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域传说

　　我对古代神话故事兴趣很是浓厚，林议员给了我在帝国图书馆阅读的很高权限，原本我应该把时间与精力，都理智的用于学习这个世界的科学技术，然而我却没出息的任由喜好牵引，把珍贵的阅读资源花在古代文学艺术之上，甚至没有趁机学习一门外星语种。

　　读到那个把血肉偿还给父母的孩子的故事时，我有些唏嘘，如果换作是我，是否会那么做呢？

　　幸好，我没有对父母的记忆。或许，我的生命出现时，便是现在这个样子，没有婴儿期，没有童年期，也就没经历过书上所描述的烦恼的青春期。这个想法让我有些困惑，这样的人生设定，到底是我之幸，还是不幸？

　　或许，我更像另一个神话故事中那只猴子一样，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有时我想，没有生身父母未必就是憾事，若真吸取天地精华，孕育出自我生命，不用对生养自己的天地负责，不用承担任何从道德制高点发出的、逼你就范的、无理的责任与义务要求。这样的出场方式，可谓洒脱极致。

　　以我现在的心境，无论在何种情况之下，任何人想要以恩义为由，强迫我归还血肉之躯，我定是不会答应的。我还记得那个把血肉归还给父母的孩子说过的一句话：“如果命运不公，就与它斗到底。”

　　可笑的是，我甚至不知道命运对我是否公平，抑或是不公。

　　“姐姐，想什么呢？”元墨提高声调问道，表示了对我走神的不满。

　　我笑了笑，这才发现，这位科学天才的交谈欲很强烈。元墨高谈阔论时，需要获得听众的尊重，这情形大概可以折射出，这孩子平时的生活是多么的枯燥无趣。

　　“不要叫我姐姐。”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后正色道，“我没那么老，你也没那么小，兴许我还没你大呢。”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元墨挠了挠了浓密黑发覆盖着的头皮，带着求知欲问道。

　　“叫我阿飞小姐即可。”我板着脸说。

　　“那神仙哥哥呢？”元墨指了佛猫九，小声问道，“我可以叫他神仙哥哥吗？”

　　我暗自叹了口气，这孩子，真不懂看人脸色。猫九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态度，是个人都应该看出来的呀。

　　“他是神，是仙，没名字。”我生硬地说道，“你若真需要一个对他的尊称，就叫他神明吧。”

　　猫九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我不怀好意地对他笑了笑。

　　“神……明……”元墨艰难的吐出这两个字。

　　“是的。”我斩钉截铁说道，“他就是神明。”

　　“姐姐，你欺负人。”元墨委曲的噘着嘴唇。

　　“我可没兴趣欺负你，我对小朋友不感兴趣。”我笑了笑，“我们继续先前的话题，失去人类肉身还能存于世，那孩子可以称为怪物，也可以称为神，而不是人。”

　　神魔之间，不就是没什么统一的界定吗？无非是随个人喜好而定罢了。

　　“你说得不对。”元墨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人类的不朽，在于对文明的创造，以及延续。无论身体由什么物质构造而成，只要拥有人类思想，那孩子的本质，依然还是人类。我想说的是，人类并不比自己所创造的文明更为高级。”

　　我暗自笑了笑，此刻的元墨，有些像个替机器人争取权益的演讲家。在当今人类高于一切的社会环境中，元墨的思想，可是个危险的倾向。

　　“你有钱吗？”我话锋一转，向元墨问道。

　　“有一点。”元墨迟疑着回答，语气毫无底气。

　　我站起身舒展身子片刻，然后打了个清脆的响指，一块罗列各类饮品，以及零食的屏幕出现在我与元墨面前。我点了三瓶纯净水，然后转头看向元墨。元墨也看着我，眼神不明所以。

　　我暗自叹了口气，随后向元墨展示一个和煦的笑容。元墨依然傻傻看着我，我指着猫九说：“这位哥哥，不，这位神明渴了，但我俩忘了带钱，你能请神明哥哥与我喝水吗？”

　　元墨恍然大悟，急忙举起手腕，用手环支付了费用。几秒钟后，一名机器人乘务员出现在过道上，手里的托盘上盛着三瓶水。我满意地点了点头，联邦政府交通部的服务，就是这么的高效率。

