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后又将美貌皇帝始乱终弃了

　　明州府衙门口，众目睽睽之下，萧缃扶着婢女从暗影里停着的马车上缓缓下来，袅袅婷婷来到朱雀的车驾前。

　　今夜有星无月，周围纵有十数盏灯，光线也昏黄不明，无端给萧缃加了一重似有若无的迷雾，令她更似误履红尘的神仙妃子。

　　“姐姐……虽是说笑，小妹惭愧无地。”

　　萧缃一开口就带了无限委屈，随即又坠下两行清泪，旁边不少人都生出怜惜之意，恨不能出声哄一哄她。

　　朱雀冷笑两声，“萧十五娘身份贵重，不是为了验收谋杀成果，还有什么事一定要等在门口说？”

　　她这话说得颇为无情，旁边立即有人小声议论。

　　萧缃似乎是被她这一句话问到伤心处，哭得更是凄美，可又不发一言。

　　她这么拦在朱雀车驾前，碍着朱雀回府衙内院是小事，耽误在场不少人也不能交差休息，连跟随朱雀的宣王府侍卫中，都有人交头接耳。

　　车中陪着朱雀的紫晶见场面僵持，指了指车外，向朱雀示意自己出去解围。

　　朱雀轻笑着摇了摇头。

　　果然立即就有人出来给萧缃解围，“十五娘怎么会在此处？是谁为难你了？”

　　说话声音清越，正是林牧。

　　他似是有了七、八分酒意，扶了自家侍卫的肩膀，摇摇晃晃地从侧门出来。

　　萧缃的婢女棠溪原本是在小声劝她，此时立即出声，“朱主簿诬陷我们十五娘谋杀什么的罪名，林小侯爷快来评评理。”

　　说话间林牧已经行到朱雀车旁，隔着竹帘嗤笑一声，“朱主簿？这名字倒挺新鲜。”

　　朱雀揭帘出去，立在车辕上居高临下扫视众人一眼。

　　“我竟不知林小侯爷与萧十五娘如此相熟……既然知我是宣王府主簿，为何在府衙门口等着相见？”

　　萧缃哭得凄美动人，一时不便辩解。她的婢女棠溪口齿十分伶俐，“我家十五娘只怕主簿心中有愧，避而不见。”

　　紫晶被朱雀堵在车里，知道这时用着自己之时，不好催朱雀，只得掀开窗帘瞥了一眼，谁知窗外站着林牧，视线被堵，棠溪没接收到她这一记眼刀。

　　林牧正忙着与萧缃说话，也没有看到她的眼神，“怎么会避而不见？十五娘今日才到明州，车马劳顿，必是十分辛苦，还未安排下处吧？”

　　棠溪哀怨无奈地叹了一声。

　　紫晶立即明白萧缃为何纡尊降贵在府衙门口等朱雀——她来明州，多半是为了萧缙下狱的事情。

　　世家贵女，仓皇赶来求情，宣王似乎并不理会她。所以萧缃来找朱雀，是万不得已的下策。

　　府衙门口求见，是笃定朱雀不能置之不理，当众不管说什么，在朱雀面前受气一定是坐实了，方便随后找宣王哭诉。

　　萧缃称“姐姐”是客气，棠溪说“朱主簿”则是点醒朱雀，你再得宣王盛宠，也不过是府中掌事的小吏。

　　林牧被灌醉了酒，恰好出来解围，恐怕也是谋算之中的事。

　　紫晶心中不悦，正想讥刺几句，孰料朱雀轻轻巧巧跃下车辕，“林小侯爷要招待旧识，最好不过，恕下官公务在身，就不奉陪了。”

　　她打起官腔来，语调懒散又带点傲慢矜持，生生勾起林牧的火来。

　　“站住，你还能有什么公务……”

　　“城中发现刺客，下官赶回来保护殿下。”

　　朱雀成功用一句话，让林牧攥紧了拳头，又用另一句话，让他立即清醒了许多。

　　“十五娘金尊玉贵，若是被刺客惊扰……萧老太爷只怕要拿拐杖敲折你的腿。”

　　萧、林两家世交，林牧幼时在长安长大，萧老太爷的暴脾气他可一点也不陌生，听到这四个字，无数旧事纷至沓来，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林小侯爷多费心，下官先行一步，告辞。”

　　朱雀丝毫不理萧缃，趁林牧还没反应过来，带着浩浩荡荡一队人进了明州府衙的侧门。

　　走了老远，众人才听到林牧的咆哮，“你怎么知道……”

　　这半句话没头没尾，也不知道是在吼朱雀，还是萧缃又说了什么，令他震惊愤怒。

　　.

