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县娘子会通灵

作者:桃问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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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我祖奶奶


      怎么又是个姓丁的?
      丁牧野一时语塞,顿了顿往卫常恩看去。

      见他一脸无奈,卫常恩便问那韩孟义:“发现宋必问尸首前那一晚,你于何处,做的何事,可有人证?”

      韩孟义就道:“因担心再有偷盗的,草民那晚就住在暗房所在的房里……直至清早管家给送了锁来,草民上了锁,才去夫人那边留宿。”

      “清早是何时?天可亮了?”
      “没亮呢。草民让管家连夜去配的锁。约莫寅时。”
      “你的意思是,你在房中一直待到寅时,等管家给送了锁后,你进了暗房看了看,随后把暗房锁了,离开了房间。”
      韩孟义点头:“对。”

      “你是将暗房里头仔仔细细搜了一遍,还是仅仅看了一眼?”卫常恩道,“我记得,暗房无窗,若是夜间进入想必视物并不清晰。”

      “草民就拿着烛台看了一眼……”韩孟义有些嘀咕,难不成是自己没看清楚?

      “那你确信你看得那一眼,真的瞧清了?”

      韩孟义就迟疑了,他拧着眉头舔舔嘴唇,好一会才笃定回道:“旁的地方不敢说,宋必问尸首那个位置,草民记得清清楚楚,锁门前确实没有人。”

      “何以这般笃定?”卫常恩问道。
      “草民拿着烛台刚要关门,就觉有什么亮的晃了一下,草民就特意又看了一眼,并未见着什么异常。”

      丁牧野抬眸:“有什么亮的晃了一下?”
      “对。”韩孟义点头,“许是草民手里的烛光打在了里头的瓷器或是首饰上。”说着脸色一白,他站了起来道,“不对啊大人。草民的瓷器都在别的库房,暗房里的首饰也都拿盒子装着……”

      “若你瞧见的,是匕首呢?”女师爷轻柔的声音淬了些冷意,叫韩孟义身子抖了抖,一时没敢回话。

      “你锁门时,管家在何处?”丁牧野问道。
      “也在房里。在暗房外。”他哆嗦道,“他叫草民赶紧走,还能再睡会……”

      韩孟义心惊,若当时里头真藏了一个拿着匕首的人,他又执意要好好检查下暗房的话……
      “莫不是当时里头便藏着那杀人犯?”他死里逃生般呢喃了一句, “大……大人……幸亏草民命大啊……”

      丁牧野正要再问,冷不丁听着他这么一句,思路一下卡了壳,提着一口气顿住了,没缓过神来。

      堂下的百姓听得入神,都昂首盯着他。记录堂审的文吏,拿着笔的手也顿在半空中,只等知县大人再度发话。
      气氛莫名焦灼又急切。仿佛一场大雨下的正酣,天边雷光一闪,炸响耳际的轰隆声却迟迟未来。

      卫常恩见状,俯下身在丁牧野耳边小声说了句话。
      丁牧野便开了口:“自木盒子被盗后至你锁了门这段时间,房间可有旁人进去过?”

      “草民担心再度失窃,便叫下人都离了园子……便是晚间,也只草民一人睡。”

      可见丁以西之后,有心人若想进韩家主房,可是如履平地了。卫常恩如是想。

      正说着,韩府管家被领了进来。
      见到肃正的公堂,他垂眸跪了下去。

      丁牧野还未发话,韩孟义当头发作起来。他嗖地起身,指着管家质问道:“老陈!你是不是私藏了暗房钥匙,私通凶手杀了宋必问,还想嫁祸给我!”
      “老爷。小的跟了您十年了。”管家面露急切,却只委屈兮兮地回了句。

      韩孟义扯高了声音:“十年我都没看透你这人啊!你是不是对韩家家产起了贪念?!”