　　我扔给猫九一瓶水，猫九接住后，嘴角动了动，却没说话，也没打算喝水的样子，而是把水瓶随手放进卫衣兜里。猫九不需要这瓶水，若是柳絮在旁边，我这位有爱心的随从，大概会把水送给柳絮。

　　元墨倒是渴得厉害，拧开瓶盖吞了几大口水。急促鲁莽的吞咽动作，差点把这位天才少年给呛到。我摇了摇头，科学天才的生活能力，怎么显得这么弱呢。还有，他怎么就这么不讲究呢，在神明哥哥面前，至少该装模作样一番，一如虚伪的成人，展示一下本身并不具备的优雅本质吧。

　　似元墨这样科技上的天才，生活中的脑残孩子，也只能放入不二都市一区的地下基地，让他物尽其用，一门心思搞科研了。

　　“你知道的，人类文明曾经一次又一次毁灭，然后，又是一次又一次的重建。”我喝了一口水，慢悠悠说道，“因此，人类创造与毁灭文明的能力，足于证明人类高于其他生命，何况，从史至今，机器并没有获得过真正意义上的生命。”

　　“他们有生命。”元墨反驳道，“他们的寿命远远高于人类。”

　　“但它们是人类制造出来的，人类为此投入了巨大的成本，所以它们存在的意义，便是为人类服务。”我扬了扬眉，“你知道一台人工智能一年的保养费用是多少吗？”

　　“知道。”元墨干脆地点头。

　　“多少？”我好奇了，我其实并不具备这方面的常识。

　　“不告诉你。”元墨仰头，眨了眨眼，样子很是淘气。我笑了起来。

　　“小朋友，我怎么觉得你认为机器的地位高于人类呢？难道仅仅因为你创造出一台类似人类的机器缘故吗？还是就因为机器零件使用时间比人体器官长久一些的缘故？”

　　不待元墨开口，我便继续说道，“碳基生物的寿命，也许比不上机械怪物，但机械却是被碳基生物所使用，甚至是奴役的。”

　　“机械不是怪物。”元墨小声嘟囔，“未知，未知的领域……宇宙中……”

　　我没听清元墨最后的话语，却有些为这名少年科学天才担忧，便继续说道：“每一次的工业革命，每一次的科技飞跃，人类制造机器的目的，只是为了改善生活质量，而非为了创造同伴。”

　　随后，我叹了口气，“小朋友，容我善意的提醒你一句，你的言行，可能会给你带来麻烦。”

　　我的提醒起到了作用，元墨紧张地扭头向走道张望，随后悄声问我：“姐姐，你能为我们设置隔音屏障吗？”

　　我为这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天才感到有些悲哀，隔音屏障难道不是早就该设置了吗？如果我们的聊天内容已经触犯了联邦法律，此刻还能安然坐在车上吗？

　　我相信以一名科学天才的能力，设置隔音屏障就像吃饭睡觉那么简单，我不明白的是，以一名科学天才的智商，在公共场合聊天时，怎么会想不起来事先为自己设置隔音屏障呢？

　　说来真是让我感到羞愧，我并不会设置隔音屏障，自然，这是我不爱学习科学技术的结果。就目前来看，我也不用学习这门技术，因为，猫九会呀。作为主人，我对猫九的能力还是感到很自豪的。

　　猫九曾说，如果做到万物为我所用，离天下无敌，便只是差一步了。我问为何，猫九淡淡回答，自己领悟去。后来我缠着猫九，一定要他明确向我解答，猫九便说，万物为我所用，我便是万物。

　　我有些领悟猫九的意思，成为万物之人最强大的武器，便是自身。但无论如何，我是做不到的。
　　我由此猜想，猫九离天下无敌的境界，大概只差了半步。又或许，猫九就是天下无敌的存在。但我疑惑的是，倘若真是如此，那么，猫九差点葬身狗腹，却又是为何？难道林议员家的狗，才是天下第一的存在？

　　今天若是有机会，得去拜访一下林府那条貌似天下第一的大黑狗。若是猫九知晓我此刻的想法，会不会杀了我？或者，提前杀了那条曾让他狼狈不堪的狗？现在的猫九，为复仇杀死一条曾经欺负过他的狗，这个理由非常正当。

　　我抬眼望向猫九，用口型轻轻说道：“杀了那条狗。”

