯一的光。”李令仪坚定地说道。
      她察觉到褚蒜子握紧了她的手:“好哇!好哇!哀家想不到,我朝还有你这样的女郎。怪不得老四心仪你,就是哀家也总忍不住想靠近你些,听听你这些旁人连想都不敢想的话。”
      就在李令仪和褚蒜子在外面散步时,楼上的司马昱和司马晞却面色凝重地看着对方。
      “如今不止吴郡,朝堂之上对四哥兴办书院的事情也怨声载道。这才只是开始,那些士族便如此不满。孤恐怕之后,会有更多的麻烦。”
      司马晞也有所耳闻:“臣当初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知这其中艰险。可万事开头难,若不迈出这一步,那这些陈年积习就永远不会被打破。开国的王家、郗家、明帝朝的庾家还有如今的桓家,他们都在虎视眈眈地看着建康。昔年王敦的例子还不够惨痛吗?若士族一直这样下去,难保不会有下一个王敦!”
      司马昱心想,如今这桓大司马就已有了这种态势。
      “说起桓大司马,昨日北边来报,说桓大司马在金城遇到苻氏的埋伏,大司马的军队突围后,仅剩下了几千人。”司马昱虽然有心理准备,可是听说了这个数字时,他还是很痛心。
      桓温麾下的将士都是晋朝的依靠,如今这些将士死伤大半,这是在伤晋朝的元气。
      “幸亏当时郗愔只带了三分之一的京口军北伐,可郗家毕竟是流民帅出身,其麾下兵马也未经过正规的训练,到底还是......”司马昱没说完,可司马晞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苻氏不过是个趁乱打劫的。只不过他若和慕容氏同仇敌忾,对我们到底不利。”司马晞说罢,给了司马昱一个眼神。
      后者合了合眼睛,心里已有了盘算。
      “对了四哥,孤来这一趟,也有心看看书院。如今书院的筹备如何了?”
      “大体完工了,只是书本和夫子还缺不少。臣请来了江文举做祭酒,然而就他一人,所教授的范围到底有限。”
      司马昱点点头:“这两件事都好办,今年的官员里,孤选拔了几个门庭式微的子弟,这些人不依靠士族,总归对寒门书院没那么多敌意。而书的问题,孤可从建康为你调派,以私人的名义送来,可解燃眉之急。”
      司马晞这才明白司马昱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有了他的支持,书院的开放更加的顺利。
      司马昱选拔的那几个夫子,他都授予了官职,入白马书院后,既可受国家俸禄,又能收书院的一份薪水。而江文举,司马昱也为他授予了著作郎的闲官,平日主管书院事务,每月还能有司马昱偷偷送来的一份补贴。
      这些准备完毕后,白马书院正式开始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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