      “小的没有啊!”管家正要喊冤,上头丁牧野拍了一记惊堂木,吓得堂下两人俱是一抖。

      “来来。你上来。”丁牧野对着韩孟义招招手,“位子让给你,你来审。”
      韩孟义忙闭紧了嘴,跪回了原地。

      管家老陈仍然垂着脑袋,只揩了揩额际的薄汗。

      “堂下人报上名来。”丁牧野白了韩孟义一眼,严肃地看向底下的人。
      这时卫常恩冲着清文招了招手,同他站到一旁,小心叮嘱了他几句后清文便离开了。

      “草民陈鲁。”陈鲁伏下身去。
      “宋必问被杀那晚,你于何处做了何事?”

      “回大人。当天老爷入夜了想着要锁,便叫草民连夜去买三把厉害些的锁来。草民便出门去了杂货铺。可杂货铺早打烊了。草民寻到了打锁的匠人,拿了锁回了府,把锁交给老爷,等老爷去歇息了,草民便也回房歇息了。”
      “何处的锁匠?”
      “县城西头外郊骆村的骆锁匠,外人都喊他大骆。”

      丁牧野闻言,便递了个眼神给一捕快。那捕快忙不迭退出了大堂。
      “你拿了锁回到韩府时是何时辰?”丁牧野又问道。

      “过了四更,未到五更。”
      “后边你径自去歇息时,可有旁人知道?”
      “……没有。”陈鲁有些紧张似的,咽了咽口水,“草民尚未娶亲,一向是自个睡的。”

      “你同甄红是何关系?”卫常恩忽的发问。
      陈鲁身子一僵,讪笑道:“女师爷问的……甄红是夫人跟前的婢女,同草民能有什么关系。”

      “那你缘何知晓她同宋必问关系过甚?”卫常恩紧接着又问了一句,“这可是前次你报官时亲口说的。”
      陈鲁忙道:“他们俩的事,府里头……知道的人不少。”

      “那我怎么听说,你家夫人原打算将甄红许配于你?”卫常恩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陈鲁一直忙着揩汗,闻言没有即刻回答,拿眼觑了韩孟义后才道:“此事草民倒是没听说过。”

      韩孟义就反驳道:“夫人说过!要将甄红许配于你,你怎会没听说过。”
      陈鲁脑袋垂得更低了:“草民确实不知。”

      “那你可见过这个?”卫常恩自怀中摸出一样拿帕子包裹的东西,掀开帕子,里头是一枚像是染了血迹的梅花银簪子。
      陈鲁抬头看了眼,一瞧分明后瞳孔骤缩,面色发白起来:“草……草民没见过。”

      韩孟义伸长了脖子望了眼:“这是草民府上婢女用的簪子。这是草民夫人去岁特特叫人去置办的,每个婢女都有。尤其是甄红,银簪子上还嵌了颗玛瑙。咦,就是这个,这个是甄红的!”他说完又指着陈鲁道,“不是你去置办的吗?!”
      陈鲁别开眼:“草民事多,不大记得了。”

      “云祈客栈你可去过?”卫常恩没在方才的问题上纠结,又问了一句旁的。
      陈鲁一顿,摇了摇头:“从未去过。”

      卫常恩点点头,俯下身又附在了丁牧野耳旁说了些话。丁牧野就冲着堂下摆了摆手道:“今日先到这。有劳韩老爷和韩管家了。此案尚未完结,两位可莫要出城。”

      韩孟义恭敬地行了礼。

      陈鲁像是松了口气,脊背却未放松,只跟着行了礼,随后走在了韩孟义后头。
      韩孟义一边走,一边骂他,两人骂骂咧咧地走远出了府。丁牧野便悄悄喊了另一名捕快同一名颇有身手的衙役跟了上去。

      堂上百姓也都走了。

      卫常恩将方才的簪子重新包上,要往怀里放,却被丁牧野一把拿了过去。
      “娘子这簪子哪来的?”他搁着帕子将簪子举了起来。

      卫常恩一时语滞。她偷偷摸摸让榆荷去问韩家夫人要来了甄红还留在府里的饰物,随后触碰了那饰物,便瞧见自己……抑或说是甄红躺在一个光线微弱的地方,有人在给她裹上黑布,还把她头上的那支玛瑙银簪子给顺走了。意识归于黑暗前,她听见极近的地方有隐约的对话声。听着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是什么。直到方才想到云祈客栈,她忽然明白,那隐约的对话声中,有一人的声音同客栈小二极为相似。

