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花风华录

作者:半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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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生


      见她不以为然,祝嘉毓面上流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女孩子要有安全意识,到了傍晚就不要在外头逗留。”章预近期捂着几起女大学生相关的渗人事件,他不好多说,只能点到即止。饶是如此,管轶眉也听得面色发白。

      祝嘉毓心知女孩胆子小,知道害怕就能长个心眼。遂转移话题道:“你的画作价几何?”

      聊到生意经,管轶眉就来精神了。

      原本不过当画画是摆设,能赚上钱真是意外之喜。

      她生机勃勃地,眼里是全然的快乐,丝毫不觉把钱财挂于嘴上是俗气。完全不类所谓读书人或是名媛们谈及金钱的鄙夷,仿佛如此就显得出尘清高似的。

      祝嘉毓压下心中骤然涌起的异动,反而神色淡淡,“为人子女当养身惜福,怎么能为了一厘半角的损耗身体?”

      “钱是赚不完的。”

      虽是苦口婆心,却让人泄气。
      ……

      越往市区赶,空气越发沉闷起来。

      刷卡收费的空隙,祝嘉毓无意间看了眼副驾驶,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格外的安静。

      他顿了顿,打开了车里的音响,轻柔悠扬的小提琴曲缓缓流淌。

      车子上了高速,便一路疾驰而去。

      直到抵达章财海棠区,管轶眉都没有开口说话。

      下车后,管轶眉起身含笑挥手道别,便转身离去。

      校园巍峨,草木萧疏,伊人踽踽独行,伴着昏暗的月色,宛若一幅情侣间离别的景况。

      祝嘉毓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换挡,重新启动了轿车。

      后视镜里,摇曳的倩影渐渐缩小,最后成为一个点,消失不见。

      听到呼啸的轰鸣声,管轶眉脚步一顿,嘴角勾起的弧度一点点抹平。

      该如何创造机会,下一个邂逅的机会。

      她捏了捏袋中的手机,即使是过去的崎岖不堪,也要为她的坦途填平道路。

      一推开素食斋1号间的格子门,祝嘉毓就收起了商务性的微笑。素食斋里的走廊里,落地无声的侍者端盘穿行。他摆手拒绝了几个殷勤想要上前扶将他的人,面上带着些许疲惫,慢悠悠向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低头挽袖子时,察觉到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他掀起眼皮子立马扫了过去。凌厉的眼正对上了来人的眼神,似乎有些怔忪,他下意识上前一步,对方却慌慌张张吓得夺路而逃。

      祝嘉毓定在原地,有些莫名。

      是管轶眉。

      接二连三地不期而遇,他的第一反应是怀疑并非巧合。过往他遇到的所谓人为巧合不知凡几,都是为了攀附富贵。

      然而方才看她,似乎并不知情,反而像吓了一跳不愿意见到他。

      她躲什么?

      他突然忆起昨日管轶眉不敢接的那通电话,和当时她难看的神色,和方才浮肿的眼神……

      心下一急,他仓促之下叫住一个路过的侍者:“帮我看一下刚才那个女孩子在哪个包厢,”顿了顿,又添了句,“看下包厢里都有谁。”

