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策

作者:翊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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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自怀鬼胎


      裴韫一听如临大敌,刚才说到宁泽这宁泽怎就上门了?他一边让人赶紧把宁泽迎进来,一边绞尽脑汁地想这宁泽深夜造访到底有何来意。
      须臾老郑便引了宁泽过来,宁泽刚从大理寺狱里出来,仍是那一身玄色劲装,身姿格外挺拔,带着习武之人的利落,他身上沾着丝丝缕缕大理寺狱的血腥气,让人见了便生出三分畏色。“深夜还来打搅裴尚书,请裴尚书莫要见怪。”他一拱手,分明是恭敬板正的有礼模样,可就是让裴韫觉得,他并非是什么谦谦君子,而是个带着一身肃杀之气的阎罗。
      裴韫虽心中忐忑不安,但面上仍是无比淡定,他也恭敬地回礼道:“国公哪里话,国公此时还在为公务劳累奔波,实在是尽职尽责,堪为我等表率。”
      宁泽没有再跟他寒暄些什么,而是开门见山道:“如今案子查到了要紧处,按理裴尚书肯从户部拨人来协助我查案便已让我感激不尽,可案子吃紧,我希望裴尚书能再借我些许人,尽快查明真相,给陛下一个交代。”
      “缺人?”裴韫并未料到宁泽此行乃是要向他借人,所以无比意外,他日暮黄昏之时才问过户部过去协助查案的官员,他们说抚仙楼的账目基本都已经核算完毕,为何还需要人?“请国公恕下官失礼,照理下官不该过问此事,只是几个时辰前下官才问过下面的人,他们说抚仙楼的账目已经将要核算完了,为何还需要人?国公您也知道,这个时节,户部也快要到了忙的时候,眼下我们也缺人手。”
      他这话说的不假,如今秋收刚过,没几个月也要到了年关,户部的确分外忙,再要分人手给宁泽只怕是要应接不暇。
      见他面露难色,宁泽也知此事的确有些为难,于是道:“只要五个人,最多三日,三日后不管账目有没有查清楚,我定将这些人手换给裴尚书。”
      如此裴韫也不好再推辞,只得应下。
      “多谢裴尚书。天色已晚,我就先告辞了,裴尚书早些休息。”宁泽起身,又是恭恭敬敬地一拱手。
      裴韫将他送至门口,看着宁泽大步流星地出了裴府的门,策马而去,裴韫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们到底有了多么大的收获,要这样多的人协助查账?大理寺的人恨不得全用上就算了,还从户部借了不少人,这抚仙楼的案子到底是有多深?”他扶着老郑的手缓慢地走回去,口中依旧喃喃着。
      “主子先安心休息,待明日我们再派人去打探。”老郑宽慰他道。
      裴韫也实在无奈,深深叹了一口气道:“罢了,只能如此了。”
      宁泽这边出了裴韫的府邸仍旧打马回了大理寺狱,看着身后久融面色凝重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久融犹豫再三开了口:“主子,我总觉得这裴韫大人不对劲。”
      “他是有些慌乱,但也说得过去,毕竟我深夜来访,一般人总会担心是不是有祸事发生,说得过去。”宁泽回忆了一下裴韫当时的言行举止,并未觉得有什么异状。
      久融摇头道:“不是,我觉得他见了主子您,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恐惧,就像是孩子做了坏事见先生时怕被先生发现端倪的模样。”
      宁泽没答话。
      久融自说自话一般地接着咕哝道:“不过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否则就凭宫里那位的本事早就该知会您了,不会一句话都不说。”
      “派人盯着点裴韫,谨慎些总没错,长公主也不是神仙,也有出纰漏的时候。”宁泽沉默良久方道。
      大理寺狱依旧忙碌着,因为宁泽嘱咐过不许用刑,以防落了严刑逼供的口舌,故这审讯要比平日大理寺狱的审讯难些,问半天也不定能问出个什么来。宁泽依旧在大理寺狱的正堂等着,时不时在狱中转转,看看他们审讯的结果,只是等到了后半夜也没什么收获。
      待到破晓之时,有个官员匆匆跑来,道:“大人,邹老十手下的一个匠人招供了,说是抚仙楼倒塌的当晚,邹老十是带着他们接了一个填沟的活。上工之前包括邹老十在内的所有人都被蒙了眼,有人驾车把他们从邹老十的铺子接到上工的地方,他们揭开蒙眼布的时候就已经在地底下了,这主家做的相当小心,就连邹老十都不一定知道他们到底是在哪儿干的活。”
      宁泽大喜过望,道:“将供词拿来给我,去将有人招供的消息给各位兄弟都说说,让他们也告诉被审的人,看看有没有人跟着招了,好将功赎罪。”
      也许是大家都知道再嘴硬也没什么用,没过多久,数人来报有人招供,所言都大差不差,大致都是抚仙楼倒塌当晚曾去干过填沟的活儿。
      “邹老十招了吗?”宁泽将手中的一摞供词放到桌上,问底下的官员道。
      官员如实答道:“回国公,没有。”
      宁泽起身舒展了一下双臂,道:“无所谓了,他的账簿都已经让我们抄了,他的罪名跑不了。去跟兄弟们说,今晚大家都辛苦了,赶紧都回家歇息去罢,待这个案子水落石出之后,我自会为他们向陛下请赏。”
      官员们到底也忙了一晚上,早已精疲力竭,听宁泽这么一说便如释重负,纷纷告辞回府。
      “郑大人,接下来便该是我们忙的了。”宁泽看着坐在自己身旁刚饮了一口茶的郑卓元,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人家也是忙了一整晚,刚坐下喝了口茶休息一会儿就又要被自己抓起来干活。
      郑卓元眼下一片乌青,满脸都是疲倦之色,但他丝毫没有推辞的意思,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利索的起身道:“国公以为接下来该怎么办?这些人都是被蒙着眼带走的,如何知道到底是从哪里开始填的暗河?”
