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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两心隙(2)
心魔峰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山峰,并不惊险,也不惊艳,即便顶峰高耸入云,也并无十分陡峭的悬崖峭壁。
难能可贵的是心魔峰上生长着各种珍贵药草,由于心魔峰顶峰有着可怕传说,岛上居民都不敢上去采药,上官心心多少也有些忌惮,寻到千年灵芝之后便急忙退回到中峰。
在中峰又流连寻觅了两个时辰,收获颇丰。
彼时日已西落,林间偶有微风。
上官心心坐在松树下抬起衣袖拭去额上的汗珠,身畔一丛饱满的淡蓝色铃兰随风摇摆,散发着淡淡幽香,小小的花苞可爱又清雅,不时有阳光洒落,映着嫩小花苞,像极了一颗一颗泛着光芒的玉石吊坠。
上官心心伸手爱怜地拨了拨小花苞,转而去看背篓里的千年灵芝、人参、何首乌等等珍奇药材,露出欣慰的笑容。
这些珍品足够夏瑶琪和弟弟夏北辰维系数年生计,往后的日子姐弟二人多少可以轻松一些。
笑容慢慢僵在唇角,绝美的眸子里转瞬笼上一抹哀伤。
只是,可惜,他们的生命太短暂了。
这个陶然岛有些古怪,岛上的居民无人可以活过三十五岁,所以整个岛上都是年轻人和孩子。
夏瑶琪说陶然岛百年前还是一个很正常的岛屿,可以与外界互通往来,长寿者比比皆是。然而有一天,一道巨型闪电突然击中心魔峰,心魔峰燃起熊熊大火,若非即刻天降暴雨,或许整个陶然岛都会沦为火海。
自那以后,陶然岛便被千里迷雾困住,里不能出,外不能进,误闯之人只会在迷雾中迷失方向葬身大海。
而岛上居民就再也无人可以活过三十五岁。
并且被闪电击中的顶峰,在传说中变成了一个可怕又诡异的地方,闯上去的人会陷入无限循环的恐怖梦境里,永远走不出来,即使侥幸被人救下来也会变成一个疯子,咬人、杀人、甚至吃人。
传闻百年间只有一个意志强大的人,成功走出心魔峰的恐怖梦境,不过那人也仅仅正常几日罢了,之后再也承受不住梦境的反噬自尽了。
至此,再也无人敢登上心魔峰顶峰,岛上居民一致认为心魔峰顶峰,封印了一只穷凶极恶的鬼魅,陶然岛的一切不幸都是那只鬼魅所为。
不过,终究无人真正见过什么鬼魅,久而久之,便只能是个传说了。
不管如何,岛上居民的寿命变得越来越短,却是个不争的事实。
上官心心起身环顾四周,毕竟身处山中,看不清全貌,唯见林深树密,花草繁盛,实无半分诡异之处。
然半月以来,她暗中四处探查,如今可以断定整个陶然岛的气数,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被一种神秘力量吸取而去,这也是为何岛上居民寿命越来越短的原因。
而这种神秘力量极有可能跟穷奇有关,因为跟穷奇陷入逍遥境时间相吻合,并且,她和轩辕一扬可以闯出千里迷雾来到此处,本身就不可能是巧合。
如今,轩辕一扬起死回生却依旧昏迷未醒,穷奇下落不明,陶然岛表面平静实则暗潮汹涌。
前路,危险重重。
这背后的可怕力量,这背后的可怕鬼魅,皆因她而起。
不将这一切查个水落石出,不将背后的鬼魅彻底消灭,她无法面对岛上无辜的居民,也无法面对祸根般的自己。
眼见林间光线渐渐转暗,上官心心背起装满珍奇药草的背篓走向下山的路。
清丽绝俗的雪白身影于茂密林间逐渐远去,树下的淡蓝色铃兰依旧随风摇摆,独自芬芳。
山林里倦鸟开始归巢,扑啦啦翅膀扇动的声音,叽叽喳喳互相打招呼的声音,不消片刻,都归于一片宁静,唯留晚风吹拂枝叶的声音不时响起,一阵起,一阵歇,没有规律。
上官心心背着背篓走了半个时辰,突然停住,借着林中极微弱的一缕夕阳余晖,盯住松树下那株随风摇摆的淡蓝色铃兰,绝美的眸子里悄无声息染上一片冷凝。
竟然,走回了原处。
她曾在各种各样险隘森林里寻药,却从未迷失过,何况,心魔峰山路并不复杂,根本没有迷路的道理。
她谨慎环顾阴翳山林,暗暗凝聚真气。
这里,有问题。
随着一阵山风乍起,眼前蓦然涌起一团迷蒙雾气,她下意识伸手去拨,眼前的浓雾竟像似一道门一样悄然开启,两侧散去,而浓雾中间现出一条昏暗的走廊,她不知不觉沿着走廊走下去,走至拐角,不由得一愣。
之后,她便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意识,无论愿或不愿,那些惨痛的曾经,那些她绝不愿再经历一次的曾经,她只能重新、亲身、一步一步,再经历一遍。
客栈楼下的一片黑暗里,一盏忽明忽暗的油灯立在靠窗的木桌上,桌前一袭玄衣的俊美男子手握酒盏,垂眸沉思,灯光下,颀长身影幽幽暗暗投在身后的墙壁上,整个画面落寞又凄凉。
他的视线始终落在酒盏里,黯淡嗓音透过黑夜飘飘渺渺传过来:“今夜,突然想见你了。”
她缓步下楼坐到对面,静静开口问:“为何?”