      被叫住的这位侍者负责的正是这几个包厢,人机灵得很,立马躬身应了。

      这位可是祝总,素食斋的大老板之一,在衣食父母面前,所谓的顾客隐私算个屁。

      正是表现的好时机。他竹筒倒豆子般的将知道的都说了。

      这位美女他印象深刻,长得特别漂亮不说,点菜也挺奇怪的。

      “还定了份长寿面?”祝嘉毓眼眸一溜,正好看到齐人高的花瓶里插着的梅花。他若有所思,低头吩咐了几句。

      管轶眉在外头做了通戏,心中大定,才施施然回到包厢坐下。

      “你去个厕所怎么去了这么久?”对面的人开了口,正是梅静,管轶眉的母亲。

      “有点远。”管轶眉随口敷衍道。

      “你眼睛怎么了?”女儿刚才进门,梅静就留意到她眼皮红肿,仿佛哭过一般。

      她心中一恸,想起刚才看到女儿第一眼。阔别一年,圆盘子脸蛋小了一圈,越发显得眼睛大下巴尖。

      她对着女儿强势惯了。向来说不出软乎话。能问候一句已是难得了。

      “这两天睡眠不好,肿了而已”管轶眉轻描淡写道。

      梅静秀眉一皱,本有些压制的脾气,瞬间暴躁起来。

      “你20岁了,还是跟小孩子一样!不知道爱惜身体!年纪轻轻熬得跟黄脸婆一样,你看看你的脸色……”

      管轶眉闭了闭眼,权当没有听见。

      “我叫你节食,没让你做斋婆,你肯定没好好吃饭!看看你这气色,惨白惨白的,一看就是缺乏营养……”

      梅静越说越火大,“这就是你非要来吃的店?”她挑剔地巡视一番室内。装修附庸风雅,但这个菜都是素菜,菜单上连个鸡蛋都没有。

      管轶眉不发一言,左耳进右耳出。

      梅静见女儿只是忍耐地听着,并不反驳,舒心不少。但转念一想,她一向阳奉阴违,主意大得很。比如缺席艺考,丢下学了十几年的舞蹈和乐器,转而跑去参考普通高考,她又气不打一出来。
      “你说说你,就不该读这劳什子学校,章预这破地方偏僻,也就是离机场近点……
      有好东西都落不到这山沟来!这好东西都在大城市,流通不到二线三线的,你就是找个老公他也是土霸王……

      你看这劳什子菜馆子,一个素菜几百块,这是金子做的是吧,吃了能成仙还是能升天啊……”

      叩门声响起,管轶眉适时打断了母亲的喋喋不休。
      她脊背挺直,垂首半侧着脸,瞬间勾勒出无限的故事感。

      听到陌生的声音,她抬起头来,原来是侍者叩门送餐。
      强压住心头的失落感,肩背不着痕迹地放松下来。

      青衣侍者迤逦而入,次第将餐盘放在桌上,道了声慢用就缓缓向后退下。

      “等等,我们好像没点这道。”管轶眉叫住正欲离去的侍者,指着桌上一盘寿桃说道。

      “这是祝先生吩咐的,”侍者脸上带着恭敬的微笑,“您可以尝尝看。”

      他思忖着多嘴一句:“本店特供,一般不外卖的。”

      “祝您生辰快乐!二位用餐愉快。”侍者行礼后退出了包厢。

      母女两人低头进食,虽是素菜但菜色不错。两人用餐仪态皆很优雅,一时间屋内只有筷子的搛菜声和轻微的咀嚼声。

      管轶眉举箸吃着寿面,一根不断地吞完后,梅静才挪开凝固的眼神。

      “祝先生是谁?”梅静骤然发问,语气里有着淡淡地严厉。

      她年轻的时候也是天真的很,等后来才知道女人的美貌和天真需要金钱来浇灌,女儿随她,生得如此美貌,不应该在琐碎和贫穷中磨掉光泽。

      看着对面光彩照人的女儿,如此肖似她,这是她一生最得意的作品。就吃饭的这个当口,连服务员都比其他地方的殷勤许多。这样的女儿,要是让她随随便便落入普通人家里,才是造孽!

      梅静停下下筷的手,静静凝视着对座的女儿。

      知女莫若母。自从听到那句祝先生,管轶眉眼里放出的光彩让她心头一惊。

      祝先生,一听就觉得年纪大!还送寿桃,这起码是50+的人才能干得出的事情。

      她培养了女儿近20年,是为了让她飞向梧桐树做凤凰的。但不代表她愿意女儿为了攀高枝屈就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