      宁泽不答,反问郑卓元道:“郑大人觉得呢?”
      “下官觉得这些人都厉害着呢,对这帝京的地形早就烂熟于心,莫说是蒙着眼,就算是封了五识都不会在这帝京走失,去审问一番自然就能知道那辆车到底载着他们去了何处。”郑卓元意味深长地说道。郑卓元是高瑗的人,怎么会不知抚仙楼一案就是为了拉谭宗顺下马,如今他们需要的只不过是一些能印证谭宗顺就是幕后之人的证据罢了。“另,长主说当年她得知谭宗顺私修暗河,是因为庐陵侯手下的人接了谭府清理运送土方的活,若是需要倒是可以找这些人出来作证。”谭宗顺见四下除了二人的亲信再无旁人,便压低了声音道。
      宁泽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于是问道:“谭宗顺修建暗河是无比小心,不可能直接告诉干活的人这就是谭府的活,更何况这又是庐陵侯手下之人,所以他们到底是如何接下这活的,又是如何知道这就是谭宗顺府上的活的?”
      郑卓元初听闻此事时也是同样的反应,故宁泽问这个问题他并不觉得意外:“长主说是因为庐陵侯平常也会帮着做一些打探消息的事,故三教九流里自然都有眼线,并不轻易说他们背后的主子就是庐陵侯,这些人就是,所以并没有人知道庐陵侯就是他们的东家。谭宗顺让他们清理土方的时候也是蒙着眼把人带到府里,不过这些人里就有一个对帝京无比熟悉,这车七拐八绕的也没让他迷路,再加上帝京各处的土方也有不同,所以他就知道他们就是在庐陵侯府干的活。”
      听罢前因后果,宁泽拧眉摇了摇头,道:“时间太过久远了,再加上他也是推测,很难作为实证。不过这些话倒是可以当成线索,一会儿我们先去把这些人审了,今日就先跟着他们摸到谭宗顺府上,明日我再向陛下请旨搜查谭宗顺府邸,这刚填的土总是能看出痕迹的。另外,咱们先放出些消息去,让他们先吵上一吵,也让我们看看热闹。”说罢,他不由得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国公想的倒是周全,做戏也是要做足套的,如此也不会落人口舌了。”郑卓元也会心一笑,二人一同前去审问那几个招供了的工人。
      暗河与谭宗顺有些关联的消息一放出去,这些在抚仙楼入了股的大人们也是无比惊愕,甚至觉得有些难以置信。赵熙因着谭宗顺为人敦厚老实,一向是无比信任他,如今听闻这样的消息,急匆匆打马就往昌王府来,就连避嫌也不顾了,随手将马鞭撂给门房便往府里冲。
      国朝规矩,宗室不得领实职,故昌王每日在府中也是无比悠闲,他此刻正在书房赏画,忽听得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几人不停地唤着“赵枢密留步,赵枢密留步”。昌王顿时就是一激灵,赶忙丢下画就往外面去,果见赵熙大步流星地往他书房跑,身后跟着几个昌王府的仆从,仆从们见赵熙不等通报便往府里冲,知道他坏了王府的规矩,怕因此惹了昌王不快,到时候自己挨责罚,所以一路都想拦住赵熙,奈何实在是拦不住,故这几人是又慌又急,弄得满头大汗。
      昌王见赵熙这个样子顿时火就起来了,他平日就怕被人参一个与重臣私交过密,和这些朝廷重臣来往都是分外小心,今日赵熙直接就这样冲进昌王府,到时候该如何圆过去?“赵熙,我一向嘱咐你与我往来要小心小心,你这般可好,要是有人借题发挥,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他怒道。
      “殿下,他们说暗河是谭宗顺弄的。”赵熙对昌王的呵斥置若罔闻,不仅没有请罪,甚至连见礼都忘了,急慌慌就说起了谭宗顺一事。
      昌王强压怒火,故作镇静道:“我已听说,此事我尚未查清,你也稍安勿躁,莫要轻易听信传言。”晌午昌王就已经听人来报此事与谭宗顺相关,他起初也是一惊,冷静下来后立刻安排手下人去查。谭宗顺是他麾下的要员,抚仙楼又是他手底下最重要的产业,这两个没有一个能容得下他的疏忽。
      赵熙这个性子哪里听得下去这些话,仍旧高声道:“稍安勿躁,如何能稍安勿躁,奶奶的,老子最信任的就是谭宗顺,他若真是他,岂不是把我好心都喂了狗。可是谭宗顺他人有那样好,我如何能相信啊。”
