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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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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是察觉到了少年眉宇间透露出的恐慌情绪，玉濯思忖片刻，遵从内心，开口劝慰。
“祭雪峰内，无我许可之人，皆无法踏入。”
他的声音冷冽淡漠，犹如切冰碎玉，然而话中的意思却与其截然相反。
茫茫雪海之中，银发男人神情平静，那双与发色相同，散发着无机质冰冷感的雪色眼眸，此刻仿佛也透出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
总而言之，是陆言殊前世未曾见过的模样。
他前世见过的玉濯大多数时候都是冰冷而淡然的，哪怕是作为对方门下唯二的亲传弟子，所得到的也只不过是一些资源上的倾斜。
功法传授，只有冰冷的玉简，感情交流，亦基本没有，因为玉濯仙尊除了闭关之外，还要奔波各地诛杀妖邪镇压魔族，师徒二人聚少离多，对话都少，更别说谈心了。
少年曾以为是他太过弱小才不入对方眼中，为了报答对方的知遇之恩，他不断努力的提升自己，打脸那些认为自己不配之人，只为了证明玉濯仙尊的眼光没有错。
他的努力换来了无数人从不屑到敬佩的目光，却唯独没有得到玉濯仙尊的注意和关心，哪怕只是一句轻飘飘的赞扬。
这亦是陆言殊前世的遗憾之一，不过后来跟着师尊一起踏上无情道之后，他也逐渐理解了对方为何如此，只不过到底还是做不到像玉濯仙尊那样果决。
前世师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格体现历历在目，如今对方的温柔以待，却是为何？难不成真是因为今生的体质影响吗？
陆言殊不愿相信，这位修无情道的高岭之花也会有走下神坛的一天。
他眼帘微垂，心中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玉濯仙尊，多谢你的谅解，既如此，我先告退了！”
玉濯：“……？”
银发男人再一次注意到了少年神情的变化，只不过这一回他显然不明白对方是为什么而难过，自然也就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对方了。
望着少年匆匆离去的背影，玉濯沉默不语，只是眼中流露出的些许疑惑证明，他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银发男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纷纷扬扬带着天罡寒气的冰冷雪花落在肩头，整个人如同一颗望妻石再也没有移开半分。
……
告别玉濯之后，陆言殊披着对方给予的狐裘在祭雪峰行走。
柔软的靴底踩在厚重的雪面之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一片孤寂之中，只有陆言殊一人的呼吸声。
莹白如玉的指尖不自觉的在身上暖和又柔软的狐狸毛上摩挲了好几下，少年终于明白这玩意为什么这么眼熟了。
前世他不过弱冠之年便突破金丹期，震惊九州中外，宗主为了炫耀还特地举办了一个盛会，宴请了不少天骄和大佬，各种层出不穷花里胡哨的华贵礼物收到手软。
其中一件匿名之物正是这看似普通的狐裘，实则是由千年前某位叛逃狐王的皮毛制作，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能够阻绝渡劫期之下的绝大多数攻击，是很厉害也很珍贵的法器。
陆言殊的心中再度陷入迷茫之中。
如果是师尊送的，那为什么不说呢？
兀自沉思的陆言殊忽略了周围的环境，满脑子都是与玉濯相关之事。
忽然，伴随着咔嚓一声，少年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突如其来的一双手托举在了他的腰间，将陆言殊给扶了起来。
少年有些愣神的看着这埋在雪地中的身影，这是一个容貌俊美的男人，穿着一身缥缈宗弟子服，眼神却如同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他的手是冰冷的，胸膛毫无起伏，呼吸间也没有热气出现。
只是一眼，陆言殊便认出此人……不，或者说这个做工精巧完美与常人无异的傀儡，正是出自前世的师兄连倾之手。
前世拜入玉濯门下后，陆言殊方才知晓，原来对方并非只有他一个弟子。
在少年之前，还有一个名为连倾的师兄，只不过此人生性低调内敛，常年蜗居祭雪峰之上的他一心只捣鼓钻研傀儡之术，对于所谓的人情往来嗤之以鼻。
陆言殊与他相处的还不错，因为只要给钱，对方就会提供他需要的任何东西且不问理由。
此次在祭雪峰暂时定居，正好可以和对方认识一下，以便来日好拜托连倾帮他为温前辈制造身体。
站定之后，陆言殊先道了声谢。
“谢谢你，这位……道友。”
目不转睛盯着陆言殊半晌的傀儡人也终于开口了。
“你是什么人？为何会在祭雪峰？”
“我是陆言殊。”
