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渡一人

　　两条小蛇在暗无天日的锦盒中，面对前途未卜的命运，各自蜷缩着不敢言语，然而一天过后，仍旧不见捉妖师对他们有何处置，恐惧和疑惑逐渐占据内心。
　　“大哥，他为什么还不杀我们？不会想把我们剥皮泡酒吧？”小一点的赤练悄咪咪地问。
　　“蠢货！没见他使的是道家符咒吗？道家一定是想把我们公开处刑的，和其他的小妖小怪一样。”
　　小赤练带着哭腔，“我就说不要贪嘛，其他同类都撤走了，就我们明知清心观的道士们马上要打过来，还非得再干一票。”
　　“我们好歹也是百年的蛇妖，若不是这毛头小道士，完全来得及脱身，谁知道他们会派人做先锋。”大赤练叹了口气，“估计等清心观的道士们到齐，就是我们的死期了，是大哥对不住你。”
　　小赤练听罢，抽泣起来，“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我不想死，不想死…”
　　“那你哭就有用了？”大赤练嗓音又高亢起来，见小赤练没有停下的意思，吼道，“别嚎了，吵得人头疼，遇到事就知道哭，哭哭哭！”
　　“那我不哭他能把我们放了吗？呜呜呜…”
　　白枫为锦盒打开一条透光的细缝，“你不哭确实不能放了你，但你如果能给我想要的信息，放了你也不是什么难事。”
　　大赤练怒斥，“别听他的，他要是能放了我们，老道士们都不能放过他！”
　　“没说放了你啊，别插话，我在跟那条小蛇说话。”
　　小赤练看了眼身边的大哥，颤巍巍地问：“万一你问的我不知道，怎么办？”
　　白枫噗嗤一声笑了，“我还没问呢！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打听一只妖的下落，他叫，圭石。”
　　“圭石？”
　　大赤练一个甩尾给了小赤练一巴掌，抢话道：“你找他做什么？”
　　“你很喜欢抢话？”白枫说着举起一张灭妖符咒，以示威胁。
　　“老道士们还没到，你不能私下处刑！”
　　“为什么不能？他们让我做先锋，为他们开路，干最苦最累最危险的事，风头却是他们出，你们既然落在我手里，我想杀便杀，想放便放，谁也管不着！”
　　大赤练显然被白枫的话震慑住了，僵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
　　“别杀我大哥，”小赤练挡在大赤练身前，“我可以告诉你圭石在哪，但你要承诺放我们走。”
　　白枫收了灭妖符，“我只说过放你走。”
　　“那你…”小赤练深呼吸几口，仿佛在吸纳勇气，“也别想知道圭石的去向，大不了把我们兄弟俩一起杀了。”
　　白枫一怔，没想到这小赤练也不完全是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鼠辈。
　　“好，不过要看你说的去向是真是假了。”
　　“等你的师叔伯们到了，自可去验证。”
　　“你疯了？”大赤练小声道，“真信他会放了我们？”
　　“大哥，横竖最坏不过是死，就赌一把又如何，反正圭石那贱胚本来也活不成了，说不说没区别。”
　　“圭石死了？”白枫惊诧道，“你们看到的还是听说？怎么死的？说详细点。”
　　“七天前，清心观的道士们集体出动，开始捉还在赤平镇的所有妖，那时候圭石就在镇中，我们是在山林里得了其他蛇妖的消息，据说他们下一步就是清理参羽村。本想从朱平镇直接撤往绯平镇，但看到沫鱼和萝芝往参羽村去，便想着趁道士们还没来，洗劫最后一波。”
　　“为什么要撤往绯平镇？妖军驻扎在那里吗？”
　　“妖军以丹平镇为驻地，已经拿下了绯平镇，告知所有妖众可以去那里避险修炼。”
　　白枫一阵沉默。
　　“你说好放我们走的！”小赤练大叫。
　　“等师叔伯们到了，我自会去验证，若你所言非虚，我便放了你们。”
　　“骗子！”
　　“我不会让他们发现你们的，你现在别无选择，只能信我。”
