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蓝天花开了

作者:花池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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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就当一切没发生过吧

      池雨来这个地方照顾陆知白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这里植被丰茂,放眼可见一片郁郁葱葱之景。也因此,八月的天气里,这个地方被粘腻的湿热笼罩。空气中仿若始终有一股温热的潮水围在身旁,随着暑气的热浪一次次地袭来。

      只是从指定医院旁边的招待所走到住院楼陆知白的房间——几百米的路程,池雨身上那件蓝色的夏常服的后背就已经汗湿了一片。

      从基地派过来照看陆知白的值班员和池雨住在招待所,冯指导员平时是回去离这家指定医院还有五十几公里外的基地的。

      中午的时间,池雨照旧和值班员一起到食堂去打饭,然后还是替值班员战士把饭送去给陆知白。因为她知道,他会把除了她以外的人都打发了。

      她慢慢地爬上楼梯,虽然仅仅只是二楼,但是饿了两顿的她,此刻真的觉得有些累,双脚离地都感觉飘飘然。她不由地想到陆知白估计也很难受,原本想着不抱什么希望的,但是当她打开房门,看到早上给他送去的早餐盒,已经完整地打包好放在了床头柜脚下的一隅。

      饭盒里是空的,显然陆知白已经吃过了早饭。

      池雨唇边浅浅地漾出一抹笑意。他还是吃了,没有继续闹下去,不管他是出于心疼她自己,还是被迫的妥协。

      陆知白凝望着站在门口的池雨,打招呼和问候似乎不适用在这样的氛围里,就像是过去经过一次激烈的争吵,互相不理睬对方的两个人不知道如何去打破这样的僵局。

      “肚子饿了吗?” 池雨走了进来,把两人份的盒饭放到床头柜上,问他。

      陆知白只是“嗯”了一声,没有多说别的。

      “那一起吃午饭吧?”

      陆知白没有拒绝,但依旧只是“嗯。”但是他回答地很乖顺,不由地让这样的相处变得多少有些甜腻。池雨心想,是久违的恋爱的感觉。

      两人在床头柜边上吃起了饭,陆知白靠坐在床上,池雨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池雨嚼着一口饭菜,嚼着嚼着便笑了起来。

      陆知白凝视着她,眼里满是疑惑。

      “我笑我们。好奇怪,那种感觉就像是小时候和妈妈闹别扭,不管互相不理睬对方多久,只要妈妈一句‘吃不吃饭?’就能瞬间化解所有的不愉快。”

      陆知白听了,知道池雨在说他自己,淡薄的唇边禁不住也斜斜地勾起浅浅的微笑。

      江指导员临时有事,不能在这里久待下去,上午探视完陆知白之后便走了。冯指导员一天会来一次,其余的时间,就只剩下池雨和值班员战士看护陆知白。

      又过了两日,捆绑在陆知白整只右腿外的纱布终于脱了下来,护士给他换上了仅仅只缠绕在他伤口处的薄纱布。池雨的心情也随着那脱下来的厚重的白纱布,变得轻松了一些。

      看到事物在往更轻松的地方发展,总是让人多一些希望和快乐。

      但她还是没有看到陆知白的伤口。那里的伤痕,渐渐地也成了她身体里某一处的伤痛。

      即便是陆知白住院,池雨照看他期间,两人都保持着早起的习惯。拆了厚纱布的第二天早晨,池雨便早早到了陆知白的病房。值班员还没来,她轻轻地推开房门,陆知白正在挪动他的右腿。

      为了不让陆知白觉得她表现得过分惊讶,池雨从容地走了进来,说:“要不要到外边去散散心?”

      陆知白眨了眨眼,带着渴望却又慌乱的神色凝视她。

      池雨往墙边的角落扬了扬下巴。

      陆知白看到墙边安静地等待着启动的轮椅,勉强地勾了勾唇。

      池雨扶着陆知白坐到了轮椅上,关了房间的灯,便推着陆知白出门了。

      每天走在室外的路上都像是在一个蒸笼里的天气,也只是早晨的短暂时光,才有那么几丝清凉。

      池雨推着陆知白缓缓地走在小公园的人行步道上,头顶上是高大的棕榈树,四周寂静无声,除了晨间的鸟鸣在树与树之间此起彼伏。

      “昨天拆了厚纱布,你的腿……感觉好些吗?”池雨问他的时候觉得嗓子有些堵,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关心,她都有些害怕无意间刺痛到他。

