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诡话

　　“这，这不可能，我刚才明明看到的……”我不可置信地张着嘴。阿宝的娇声笑语还在我耳边回荡着，那怎么可能是幻觉？

　　“你们跟我来！”，我拉着若鸿哥哥就像木屋跑去。就算没有了庭院，但是阿宝姐姐一定还在里面。

　　跑到木屋的门口，我一手推开紧闭的门扉，向屋内喊道：“阿宝姐姐！”。

　　空中扬起的灰尘像轻纱从我头上罩下，眼鼻顿时痒的难受，我猛打了几个喷嚏才能睁开眼睛。小屋里似乎放着很多东西，物品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尘埃，斗室一寸见方，找遍了也没有阿宝那火红的身影。

　　风吹过屋外的鸢尾花，沙沙的声响仿佛在嘲笑着我的徒劳与无力。

　　“这里是我们家的杂物房，平常都没什么人来的，而且哥哥的新娘子也不叫阿宝。”若雁的声音在身后传来，一如既往的平和冷静，但是我听了心里却越发觉得烦躁。

　　玉衡走进小屋内，四处看了看，脸上流露出嘲弄的神色：“小瑶，这里哪有什么人？你刚才一定是在池塘边睡着了做梦吧？”

　　听到玉衡这样说，我的心里更难受了，连他也不相信我说的话，这阿宝姐姐到底去哪了？难道我刚才真的在做梦吗？可是我的记忆真实地告诉我，这一切绝对不是梦。

　　我低着头一言不发，玉衡便扯了扯我的衫角，对若鸿两兄弟说：“刚才小瑶肯定是做了什么怪梦，不好意思啊，今天也打扰很久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说完他便拉着我往外走去，迈出木屋的时候，我的眼睛忽然扫到门槛边上有样黯红的东西，几乎与木头的色彩融为一体，那是一碟红豆糕和油炸果子，其中一块上面还有个月牙形的缺口，这不正是我吃过的红豆糕吗？

　　还没来得及细想，前面的玉衡已经在催促我：“小瑶，我们再不回去天可要黑了！”。

　　我只能收拾起杂乱的心情快步跟上他，若鸿两兄弟也跟在后面，把我们送到大门。道别之后，我正要跨过门槛，忽然听到背后的若鸿叫了我一声。

　　回过头，看到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过了一会，他才微笑着说：“没什么了，瑶光你们早点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我胡乱地点了点头，虽然若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我分明看到他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焦急与期待，仿佛要告诉我一些什么东西。

　　走了一小段路，周家的大门已经消失在视线中，我才对玉衡说：“其实，我刚才真的……”

　　还没等我说完，玉衡别过脸，接着我的话：“你刚才真的看到那个庭院和叫阿宝的姐姐，对吧？我知道你没有撒谎，而且，你也从来学不会怎么撒谎。”。

　　听着他冷静的陈述，我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

　　他停了下，一双凤目盯着我的脸露出认真的表情：“一进入那个小木屋我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那是狐狸的气味。还有，门槛边上的红豆糕和油炸果子，那些都是狐狸最爱吃的东西。你看到的庭院应该是狐狸的幻术化成的。”。

　　“那你刚才为什么还有那样说呢？”我生气地握住拳头向他喊道。

　　可恶的家伙！明知道我没撒谎还嘲笑我！

　　玉衡伸出手按住了几乎要暴走的我，他的声音如同四月凉薄的细雨。

　　“有一个古老的传说，如果谁家娶了狐狸的女儿做新娘，狐狸为了报恩，就会为这家人带来大笔的财富。我曾经听爸爸说过，周家其实很早之前就开始衰落，但几年前突然又暴富起来，如果传说是真的话，那么若鸿迎娶狐狸之女也不奇怪。”。

　　“难怪若鸿哥哥不肯承认阿宝姐姐的存在，他是不想别人知道自己的新娘是只狐狸吧？如果这样，阿宝姐姐也太可怜了！我看得出她是真的喜欢若鸿哥哥，被自己喜欢的人当做不能见光的异类，就算结了婚也不会幸福吧。”，我忍不住为阿宝感到惋惜。

　　人们都说狐狸狡猾，可是她却有着一颗孩童般纯真的心，勇敢地承认自己的感情，坦率地说出自己的喜好，我觉得她比很多人类都要可爱。

　　“幸不幸福都是若鸿和阿宝自己的事情，我们外人是干涉不了的，既然若鸿不愿意承认，小瑶你也不要再对他说起这件事了。”

　　夕阳的余晖为他细致的侧脸镀上一层淡金的釉彩，此刻的玉衡有着超越年龄的成熟与淡然，也让我有种无名的陌生感。

　　但是不可否认他的话很有道理，纵使心有不甘，我也只能应了声：“嗯，知道了。”。

　　回到家里，白天发生的事情依然在我心头萦绕。

　　到了晚上，我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只能看着床对面的雕花漏窗发呆，那繁复妖娆的花纹无端地令我想起阿宝嫁衣上华丽的图案。