      若如此,那甄红的尸首想必还在客栈中。

      方才那簪子从她眼前略过,她便记住了大致的模样,又再次去寻了那韩夫人问询才得知这银簪子的事,于是便问韩夫人的另一个婢女借了银簪子,又在上头嵌了颗玛瑙,抹了些鸡血,拿来试探陈鲁。
      陈鲁若是说认得,那倒还少些嫌疑,可他偏生说不认得……

      “是从韩夫人处拿来的。说甄红有一支。我便想着不如拿来诓一下试试。”
      丁牧野笑笑:“还是娘子聪明。如今就看他沉不沉得住气了。”
      卫常恩倒没什么笑意,只瞥了他一眼,行礼走了。

      知县大人碰了一鼻子灰,只好摸摸鼻子起身跟在了后头。亦步亦趋,时不时追上几步,再落下几步。

      卫常恩心里还想着案情,懒得理他。走至拐角,脚步一转就往验尸房那头走去。
      丁牧野没说话,仍旧跟着她。

      老钱正在净手,预备去灶下做点活计。瞧见卫常恩过来,忙问道:“大娘子可有什么事?”
      一张笑脸在瞧见后边的丁牧野时拉了下来。
      “该来的来了,不该来的也来了。”他轻哼一声。

      卫常恩抿抿唇,将手帕包着的簪子递给老钱:“钱叔。这簪子可像是凶器?”
      老钱便接了过来,掀开了细细看了看:“长度与大小极像。但这簪子头并未受损,可见并非凶器。那伤口抵着胸骨,若是簪子刺入,簪子尖必有异状。”

      卫常恩点头,将簪子又收了回来,告谢了后转身回房去。
      丁牧野狗皮膏药似的跟在一旁,也回了自己的住处。

      临近晌午,外出的捕快押着陈鲁回来了,顺道还拿到了一支带血的梅花玛瑙银簪子。簪子尖拗了一小截,裂缝极大,像是快要断了。

      这便是凶器了。卫常恩笃定地想。

      万万没想到,才刚堂审完,又要接着堂审了。因着两次堂审时间太近,旁观的百姓就只有两三个。

      陈鲁伏跪在地,浑身发抖。那梅花玛瑙银簪子他用了后便特意埋在了屋后的槐树下。方才堂审时乍然瞧见,心神慌乱,一下便失了分寸,回了府便找了个时机去屋后槐树下挖起了土。
      才刚挖出那包着的银簪子呢,县衙的人就突然出现了,就好像等了好久似的。

      他这是被诓了!

      虽说查到了凶嫌是一桩好事,但知县大人饥肠辘辘,情绪就不太好。

      “老钱,你且看下那簪子,可是本案的凶器?”
      老钱便接了那银簪子,又用手指量了一量,便将簪子又呈了上去。

      “回大人。这簪子长四寸五分,簪身较细,簪头亦有抵裂,符合死者伤口特征。确乃杀害宋必问的凶器。”
      丁牧野点点头,老钱退下了。

      “陈鲁。你可认罪?”声线凛冽,激得陈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陈鲁有些慌乱:“大……大人。草民没有杀人。那宋必问不是草民杀的。”
      “那这凶器作何解释?”
      “……是是是甄红!”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起了头,额头都是汗,“草民同甄红有情。她她她杀了宋必问后跑来找草民……草民便帮她处理了一下尸体,又把凶器……埋……埋了起来。”

      “噢?你且将事情来龙去脉都讲一遍。”丁牧野冷眼看他。

      陈鲁冷汗涔涔:“宋必问他……对甄红有意,总是同她说,木盒子里的东西价值连城……说不知何时会有人突然出现。他若是等到了这人,便要去云祈客栈什么的……甄红不想跟他,又对木盒子起了贪念……那日她趁夜去了云祈客栈,不知怎么同宋必问起了争执,一时不查刺死了他……便又急匆匆来找草民。草民不忍,让她先跑了。”