      陆知白下意识地去感知自己那条右腿。他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暗自地移动着,很费劲,能感觉到轻微的颤动,但是这些细微的变化,池雨却并无法留意到。

      他有些暗自神伤。或许是想让池雨没那么失望,他没有诚实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出了那句说出来就会让大家都安心的话:“嗯,好一些了。”

      池雨听得出来他在让她别太担心他,她清楚他性格里的某种隐忍、坚韧,她也没去揪着不放,去证实他口中说的到底是真或假,没有说些滔滔不绝的安慰人的听腻了的话。

      她附和道:“嗯,好些就好,会好的。”

      走了一小段路,依旧是安静。

      远离了病房,消毒水的味道也渐渐在陆知白的身上消散。

      清晨的微风,吹拂在池雨和陆知白的双颊上,是新鲜的气息,它闻起来像阳光……像阳光、夏天的柠檬水、清凉的冰块和甜甜的酒酿。

      “小雨……”

      这是两人自上次分别后,陆知白第一次用亲昵的称呼呼唤她。

      “嗯?”池雨有些惊喜。

      像是他想要说的话难以启齿,他需要考虑很久那样,等了片刻,他才说:“学院的暑假到什么时候结束?”

      “还早呢。”

      “你该早点回去,这边生活不太方便……”

      “你是想赶我走?”

      陆知白急道:“不是!我……”

      “我等你好一些了再回去。”

      好一些?两个人都不知道好一些到来的那一天是什么时候。

      陆知白缓缓地叹了口气:“小雨,你并不需要把你的精力都放在我这儿,你有本该属于你的快乐和生活。”

      他这是在劝退,但池雨却很决然:“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但我现在只想留下来。”

      “如果我以后不能像一个正常人那样行动自如了,如果到时候你想离开……决定权在你,你随时……”

      陆知白的话让她刚刚泛起的那点期待抹灭。她有些微恼地打断了他的话,加强了语气,说:“是啊,决定权在我!”

      池雨停下了脚步,轮椅也随之停了下来。陆知白明显得感觉到身后池雨的不悦。他没再继续说下去。

      像这种状态之下,他没有资格推开她。心里自私的那一部分自己是无法想象池雨离开他是多难接受的一件事。但现实如此,如今自己变成这样,也不愿意看着自己想要守护的人跟着吃苦。狠心的话说不出口,她又是那么的有自己的主见,视而不见的方式也用过了,到头来还是于心不忍。

      反反复复回荡在陆知白脑海里的总是类似消极的、违心的、尖锐的声音,让他一阵阵地难受。

      当他每每下定决心要做出决定时,池雨的一个音容笑貌都有可能让他退回到那个最自私的部分去。

      一阵长长的停顿。

      安静的小花园里似乎只剩下两个人克制下去的无法说出口的争执。

      “我回房间看看早餐送过来了没有。你想继续在这还是回房间?”

      “在这待一会儿。”

      池雨一离开,陆知白确认她已经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时,便挪动自己的身子,想尝试一下自己还能不能像正常人那样走路。他屁股先移出来一点,然后扶着轮椅用双手支撑自己,把重心放在那条没受伤的左腿上,全身的力气都使上了,勉强地使自己的身体离开那把轮椅。

      他有点紧张,害怕达不到自己心里的预期。

      他想迈出去,感知着自己右腿的力量,但似乎身体的神经和它失去了直接的联系。他能感觉到腿在轻微地挪动,但是却是麻木的。他着急地用双手握住右大腿,强行地使右腿迈出去。当右腿离开地面,再次砸向地面的一瞬间,整个人的痛觉神经都被惊醒似的,被疼痛拉扯得撕心裂肺。

      顷刻间,他匍匐在了步道上。

      他躁郁地凝视着自己的右腿,讨厌自己被这样的困住。

      池雨跑着过来。“还好吗?”

      池雨的担心让陆知白心里酸楚,那股支流缓缓地蔓延至他的鼻腔,他隐忍着那一腔温热的泉涌,艰涩地咽进心里。

      “我没事……”

      池雨心疼,把他扶起来,坐回到轮椅上。

      陆陆续续路过了一些医护和穿着迷彩的军人,出于礼貌没有长久地盯着他们看。即便是这样,陆知白还是觉得难受,想象着以后都要面对各种不同的眼神,心情一下子像是去到了末日。

      池雨敏感地留意到了他脸上的灰暗,整理了一下他的衣服,把早餐挂在轮椅的手把上,问他:“我们回去吃还是在这吃?”