他浅浅饮了一口酒,薄唇轻启:“为你。”
她蹙眉轻笑,笑容里不免带了一丝无奈:“墨封,你觉得有意思吗?”
他提起酒壶斟满酒盏,唇角浮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自然没意思。除非……”目光慢慢移上来,终于落在她的面庞上:“你是我的。”
她默默看着他,突然间觉得自己好挫败,原来面对一个疯子,真的太难沟通了。
墨封修长手指转动手中酒盏,语气似自言自语:“如果我早些明白该多好,原来我一直都这么笨。”之后又笑出来,定定看着她,狭长眸子里似有星光闪烁:“心心,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清平世界吗?我把黑|道全灭了,还你一个清平世界好不好?待一切结束了,你愿意跟我走吗?”
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面对一个疯子,真的很难让自己冷静,狠狠吸了一口气:“墨封,你疯话说够了吗?”
墨封手指扣紧酒盏,突然俯身上前与她咫尺相视,凛冽的气息扑面而来,狭长眸子里泛出丝丝血痕:“你以为我为什么那么恨你们?”
她虽然被他的举动惊到,却仍旧保持着冷静的头脑在思考,为什么?难道不是注定吗?三朵无境幽莲之中,他们冰莲不是与墨莲注定是宿敌吗?
寂静的夜里,他手中酒盏突然砰的一声碎裂成片,鲜血顺着握紧的指缝蜿蜒流淌,滴滴答答落在桌面上,他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只是满目嘲讽地盯着她:“真的只是注定而已吗?真的只是宿敌那么简单吗?”
她静静看着他深邃似海的狭长眼眸,觉得世上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此了,下意识猛地起身,撞在身后墙壁上也不觉得痛,唇角慢慢勾起一抹冷绝的笑:“墨封,你是来恶心我的吗?”
他眸子里瞬间涌起滔天巨浪,又瞬间风平浪静,然后慢慢直起身子,一步一步缓慢逼近她。
电光石火间,她袖中短剑适时闪出,堪堪停在墨封咽喉前。
墨封停下脚步,抬手一丝一丝握紧剑身,鲜血顺着手指缝隙直淌入宽大的衣袖里,他像似毫无知觉,握紧剑尖对准咽喉,轻柔浅笑:“你舍得动手吗?”
他身子慢慢向前倾,咽喉皮肤瞬间刺破,殷红的血液淋淋漓漓滑入衣领,他依旧笑得轻柔:“如果你想我此刻死,我绝不活到下一刻。”
她万般无奈地盯着他,不明白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忽然目光越过他望向客栈门口,布满怒容的面庞转瞬惨白如死灰,握紧剑柄的手控制不住地狠狠发抖起来,直至握不住,猛地松开,身子不由自主撞向墙壁。
墨封用鲜血淋漓的手掌接住短剑,像感觉不到身后有人似的,自顾自说下去:“曾经我残忍伤你,换来如今你加倍伤我。心心,如果重来一次,我断不会那样对你。我后悔了。”
她在意识里疯狂嘶喊:闭嘴!闭嘴!闭嘴!
可是,却一丝声音都发不出,连动都动不了,只能悲凉无助地望着墨封的身后,直至有什么东西彻底模糊了双眼。
她什么都看不清了,只知道那抹玉白身影缓缓走到她身旁,用毫无情绪的嗓音说道:“说够了,就可以滚了。”
墨封浑不在意地笑了一声:“我只是暂时把她留在你身边,待一切处理完,我自会带她离开。”
轩辕一扬的声音依旧没有情绪:“你也要有那个本事。”
墨封留下最后一句话,便没了踪影,他道:“哪怕她少了一根汗毛,我都不会放过你。”
夜,只剩下一片冰冷。
她明明不想哭,可眼睛里就是有东西在不停地往外淌,怎么控制都控制不住。她想抱住他,却动不了;想说话,却说不出,只能像个木头人一样呆呆地靠在墙壁上,悲愤而无助地望着虚空。
“这就是你要离开我的真正原因?”
她听到他失望痛极的诘问,拼了命想拉住他离去的身影,却只触到他的衣袖便跌坐在地上。
她终于哭出声音,却因为身子的剧烈颤抖,哭都无法哭得顺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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