      “不相信就回去好好歇着,少操这些闲心,枢密院的事不够你忙的吗?你如今也是朝廷大员了,这性子能不能稍微改一改?我倒是希望这事跟谭宗顺没关系,有他在还能劝得住你。”昌王心中本就烦躁,现下被赵熙这么一闹,心情更是不悦,“你没别的事就先回去吧,免得再惹什么乱子,到时候宁泽这小子发觉不对劲了,只怕连你我一起端了。这几日你别出门,老实安生呆着,衙门那边也先告病,防着你再上了头干什么傻事。”
      昌王都这般说了,赵熙自然也不好再留下去,只得行礼告辞。
      暗河或与谭宗顺有关的信儿一传开,昌王一党——尤其是在抚仙楼有着股的人——无不大惊,赶忙派人出去打探消息,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一时难以平复。
      比起他们的慌忙混乱,高琏和韩舜则无比悠闲,二人把盏赏月,好不痛快潇洒,仿若当年在明安宫中一般。
      寒月当空,几缕云雾环绕在周围,韩舜院子里那棵大桐树上面挂着一树黄叶,风过留下一地秋色。高琏坐在窗上,一只脚踩着窗框,另一条腿则松松垮垮地垂下来,还时不时晃荡两下。她人靠在窗框上,手里把玩着那只空酒盏,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韩舜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用手撑着头,一副放浪潇洒的模样。一旁的墙根底下横七竖八地堆了好几个酒坛子,有两个已经空了,剩下的还未打开泥封。
      这二人酒量好,此刻也只是有了三分醉意,面颊上带了些许的红晕,但眼神依旧清明。“我说,你这也才伤了没两日就敢跟我喝酒,你也不怕小易水一会儿过来看见了骂你一顿,”高琏随手便将手中的小酒盏撂了出去,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这东西不过瘾,不如直接用坛来的畅快。”
      韩舜顺手摸来一个酒坛,抬手抛给高瑗,道:“没事,今晚明英宫他当值,不会过来了。”
      “我说你喝多了吧?还当值,瑗瑗给了他半个月的假就是为了让他照看你。啧啧啧,完了完了,我还从没见过小易水发火,说不定很有意思。”高琏拍开酒坛的泥封,幸灾乐祸地笑着。
      听她这样说韩舜才猛地想起了,易水此刻不在是因为被他支出去弄药了,估计一会儿就该回来了,怎么把这事搪塞过去呢?他有些头疼。“我说你也差不多了吧,赶紧回去,省的一会儿喝多了路都不认得,万一再被人发现了,晋阳主不知有没有本事再保你第二次了。”
      高琏哪里是会听他的话的人,端起酒坛就往嘴里灌,饮罢直接用衣袖一抹嘴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这宅子那么大,不会连个住的地方都不能给我收拾出来吧?再者就算我回去,那我的暗卫是吃干饭的吗?会让我就这么轻易出事吗?”
      韩舜摆摆手,不再搭理她。
      “我说你也真是命硬不怕死,伤成这样了还能喝酒,怎么着,不疼是吗?我跟你说我今天来找你也不为别的,宁泽果然厉害,证据找的差不多了,消息也放出去了,现在我四叔他们只怕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呢。你说这是不是好事?值不值得大醉一场?”高琏将空酒坛子掷出去,又是一声脆响。
      看着她兴奋的样子,韩舜也觉有趣,也跟着开了一坛酒,豪饮了一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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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各自怀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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