      “就在这吧。”陆知白淡道。他不想池雨看到自己选择怯懦的方式面对一切。

      晚上,临睡前,两人在病房里各自打发着时间。池雨看网络的小说,陆知白看笔记本上的电影。

      一晚上陆知白都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焦急地偷偷打量坐在一旁的池雨。池雨看小说看得认真,并没有觉察。

      陆知白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已经十点半了,吃过晚饭后他就这样一直半躺在床上。他额头冒着细细的汗珠,抿了抿唇,瞄了一眼池雨,像是犹豫了许久才卯足了一股劲儿,说:“我想去躺卫生间。”

      池雨的思绪从小说中出来,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好像是理所应当那样,说:“好。”之后便起身去搀扶陆知白,推着他的轮椅,直到到了房间里卫生间的门口,池雨才恍然想起些什么,停在了门口。

      陆知白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紧张地收拢起来。

      池雨发现这是她照顾陆知白的时间里,他头一次在她面前说要去卫生间。这时的她才意识到些许的尴尬。她停在那不动,有些赧然,不是嫌弃,也不是接受不了,只是怕陆知白觉得尴尬,或是怕他觉得有失自尊。

      正如她料想的那样,陆知白没让她跟进去。

      “我自己进去就行。”陆知白话说完,便一拐一拐艰难地挪动着自己的身子和凭借完好的左腿一挪一跳地进了卫生间,并关了门。

      池雨看着他用似乎已经驾轻就熟的方式挪动,心里涌起丝丝痛意。或许压在他身上的许多的痛楚,不仅仅只是生理上的疼痛,不仅仅只是困住他的轮椅、他的右腿,不仅仅只是失去行动上的自由,还有这种情况下反反复复地从别人那里得到的同情的、不可思议的目光,生活中诸多不便带来的羞耻,和面对一系列的困难而无力解决时承受的心理健康问题。

      人生经验中没有体验过别人经历的,或许连安慰的资格都算不上,又凭什么叫他慢慢学着去接受去保持好的心态去面对呢?

      又过去了一周的时间。陆知白外伤的伤口开始结痂,包裹在伤口外的薄纱布也去掉了。池雨已经不想再去想当时看到陆知白脱下纱布露出的伤口的情形。那无疑也像一种烙印,深深疼痛地印在了池雨的心里。

      池雨无法想象,即便她陪在他的身边,或许在她没有留意到的任何一种时间里,陆知白都在靠着怎样的意念度过那样暗淡的时刻。那样的时刻里,或许轻易的一次尝试或稍不尽如人意时,都有可能将他吞噬。

      这周开始,陆知白开始了腿部的康复训练。池雨每天推着他去康复科进行三个小时的腿部康复训练。

      这样的日子又过去了一周,而让池雨欣慰的是,陆知白开始使用拐杖了。虽然行走时,他的右腿还不能脱离拐杖的支撑,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的右腿开始可以短暂性地站立了。

      傍晚,两人来小花园边散步。池雨陪着陆知白慢慢地沿着篮球场练习行走。

      晚风徐徐地吹拂,两人置身在淡淡的夕阳的余晖下,听着霞云下暮鸟和晚鸦在树篱间飞来飞去时的叽叽喳喳。

      忽然,一个篮球落地的声音渐渐地朝他们靠近。

      飞奔着的篮球就几近池雨的脑袋了。陆知白转头瞬间,一只拐杖和篮球竟同时落地。他用右手的拐杖挡住了横飞过来的篮球,巨大的冲击力,让原本重心不稳的他失去了平衡,顷刻间倒地。

      池雨着急地去扶他:“没事吧?”

      陆知白吃力地站起来。

      几个穿着体能服的年轻人带着歉意的神色跑了过来,还没等他们说些什么,池雨就已经恼怒道:“没看见这边有人吗?”

      其中一个年轻人很是抱歉:“实在对不起,失误失误。”

      陆知白重新拄起了拐杖,看上去并没有想要去怪谁,不计较地说:“算了,我也没什么事。”

      各自散去之后,陆知白像没发生过什么似的,依旧拄着拐杖练习行走。

      也是在渐次暗淡下去的暮色下,她才看到他手肘处在刚刚的那一摔中留下了划痕,才看清楚那个夕阳下、暮色中依旧坚忍的背影,那个透着不屈的灵魂。

      陆知白开始康复训练之后,值班员就被他打发回了基地。照顾他一日三餐的任务几乎就由池雨一个人包揽了。陆知白提过让他自己去,可池雨不肯。

      一个上午都还是艳阳高照的天气,只是池雨去食堂打饭,走出食堂的一会儿功夫,竟下起了滂沱的大雨。

      向前走和往后退都是雨,池雨提着盒饭选择继续跑回去。

      陆知白看着窗外的大雨,忽然觉得不安,踉踉跄跄地跳到窗前,不远处正在大雨中奔跑的小小的身影,在他看来承受了本不该让她承受的许多东西。他着急地蹦出走廊,也不管右腿踩在地面上时带来的疼痛,径直地奔向了楼梯。