　　这美丽而率性的狐之女，倘若知道未婚夫对自己是如此忌惮，她还能这么坦然而幸福地说出：“他呀，什么都好，就是不许我吃甜食……”？人类视狐族为异类，那么在狐狸的眼中人类是否也是异类呢？

　　“瑶光妹妹，你在吗？”。

　　娇媚的女声像温柔的剪刀切断了我紊乱的思绪，我慌忙从床上爬起，四处张望都不见声音的主人。难到是我的幻听？但是这声音好熟悉啊，像是阿宝的嗓音。

　　“呵呵，我在这里。”那酷似阿宝的声音再度响起。半闭的漏窗被人轻轻打开，一个火红的身影从窗外跃了进来。

　　纤细的身躯像雪花般飘然落地，那优雅从容的姿态让人以为是某种舞蹈。等我回过神来，阿宝已经站在床头笑盈盈地看着我。

　　“怎么啦，瑶光？不是被我吓傻了吧？”。

　　“阿宝姐姐，为什么你每次出现都那么惊……”，我有点苦恼地抓了抓头发。

　　“都那么惊艳对吧？” ，她如玉的脸庞上满是得意的笑容。

　　“你这么晚找我，不是就为了让我再’惊艳’一下吧？”，其实很想告诉她我要说的不是“惊艳”而是“惊怵”，不过还是忍住了。

　　“唉，你这小妹妹，怎么说话这么老气横秋的？“说完她伸出手在我头顶上揉了几下。

　　我连忙按住她的手说：“阿宝姐姐你是怎么进来的？找我有什么事吗？”。

　　要知道我爸爸是名警察，而且是镇上出了名的“神探”，警觉性可是异于常人。不知道她是怎么瞒过爸爸的耳目溜进来的，可能狐狸的灵敏度真的不是人类可以比拟的吧。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不过你们家的狗还真利害，我费了不少功夫才躲过它呢。”阿宝转动着灵活的美目，仿佛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哈哈，原来我家的小黄狗才是她最害怕的！狗是狐狸的天敌，她这次溜进来的确冒着挺大的危险。

　　“我这次来是想请瑶光你帮忙的。”她收起顽皮的表情，语气里带着一丝为难与踌躇。

　　“阿若的父亲想要反悔我们的婚事，我母亲她非常地生气，说要让周家付出惨重的代价。我没有办法劝住她，所以，所以想请你帮忙。”。

　　看来，周家为了财富真的和狐族达成了某种约定，现在目的达到了却想毁约，还是人比狐狸要狡猾得多。

　　“但是，阿宝姐姐，这些都是你们大人的事情，我一个小孩子能帮什么忙呢？”。

　　她不是期望我可以说服她的母亲吧？虽然我也很想帮她，但这么复杂的事情我又能如何解决呢？

　　“小孩子又怎么样，你可是契约选定的人啊！我母亲生起气来是非常可怕的，她可能真的会把整个周家毁掉的。如果这样，小若就危险了……”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阿宝突然说出这几个字令我震惊不已。契约的事情我连家里人都没敢告诉，怕吓着他们，而素昧平生的她又怎会知道此事？

　　“三界之约选了个小女孩做守护者，这件事谁不知道啊？而且，瑶光，难道你看不到自己身上闪着契约的印记吗？”，阿宝吃惊地看着我，仿佛我问了个很愚蠢的问题。

　　的确，在平时我是无法看到自己身上的印记。但貌似，总有些忽然出现的陌生人，不，应该说那些不是人的‘人’能够一眼就看到它。譬如瑶台月，灸煜，阿宝，还有就是玉衡……难道说玉衡也不是人吗？

　　我看着阿宝，昏暗的灯光映在她眸子中，明明灭灭的光影仿若我脑海里模糊的思绪。我努力地想抓住一点稍纵即逝的线索，忽然，刺痛像尖锐的箭矢从太阳穴射入脑内，我痛得连忙扶住额头，腰也弯了下来。

　　见到我痛苦的样子，阿宝连忙走过来，她一手扶着我肩膀，一手贴上我的前额。

　　“看来有人封住了你的记忆。”，一束光芒从她的手心亮起，慢慢地没入我的额头，随着她的动作，我的疼痛也减轻了许多。

　　“这股力量太强大了，我也没有办法为你解开，只能是减轻一下你的痛楚罢了。”。阿宝收起她的手掌，用担忧的目光看着我。

　　我的意识回复了清明，摆了摆手让她不要担心。

　　“瑶光，我知道有点强人所难，但我还是想请你过去制止母亲。”阿宝咬了咬嘴唇轻声说到，眼中满是恳求与焦虑：“无论如何，你都是契约选定的人，眼下只有你有能力化解我们两家的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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