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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不知走了多久的水路，周怀闵只知道自己无数次醒来都是在船上。
只不过今天醒来看见的船舱格外精巧。
“公子醒了！”巧儿连忙将人扶起来，“公子不要怕，奴在，公子不怕。”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周怀闵的双眼一下子就湿润了：“巧儿……”
很快，他恢复了清明：“巧儿你怎么在这，你……”
巧儿轻轻将人扶起来：“我怀了孩子，周太后便没有多为难我。只是周太后并不喜欢我，我在船上的权力有限，顶多能为公子多要几个大夫。”
周怀闵还想说什么，门外突然就喧闹起来。隐隐约约能听清是很多人在说“拜见主上”。
果然没一会儿，周墉就拉开门走了进来。
她看着躺在床上的周怀闵，搬过一边的凳子坐下：“我会保住你的孩子。周怀玉说你对二皇姐还有情谊，我也知道当初救的周小公子是一个重感情的好孩子。”
她爽朗地笑着，周怀闵忍不住看了一眼她手腕上露出来的疤痕，紧接着，他冷笑一声：“若我早知如此，便不需要你救。”
那个时候还是寒冬，在尚书房。他并不知道是周怀玉推的他，只知道三皇女刘嗣焕救了他。所以后来和三皇女亲近了起来。
不过，那也只是小时候的亲近了。
周墉，现在是刘嗣焕，甚至替他掖了掖被角：“你好好休息。这些人都是你四姨和我父后的，刘嗣徽本来是可以全身而退的，但是因为你，她选择了跟我们做长期战斗。那你就不能轻易死，因为你有着她的期望。”
见人有所松动，刘嗣焕欣慰地笑笑：“如此甚好。父后并不在意巧儿的孩子，所以这段时间可能会委屈你一些。我寻来些字画，你可以在这段时间练练字，画些画。”
说着便起身：“巧儿，你是愿意留在这里照顾你家公子，还是跟我回去？”
自从知道周墉是刘嗣焕之后，巧儿就不怎么敢面对她。他心里发毛，身子不可控地后缩：“我，我在这里。”
“也罢。那我先回去了。有什么需要就说。这个时期孕吐难受，又是在船上，好好养胎。”她对着巧儿说完，就离开了。
刚出来他们的舱室，周太后就着人让刘嗣焕到他那边去。
周太后对刘嗣焕几乎有着病态的控制欲。
刘嗣焕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随即笑着进了周太后的船舱。
此时，周怀玉和刘锦乐都在里面。
“皇姐！”刘锦乐兴奋地看着刘嗣焕，眼睛亮晶晶的。
刘嗣焕摸了摸他的脑袋：“锦乐长大了。”
周太后却让刘嗣焕坐在自己身边，让其离刘锦乐远一点。
“焕儿，你四姨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圣旨在手，现在只需要时间。你这段时间多和徐老沟通，莫要让老人家受到怠慢。”
刘嗣焕也是知道的，她顺从地点点头，紧接着道：“父后，孩儿想，可以的话，还是给周怀闵找一个随身的大夫，这样也方便照看胎儿。”
周太后慈爱地握过她的手：“焕儿还是太善良，做一个帝王，心一定要狠。你要知道，无论他生不生下这个孩子，他自己本身就可以威胁到刘嗣徽。”
刘嗣焕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父后，其实孩儿想留周怀闵在身边。”
不顾及周太后生气的神色，刘嗣焕继续说道：“孩儿什么都听父后的，希望父后可以答应孩儿这一个要求。”
周太后年轻时与自己的孩子分离，确实没有为她做过什么，但是……
“非他不可？”
“非他不可。”
周太后终究是不愿意和自己的女儿争执，退了一步：“如果他愿意归顺，我也不会难为他。”
“那便是同意了。”刘嗣焕终是露出一个微笑，“巧儿也有孕在身，药材这方面，还望父后不要短缺了才是。”
周太后确实不在意周巧儿以及周巧儿的孩子，药材供应，他也不是很在意，只是：“父后希望你不要辜负父后的对你的期望。将来登上大宝，定要娶怀玉为夫。”