      一路跌跌撞撞地走下了楼梯,焦急地等着池雨。

      池雨浑身湿透地出现在陆知白的面前,见到陆知白竟然走到了楼下,有些惊讶,却含笑说:“没想到会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下来了?”

      看着满身湿透的她,那湿透了的碎发紧紧地贴在她光洁地双颊,那张让他无法自拔的脸蛋,陆知白再也无法掩藏心中的爱意,将她紧紧地拥进了怀里。

      “对不起,小雨。”陆知白红着双眸。

      池雨的身体深深地陷进了曾经熟悉的胸膛,还没从他突如其来的拥抱中缓过神来,她只想这样被他拥着。这样的拥抱,让她不想结束。

      “傻瓜!干嘛要跟我道歉……”

      陆知白微微晃动的身子,有些重心不稳,却紧紧拥着池雨的背,托着她的后脑的一只手也逐渐地用力压向他的胸膛。

      “你都湿透了。”

      “湿透了你还要抱我?我一会儿上去换身体能服就好。”

      “不知道等雨停了再回来吗?我吃不吃饭不重要。”

      “我回到半路才下的雨。”

      陆知白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不想池雨以后再这样为他冒雨,他忽然变得有些霸道:“我不管,以后不许再这样冒雨!”

      “我也不知道会突然下雨,可是也总得把饭拿回来……”

      没等池雨把话说完,陆知白就打断了她,说:“对我来说,多吃一顿少吃一顿根本就不重要,对我来说,你才是最……”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他没有继续把后半句话吐露完整。

      可池雨已经猜到他想要说什么了,心里不经意间划过一丝美滋滋的爱意。

      “好,听你的。”

      这晚睡觉前,病房里,两人相互依偎在床上坐着。池雨把头轻轻地靠在陆知白的肩上,陆知白斜着头靠在她的头上。

      相处变得轻松起来,相爱的感觉一点点在回温,这让池雨感觉到安慰和庆幸。

      第二天中午,池雨照常打饭回来,陆知白见她回来,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池雨吃着饭,心情变得好一些的她,胃口也开始变得好起来。她看到陆知白有些心不在焉地用筷子戳着饭盒里的菜,于是问道:“怎么,没胃口吗?”

      陆知白凝视她,从平静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低头吃了一会儿饭,才说:“小雨……”停顿了几秒,等池雨认真地听他的下一句话时,他才又继续,“就当一切没有发生过吧,你回去学校,好好过你自己的生活。”

      池雨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开玩笑的意思,他是在认真地跟她说出这些话。她瞬间就像个泄了气的气球,各种情绪挤在心口,急迫地想要迸发出来。

      池雨放下手中的筷子,气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之间就这么算了是吗?”

      陆知白低头不愿回答。让他说出刚刚的那些话,已经是他思量再三,狠心做出的最伤她的决定。他不知能不能经受地住池雨的质问,不知道在她面前,他会不会又控制不住自己不理性的一面,舍不得放开她。

      池雨再次问道:“你是说我被分手了是吗?”

      “不是!我没那么说。”陆知白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罪人,觉得自己根本就不配做她的男人。

      池雨追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不想耽误你,你的时间不能像这样没日没夜地都绑在我身上。我没办法看着你为了我做这么多的牺牲,而我……而我却无能为力,不能给你带来一丝一毫的快乐。”

      “你怎么知道我不快乐?”

      “可我不愿意看到你累死累活地照顾我,为了照顾我,你打从来到这里就没睡一个安稳的觉,没安过一刻的心,陪着我过这样看不到头的日子。”

      “可你凭什么觉得我不是甘心如芥?”