　　“若不是它，我怎么会与阿飞相遇？”猫九的声音在我脑海里轻轻响起，带着些许慵懒气息，“它并不坏。”

　　我有些傻眼，猫九这么豁达大度？这与我想象的相差也太大了吧。

　　“阿飞何不潜心修炼？”猫九把头转向车窗，我看不到他是用意识传音于我，还是说出了口。随即，看到元墨的表情，我便了然于心了。

　　潜心修炼？我有些哭笑不得，猫九说出的话语，很像古时的修行者。

　　我自是明白，贪图安逸享受的杀手，基本上是不会有宏大的职业前途的，所以我是有理想，有抱负的职业杀手。就目前而言，我只是打算暂时偷偷懒而已。靠人不如靠己，这个道理我非常懂。

　　万物为我所用，我便是万物。想要达到那个境界，对我来说存在着一些困难，但倘若能够随意使用自然元素，想想还是蛮酷、蛮有成就感的。比如说，倘若我拥有把自然元素信手拈来为我所用的能力，那么当我与猫九面对面坐下时，我便可以用空气为我与猫九做一道隔离屏障，任何试图窥探我们的人，都会被那道无形的屏障反弹回去，或者，被割裂成碎片。

　　“姐姐，你说我们的谈话，会不会惹麻烦？”元墨的皱着眉头，表情很是担忧。

　　“现在问我，已经晚啦。”我有心逗一逗这脑残孩子。

　　“姐姐，你可别吓我。”元墨四处张望，看来他也知道，联邦密探无处不在的现状。

　　“设置隔音屏障，难道不是你这个科学天才应该做的事吗？”我忍无可忍，对元墨翻了个白眼。

　　“我以为你已经设置了。”元墨委屈说道。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设置？”我问道，“我脑门上写着我会设屏障这四个字吗？”

　　“是五个字。”元墨小声嘀咕。

　　我扶了扶额，一时竟然有了暴揍这傻小子的冲动。

　　“我凭什么要帮你设置屏障？”我凶巴巴地说。

　　“因为你年纪比我大呀。”元墨突然咧开嘴，开心地说道。

　　“去去去。”我没好气地挥挥手，“我可不会设置隔音屏障。”

　　“咦？”元墨眨了眨眼，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姐姐，设置隔音屏障非常简单的。”

　　“你行你上啊。”我瞪着元墨，再次想要揍他一顿。

　　“萧先生不允许我随便使用能力。”元墨认真说道，“特别是在公众场合。”

　　“哪位萧先生？”我一时反应不过来。

　　“萧……”元墨低头，语气沉吟不决，似乎在踌躇到底该不该说。

　　“不说算了。”我淡淡说道，“我们也没兴趣听。”

　　“萧议员。”元墨脱口而出。

　　“为什么萧议员要这么约束你？”我感到好奇，“展示能力难道不是证明自己的最好方式吗？”
　　“萧先生这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元墨说。

　　“原来你有着萧议员这位大靠山啊。”我拍拍元墨的肩膀，安慰他说，“若是你惹了麻烦，也没关系呀。小子，不是每个人都有萧议员罩着的。”

　　“萧先生不会徇私。”元墨的身子一僵，随后，下意识缩了缩肩膀。

　　我叹了口气，这孩子很是抗拒我与他的身体接触啊。哪里学的坏毛病，难不成是被萧氏大学给教坏了？

　　我把目光投向猫九，尽管猫九低垂着脑袋，但我知道，他只是在假寐。猫九抬头，取下墨镜，与我对视两秒，然后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对我的回应。

　　即便不侧目观察，我也知道，元墨的视线，又被猫九那祸乱天下的容颜给吸引了。猫九冷着脸，快速把墨镜戴上，再次进入他的假寐状态。

　　我再次叹了口气，对猫九做了个无奈的表情。瞎猫啊，你都不知我所想，点头表示什么呢？我转头看向元墨，这孩子的目光还没从猫九脸上移开。我继续叹气，政治家的思维方式，果然不是我这样的凡人所能想到的。萧议员既然关心元墨的安危，就不该让他独自乘坐这种鱼龙混杂的普通交通工具。至少，也该把这孩子安置在特等座区吧。

　　难道萧议员对自己的管辖区域，以及他人管辖区域的治安，已经自信到如此地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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