刘嗣焕看向一边低头不语的周怀玉，温和地笑着牵起他的手：“那是自然。怀玉天人之姿，孩儿欢喜不已。”
不过一瞬，她又将手放下，起身拱手作礼：“父后，那孩儿就去找徐老议事，不叨扰您了。”
刘嗣焕一走，周太后也没了说话的兴致，便让其他两人退下。
周怀玉紧紧跟上刘锦乐，带着揶揄的语气：“锦乐哥哥，主上如此护着周怀闵，你不担心吗？”
刘锦乐扬眉看向他：“我倒是没有想到，皇姐小时候确实很喜欢周怀闵，但当时周怀闵不还是一个四岁的娃娃吗？不过，该担心的是你吧？”
周怀玉却不以为然：“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若是主上胜利，我母亲就是有从龙之功，到时候我就是名正言顺的君后。但锦乐哥哥你可不一样，你毕竟不是太后的孩子。这十多年过去了，主上对你的姐弟情谊又还剩多少呢？若是周怀闵对主上说什么，哥哥多少受些委屈，又有谁管呢？”
刘锦乐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周怀玉，看不出来你这道行是愈发深了，果然跟在父后身边久了的人就是不一样。不过，你想借我的手，解决掉周怀闵，那是不可能的。”
他逼近一步，艳丽的面容在阳光下格外刺眼：“周怀玉，你要知道，现在周怀闵不能动。若是顺利，胜利之后，周怀闵和我皇姐关系愈发好了，他就更不能动。你以为，我是傻子吗？别以为你是平国公的嫡子就能怎么样，据我所知，平国公有意让周怀星嫁给我皇姐吧。”
“你！”
周怀玉恼羞成怒，愤然离去。
在甲板上听了些墙角的长宁下意识又摸了摸自己的人皮面具，然后混在侍从中。
他需要找到周怀闵。
他顺着安胎药的药香，很快找到了煎药的地方，那里已经有了煎好的药。
跟着端药的侍从，长宁试探道：“这药——”
那侍从很是随和：“你是太后那边的吗？郎君身怀有孕，我是过去照顾的。”
“那你怎么端了两碗？我是太后吩咐过来照顾关押着的那个。你知道在哪里吗？”
“还有一碗就是给那位公子的。”侍从是从周墉为官后一直照顾周巧儿的，并没有什么防备之心，“你和我一起吧。”
长宁见人没有起疑心，一路上就与之交谈。可惜这人只是为了照顾怀孕的周巧儿才被带上船的，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将安胎药送到里舱，此时，周巧儿正在和周怀闵说着体己话。
巧儿先是喂周怀闵喝下安胎药，然后自己才捧着碗一饮而尽。
长宁弯腰行礼：“郎君，我是太后派来照顾这位公子的。名叫阿两。可否让我为这位公子请脉？”
巧儿当即给他让了让，拉出周怀闵的手：“那当然是可以，快，快些。”
本身怀孕就是一个难关，更何况周怀闵身子不好，近日又诸多奔波，脉象已经紊乱了。
长宁到底还是心疼，抓着周怀闵纤细的手腕：“我就没有见过哪个孕夫瘦成这样，还是要多吃些，不然孩子也很难活下来，到时候直接在里面生成死胎可怎么办！”
“你是说，孩子本身就活不下来吗？”周怀闵嘴唇发颤，骨节分明的手放在还没有隆起的腹部。
长宁哪忍心看他这样，半哄道：“公子只要放宽心，多吃些，孩子会好好的。”
周怀闵却有些庆幸，又有些难过，最终淡然一笑：“在这里，哪里可以放宽心，又怎么会吃得好。若是孩子本来就是要随我下去的，我也不能在这世上，耽误了她。”
“公子，你还有巧儿呢……”
“巧儿，”周怀闵叹了口气，“这孩子命中注定活不下去，我不如随着孩子一起去了，到了黄泉路上，说不定还能见父亲一面，是我连累了父亲。”
长宁越听越不对劲：“公子的父亲已经不在人世了吗？”
周怀闵不知道他是长宁，并不打算多说：“不过靠药吊着命呢。”
长宁还想问些什么，巧儿觉得这人怪异，便道：“阿两是吧？你去给公子拿一些干净笔墨来，跟人说是主上应允的。”
说着，他看向自家公子：“公子，我觉得主上是想帮你的，你不如写写字，散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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