      陆知白脸上露出凝重的苦涩:“可我怕你迟早会厌倦这样的生活,我知道我没资格让你离开,我只能等着你会离开我的那天……但我真的不忍心让你这样辛苦。”

      “可是你有问过我的意愿吗?哪怕你问过我一次,我都会告诉你我心里真实的想法。可是你连问都不问我一下,就全然觉得我迟早会坚持不下去,迟早会不愿意这样。哪怕你问我一句,我都会给你最坚定的承诺,告诉你我为什么来这,为什么还要赖着你不走。”

      池雨的质问,让他有些无地自容,后悔说出了那些伤人伤己的话。

      “可那不是我的本意,我的本意……”

      “可是你就是那么看我的,就是那么判断我对你的感情……”

      “不是,我……”

      池雨有些失望,她不想再争辩些什么,缓和了一下情绪,说:“不吵了,或许是大家的状态不好,或许是我做了什么让事情发展成这样。都先缓缓吧。”

      两个人都处在自己的亢奋情绪中,很难准确地吐露自己的心声,也不该这个时候去做出任何选择。

      虽然池雨是气恼的,但她还是继续把饭吃完,等陆知白也吃完了,她收拾了东西才走出房间。

      池雨离开后,陆知白忧闷的心情低到了谷底。

      他站在窗前,持久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她不来的时候,见不到她,忍着不去联系她还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她如今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然后再次离开的话,他有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去挽留她。

      陆知白一直在矛盾与清醒中挣扎。

      池雨带着微愠回到招待所,越想越来气,自己千里迢迢跑来费心照顾他,他还是说想要放弃的话。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池言的来电。

      没聊几句,电话那头的池言就发现了池雨的不对劲。

      “在学校是不是工作任务很重呀?”

      池雨疑惑:“为什么这么说呢?”

      池言不禁冷哼一声:“我女儿我还是多少了解一点,今天说话的语气不太对劲。”

      “哦……”池雨不以为意,想了想还是跟他提了一下陆知白的情况,“陆排长他负伤了,我在这边照顾他。”

      电话那头有点惊讶,关心地追问她:“那小陆还好吗?”

      “嗯,是腿伤,手术做了,现在还在康复训练。”

      短短的一声叹息从电波那头传来,池雨怅然地也跟着叹了口气。

      “怎么了?情况不好吗?”

      “他因为右腿有伤,行动受限,最终是否能恢复到原来的状态还是未知,导致他现在很消极。我不知道还能为他做什么——默默陪伴、小心翼翼地鼓励、事无巨细地照顾,能做的我都做了,可是他刚刚还想说让我回去过我自己的生活。他是真的想让我离开他吗……”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像是思忖了片刻,才说:“小陆或许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曲折,一时间连他自己都无法正视自己的困境。你要理解他。”

      “我理解他,所以我都一直小心翼翼地照顾他所有的情绪,但他还是抱着对未来,对感情失去信心的想法。我有些难过……”

      “你在他的身边,只看到了他在最脆弱的时候需要你,但你想想,站在他的角度上,他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孩在自己面前,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什么都给不了时的无力,会让他有多痛苦?或许他并不擅长表现出来,或许连你都有可能忽略了。”

      “我没想过我急于照顾他会伤到他的自尊心。”

      “傻孩子,他或许需要一些喘息的时间,给点空间他吧。男孩成为男人的过程需要自己向内找寻,克服困难,只有他能让自己走出自己的困境。”

      挂了电话,池雨开始重新思考池言的话,审视自己过去照顾陆知白的这些天的细枝末节。

      一天下来,即便池雨去房间帮陆知白打理一些琐事,两人也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

      夜里,池雨等陆知白熄灯,过了许久以为他沉沉睡去之后,她才悄悄走进他的病房,在他的床沿边坐了许久,之后在他的额间留下一个浅浅的吻才离去。

      次日早晨,池雨走去陆知白的病房,也许是昨晚没睡好,池雨来得比往常要早一些。走到楼梯口时,从房间里传出来的一声嘶吼惊吓到了她。她立刻顿足。那声嘶力竭的咆哮,伴随着像是拐杖敲打到地面的清脆的响声,让池雨的心一下子拧成了一团,像是被什么紧紧地拽着,连空气仿佛都被堵在了胸腔之外,让她呼吸一滞。

      她脑补着房间里有可能发生的一切。陆知白那声嘶吼头一次以这么不期而然的方式震撼到了她。果真在她无法想象得到的、无法看见的灰暗时刻里,陆知白无处宣泄的痛楚才这么清清楚楚地被发泄出来。

      这时的她又想到了池言的话,或许她真的需要给他一些时间和空间,或许她在这里的出现,才是他心里最大的负担。

      她暗自下着决定,她再也无法忍受看着陆知白如此的痛苦,如果能让他觉得轻松些,不再疲于应对她的存在,她可以试着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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