　　朱雀自称要保护宣王，其实并没有一点紧张感——毕竟宣王身边高手云集，有她一个不多，没她一个也不少。

　　她先去别院沐浴更衣，这才回到宣王所居的院落。

　　明州暑热难耐，她命人赶制的连环水车，汲了井水过来浇在屋顶取凉，又在屋檐上增加了无数毛竹，引导水流落入院中，顺着沟渠蜿蜒而去。

　　此时已是夜半，繁星在天，也倒映在沟渠的潺潺流水中。

　　朱雀见宣王屋里还亮着灯，一时茫然，站在院中半晌没动。紫晶轻轻推她过去，还往她手里塞了一柄团扇。

　　“殿下……”

　　她心中忐忑，悄声问守在门口的侍卫，谁知宣王在里面已经听到了，声音低沉又疲惫，“进来吧。”

　　紫晶早抢上去帮她揭开竹帘，双眸炯炯有神地望着她，笑容十分甜。

　　朱雀知道她毕竟还是向着宣王，手中团扇轻轻在她脑门上拍了一记，“去睡吧，我这不用留人。”

　　紫晶但笑不语，朱雀也没什么其他借口拖延，只得振奋精神进去。

　　宣王答应了她不理琐事，夜间早已经不办公务，此时却又没休息，坐在书案前执笔疾书，听见她进来也不抬头，“娘子不是急赶着回来保护我么？”

　　朱雀走近了，才看清宣王不是写字，是在一柄折扇上作画。他字写得不错，画技一般，扇面上只用墨笔白描，一块嶙峋怪石，几丛兰草。

　　“这么热的天，一身灰尘，不敢直接唐突殿下。”朱雀专心看他作画，漫不经心地应付了一句。

　　宣王突然停了笔，将折扇撂在桌上，“不说实话？”

　　室内静寂无声，朱雀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要是前世遇着宣王这般严肃，她早就心惊胆战，问什么说什么。

　　隔了生死，异世重逢之后，朱雀没了畏惧，慌归慌，表情还是漫不经心，她甚至还为宣王打扇，“殿下，我心里堵得慌。”

　　她这是兵法里的围魏救赵。

　　“哦？”

　　宣王抬眸望着她，大概也看见了她手中的团扇，表情微有柔和，“你是因为曾大娘母子的遭遇吗？”

　　朱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她这才留意到自己手中的团扇。

　　紫晶塞给她的这柄团扇式样是宫制，制作精良不消说了，扇面用浅绯素纱，无绣无饰，只用工笔勾了几枝桃花，花叶临风翻卷，其中几瓣，似有随风飞舞之意。

　　对照宣王桌上那柄折扇，出处不难猜。

　　她只是探望梅鸿雪时，顺手拿了一把扇子，又不小心给宣王看见，万想不到会生出这么多事。

　　朱雀只觉头痛欲裂，“殿下……”

　　“坐下说。”宣王示意她在旁落座，他自己起身去洗了手，“曾大娘母子遭遇不幸，你猜是为什么？”

　　“曾大娘孀居多年，好容易把独子拉扯大，又在明州府衙谋了差事……那天他在我面前问母亲的痹症，没想到转眼就被人杀了来诬陷我。”

　　朱雀手里一柄团扇有千斤重，斟酌词句怎么说，脑中凌乱飞舞着无数可疑的猜测。

　　宣王并没有让她猜测更久，他洗了手回来并没有归座，而是在她手臂上拍了拍，“娘子冰雪聪明，又有侠肝义胆，定是要为曾大娘母子复仇了。”

　　朱雀点点头，抬眸仰望宣王，“殿下不嫌我多管闲事就好。”
　　她语气十分恭敬，心里则补充了一句，嫌我多管闲事也没用。

　　宣王不知怎的，抬手抚上了朱雀的脸颊，无声轻笑，“嫌你多管闲事也没用。”

　　朱雀脑中“嗡”的一声，仿佛蜜蜂被炸了巢，冷汗涔涔，难以形容的麻痹之感从脸颊飞速蔓延至全身。
　　她咬牙坚持着不失态，牙缝里挤出一个九曲十八弯的“哦”字表示质疑。

　　“娘子想做什么，只管放手去做，勿以我为念。”宣王凝视着朱雀，笑意渐渐收敛，“我不过是个将死的废人罢了。”

　　朱雀只想夺路而逃。

　　眼前这个宣王没有前尘旧事干扰，言行与她熟悉的那个人极相似，又完全不同，毕竟前世那位，只想把她攥在手心里。

　　“殿下不必忧虑，我……”

　　没要紧的安慰话，朱雀可以流利说半个时辰不带重样的，可惜宣王并不想听，“礼部选定了你我大喜的日子，你想看看吗？”

　　他捧着朱雀的脸颊似乎并不打算放手，这等亲密接触的细节，令朱雀微微有点恍惚，不知今夕是何夕。
　　“这些只是权宜之计，殿下还是要早下决心，另选贤能……”

　　“明年春天，也许我都没了呢。”宣王注视着她，“选什么贤能，到时候你自己选吧。”

　　朱雀心中乱糟糟地，也不想和他争辩，索性自说自话，“殿下，我冲动且懒散，也说不定哪天就……”

　　她想到此身来这个世界毫无痕迹可寻，也说不定一道闪电，一声惊雷，自己就会化成了青烟，实在不能承担宣王留下的偌大基业。

　　“……就跟别人跑了么？那可不太行。”

　　宣王语气轻盈仿佛玩笑，表情漠然，仿佛又很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