　　“他们有寻妖盏，你藏不住我们的！”
　　白枫合上锦盒，“此锦盒可敛收妖气，你们的气息冲不出盒壁，感受到了吗？”
　　次日，还在树上休憩的白枫感觉眉心有些瘙痒，皱着眉头睁眼发现青蝶正在她面上飞舞，缓缓落在她抓痒的手背上。
　　“师兄你回来啦？”白枫惊喜地坐起身。
　　“师叔伯们正在路上，一会儿就到，”青蝶发出微弱的声音，“师父也在，想来是不愿看到我的，我先躲起来，替我给师父磕几个头吧。”说完煽动青翼飞向山林深处，须臾便不见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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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参羽村的祭台之上，一位头发半白，胡须杂乱的老者高声问询：“不知哪位是参羽村的村长啊？”
　　龅牙矮个反问：“你是哪个观的道士？找我们村长干嘛？”
　　“老道乃是清心观掌门，想请村长出面主持妖邪处刑事宜，不知村长何在？”掌门显得彬彬有礼。
　　“村长老早就跑了，参羽村乱了这些个月你们才来，能跑的可不都跑了吗？”祭台下牵着弟弟的小彩答。
　　掌门身旁的付显向前一步，接过话：“让参羽村村民遭受妖邪侵扰，是我等捉妖师失职，只恨妖军将佛道修士皆困于茁冥山境，众道脱不开身。如今同掌门师叔还有众位师兄弟齐心合力，于前些时日已铲除赤平镇所有妖邪，而今参羽村内外也已清理，就请大伙互相招呼着前来祭台，共观诛灭妖邪，以慰死于妖邪之手的亡者在天之灵。”
　　一老太喜极而泣，“快回家叫乡亲们都来，捉妖师们都到了，要诛杀妖邪祭天呢！”
　　“之前的小道士也是你们派来的吧？”龅牙笑着问，“人可好了，还救了我们村的小彩小光姐弟呢！道门出英雄少年呐！”
　　“参羽村可算有救了！”
　　老道士们虽不清楚他们口中的英雄少年是何人，但看着村民们七嘴八舌的慢慢散去，或是报喜，或是叫人，也不打算纠结于此。
　　参羽村民们呜呜泱泱在祭台下聚齐时，道士们已搭好了火刑台，年轻些的小道士们举着火把围了一圈。
　　“参羽村的众位乡亲们，请安静！”掌门音色浑厚，此言一出便肃静了人群，“茁冥山妖境妖王已去，妖军悉数出山，如今驻扎于丹平镇，清心观众道于日前清理赤平镇，现在也已将参羽村的妖邪肃清，不日将前往朱平镇，联合清虚观、清修观、清静观的同道以及明净寺的高僧们，与妖军争夺朱平镇要塞。大战在即，今日将荼毒百姓的妖邪，以火刑正法，以儆效尤，以慰亡魂！”
　　付显一挥手，被束妖符禁锢的一男一女出现在火台之上。
　　躲在山间暗暗观察的白枫瞬间瞪大了双眸。
　　“此二人，男妖为菌妖萝芝，女妖便是白条沫鱼，也是百年间吸取参羽村数百生魂的罪魁…”
　　……
　　“河神？那是河神？”
　　“他们要杀我们的河神？”
　　“河神真的是妖？”
　　“捉妖师都说是妖了，应该错不了。”
　　“她要真是神，也不能被捉妖师捉住吧。”
　　……
　　“…更是妖族炼化生魂的帮凶！贫道的徒弟…”付显顿了一下，“便是死于他们二人之手，如今人妖势不两立，必杀此恶妖为人族联军祭旗！”
　　台下的小彩左看看，又望望，发觉大伙总还是多少惧怕着那位曾经的河神，有些瞻前顾后，骤然挥拳昂声：“诛杀妖邪！以慰亡魂！”
　　一人呼，百人应。
　　在一句句“诛杀妖邪，以慰亡魂”的呼声中，沫鱼和萝芝在大火里痛苦挣扎，慢慢消散，此时的白枫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随着他们的消散，一同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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