      管轶眉脸拉下来,她向来知道母亲有双富贵眼,也向来喜好安排别人的人生。

      筷子搁在筷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母女俩静静对峙。

      此时房门被敲响,听到熟悉的男声,管轶眉说了句“请进”,梅静的眼顿时如利刃般扫向门口。

      门口站着个高大的年轻人,生的温润雅致,钟灵毓秀。

      正是祝嘉毓,他含着妥帖的笑意,声音磁性低沉:“冒昧打扰二位了。”

      方才侍者已经告知他包厢内,包厢里另一位是位中年女性,与管轶眉有六七分像,约莫是母女。只他不放心,决定亲自走一遭。

      估摸着到了餐叙,才过来查看一下。

      说笑间他已经征求意见,踏入了屋内。

      祝嘉毓情知另一位便是侍者口中的梅女士了。

      这位保养得宜,风韵犹存的女人,脖子上戴的是梵克雅宝,手上一只卡地亚猎豹,得体优雅的裙装,空座位上安放着一只名牌包。妥妥的贵妇范儿。

      再对照管轶眉朴素的装扮和爱财的性子,母女两人虽皮囊相似,然作风迥异。

      “这位是?”祝嘉毓明知故问。

      “祝先生你好,又见面了。”管轶眉站起来招呼。
      她介绍道:“这是家母。”

      梅静伸出右手,客套寒暄道:“你好,我是梅静,多谢你关照我女儿。”出乎梅静的意料,这位祝先生竟相当年轻,看起来不过30岁左右。

      “伯母您好,鄙姓祝,名嘉毓。”祝嘉毓礼貌回握,笑意加深几许。嘴上却客气道,“伯母说哪里话,轶眉同学平时懂事乖巧,我并无关照。”

      祝嘉毓与人应酬都已刻入习惯里,他留出几分心神来关注管轶眉,却见她神色淡淡,似乎并不热络,心中愈发奇怪。他并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好奇心也并不重,然而此刻他对管轶眉的好奇前所未有。

      她似乎与自己母亲不太熟,连肢体动作都写着拒绝,竟不如在他面前自在。

      “你也来这里用餐?”
      “嗯,今日正好有应酬。”

      “饭菜可还适口?”祝嘉毓细细询问,显得耐性十足。
      “很好吃,那个寿桃也很好,就是吃不下了。”

      祝嘉毓唇角微翘,温声道:“吃不下就不用吃了,就是求个好兆头。”

      梅静的眼神渐渐柔和,她是经过风月的人,这位祝姓的年轻人一进来看出两人之间的苗头。

      她细细打量着,外表不凡,全身行头,举止言谈,貌似是只金龟婿。

      “祝先生,”梅静笑盈盈发问,“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相识的?”审视的目光却毫不掩饰地在两人身上逡巡,

      管轶眉截过话头“我的事,你……”

      “大人说话,你一边玩去。”梅静脸色一变,低斥道。

      转而看向祝嘉毓,笑意不达眼底:“小孩子不懂事,让你见笑了。”

      祝嘉毓暗暗叹口气,心里有数了。

      他自幼家中凋零,孤寂半生,感念至亲骨肉恩义,对梅静,倒是更添了几分尊重。

      梅静听其话音观其行,文质彬彬,颇像个大学教授,但既然女儿称呼他“祝先生”,她眯了眯眼,“不知道祝先生在哪里高就?”

      “家中打理生意罢了,不值一提。”祝嘉毓笑意浅淡。

      “祝先生真是年轻有为。”

      “伯母谬赞了,您叫我名字就好。”祝嘉毓口中虽是自谦,世家公子的倨傲却喷薄而出,“不过小打小闹罢了。”

      梅静面上笑意不减,两人你来我往,又打了几套太极拳。

      对方待人接物游刃有余,饶她历练多年都落了下风。

      “生女儿是债,有人情往来我必得清楚,方才失礼之处,你多担待。”梅静先抑后扬,一番盘问过后,柔声致歉。

      “您言重了。”
      ……

      等人走后,叫侍者来结账,被告知已经埋单。

      梅静渐敛了笑容。

      “他不适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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