少年善意一笑，眉眼弯弯：“今后可能要暂时在祭雪峰小住一段时日，等到麻烦解决，我自会离去，希望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清润的嗓音搭配上诚恳的话语，再加上那双明亮澄澈的黑瞳，真的很难不让人心生好感。
哪怕傀儡人只是一个傀儡，从前只会听从主人命令的他也不由得怔住了片刻。
“你呢？”
少年的声音唤回了傀儡人的思绪，他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
这很奇怪，但并非不能回答。
“我是影一，主人的傀儡。”
傀儡人回答道。
“那就拜托你为我带话了，影一。”
影一：“主人已经知道了，他说想见你。”
陆言殊眨了眨眼，有些惊讶。
他虽然一直知道连倾师兄擅长制作拥有自我意识的傀儡，却并不知道他们还有另外的快速沟通手段。
“可要我为你带路？”
想到前世之事不能暴露，少年便点了点头。
得到指令的一瞬，傀儡人迅速上前，伸手一个打横将少年抱了起来。
“……？”
“你这是？”
陆言殊惊讶的瞪圆眼睛，像一只受惊的猫咪。
傀儡人一金一红的琉璃玉眼珠倒映出少年精致漂亮的容颜，将捕捉到的画面一一传递到背后之人脑中。
“这样速度快些。”
影一表情不变，一本正经回答道：“陆道友，你的修为太低了。”
“……”
连倾师兄还是一如既往的话糙理不糙。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回到了熟悉环境的缘故，陆言殊之前一直隐隐有些焦躁不安的内心竟然也跟着平静下来。
在前世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祭雪峰都被少年当成家一样的存在。
他真正的家在幼年时被不知名的仇人一夜之间屠戮殆尽，后来被迫沦落到投靠亲家寄人篱下的地步，却因此再也没有体验过家的温暖。
直到进入缥缈宗，成为玉濯的弟子，陆言殊平生第一次找到了归属感，并愿意以此为动力开始新生活。
心绪纷飞之间，不知不觉已抵达了目的地。
祭雪峰与其他四季长春枝繁叶茂的峰头不同，常年被冰雪笼罩外加天罡寒气侵袭，自然也无正常的房屋，无论是玉濯还是连倾，都是随便劈了个洞府就住了进去。
陆言殊拜入门下之后自然也要入乡随俗，但是因为他当时实力低微，还是师尊给他劈了个洞府出来……
少年恍惚游神的片刻时间里，傀儡人影一将他轻轻放下，认真介绍道：“这是主人的洞府，你若没有住处，可暂时在此借住一些时日。”
陆言殊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影一，他不笨，知道这不是傀儡人的意思，而是幕后之人的示意。
在他的印象中，连倾师兄和师尊玉濯一样，拒人于千里之外，除非谈钱，基本不会给人什么好脸色，这样的人，想必也不会让他白白蹭住。
少年思忖片刻，既做好了欠人情的准备，又忍不住数了数自己的灵石，确认哪怕被对方狮子大开口也不会囊中羞涩之后，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毕竟连倾师兄可是一个认钱不认人的人。
陆言殊跟着影一一起踏入了洞府之内，不过一会，映入眼帘的就是各种琳琅满目的天材地宝。
它们被随意的一路铺设在沿途的木柜之上，看似是炫耀，实则只是因为其主人并不在意，为了节省空间而摆在了最外围。
这也是连倾此人的矛盾之处，明明和人最爱谈钱，却又并不屑于做个守财奴。
待到深入之后，便是一个个和影一类似的傀儡人在洞府内行动，他们每个人长相不一，年龄不一，但是无一例外都是各有千秋的美男子且拥有一双一金一红的异瞳。
若不是提前知道这群人只是傀儡，恐怕第一眼看去都会因为他们身上穿着的缥缈弟子服，而误将这些人看做是缥缈宗新入门的弟子。
随着陆言殊的靠近，那些傀儡人们看似目不斜视的走过干着自己的事情，实则一个个却是不由自主的纷纷瞥向了少年。
作为傀儡人之中实力最强的那个，连倾发现了他们的消极怠工，只是一个扫视，便让他们收回目光。
陆言殊对这些暂且一无所知，他跟着影一一路走走停停，也不知是走到了哪里，终于看到了一个站立的人影。
那是一个容貌俊美的青年，他一身奇装异服，黑发被发冠竖起，双眸却是与那些傀儡人如出一辙的金赤异瞳。
“你来了。”
不等征询少年的意见，青年便仗着修为高深迅速靠近。
眨眼间，已是咫尺之距，一张熟悉又隐隐透着些许陌生的脸在陆言殊眼前放大。
“不愧是师尊看中之人，果真瞧着顺眼的很。”
冰凉的指尖轻轻捏住少年的下颔，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义不明的浅笑，眼中更是带着肉眼可见的兴奋。
“我未来的小师弟，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和我做个交易？”
做交易，明明是陆言殊和连倾师兄常做之事，此刻他却是莫名感到了一股宛如被野兽盯上的不祥预感。
有点不对劲，连师兄这次想要的好像不是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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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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