      “你是如何处理的尸体?”
      “草民……草民想起丁以西突然出现之事,便趁着凌晨云祈客栈往外送恭桶时把尸首运到了韩家。草民……从锁匠那拿了一把通配的钥匙,把宋必问放了进去,再将门锁上……”

      “宋必问身上并没有进过恭桶的痕迹。就算你有本事把尸体送进暗房,你又是如何隐藏他的血迹?”
      陈鲁不停地揩汗:“因为……因为当时甄红并未拔簪子,簪子还在宋必问身上。草民给他裹了衣裳,到了暗房才给拔了下来。”

      “那就更不对了。”丁牧野冷笑一声,“客栈里头可是有着比韩府暗房更多的血迹,若簪子当时未拔,那些血迹又作何解释?你裹他的衣裳又在何处?”

      “草民真的……真的没杀人……”陈鲁被一连串问题吓得手抖,只敢喊冤,“是甄红杀的。不是草民杀的。”

      “你撒谎。”卫常恩这时开了口,“宋必问之死,从头到尾怕都是你的杰作。”
      “草民冤枉。”
      “你说你没去过云祈客栈是不是?”
      “没……没去过。搬尸体前未曾去过。”

      卫常恩闻言,对着清文点了点头,清文便带上来了一人。正是云祈客栈的店小二。
      “店小二,你好生看看此人,可认得?”卫常恩对着陈鲁扬了扬下巴。

      店小二闻言,索性走了过去想仔细瞧瞧,陈鲁却拿袖子遮了脸。

      店小二撇撇嘴,一把把他的手拉开,随后目瞪口呆地说了句:“您不是那马商鲁老爷吗?!”
      陈鲁一下就面如死灰,伏在了地上。

      “陈鲁。先前店小二提过,马商一行人与宋必问是同一日入住的云祈客栈。你给了马商一笔银子,让你扮做他们的人。所以后边我们去问马商时,他们对甄红一无所知。”卫常恩清脆的声音极是悦耳,悦耳中又带着一丝嘲讽,“甄红说是马商婢女,可见你们是一伙的。那我倒是想问问,你既只是帮甄红处理尸体,为何提前扮做马商入住客栈?”

      “草民……草民……”陈鲁已想不出狡辩的理由。
      “若我想的没错,你同甄红觊觎那木盒子,想占为己有。可你又不想惹祸上身,便策划了这起偷天换日的案子。你偷偷入住云祈客栈,又叫甄红深夜寻人,将嫌疑挪到她身上。不知何故,甄红死了,你同宋必问出了客栈回了韩府。”

      陈鲁面色雪白,一头的冷汗,脊背僵直,手却不停地抖。
      “眼下可知,宋必问离开客栈时还活着。可甄红不知所踪。我原还想着,你们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挪走了尸体。后来才想明白,你们根本没有将甄红的尸体搬离客栈,她……想必还在客栈中。”

      “草民冤枉。”
      卫常恩便摇摇头,看向丁牧野:“既是还不肯说实话……大人。”

      丁牧野了然,手一挥,几名衙役就往衙皂房而去,不一会就抬出了一具被白布包裹的尸体。
      那尸体被摆到了陈鲁旁边。

      卫常恩丝毫不惧,走下堂去,将那白布掀开了一个角。
      白布下,甄红面色惨白,肤色发青,眼睛仍睁着。从陈鲁的角度来看,便见着甄红那双杏眼死死盯着自己。

      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窜到脊背,他神魂还未反应过来,身子已经不受控地剧烈颤抖起来。

      捕快这时又交了一条腰带给卫常恩。
      卫常恩接了过来,将之轻轻摆在陈鲁跟前的地上。

      “这是从你房中搜出的一条腰带。陈鲁。”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腰带中间好似少了一些什么。”
      陈鲁撑在地上的手还在抖:“没……什么都没少。”

      “噢?捕快可问过你府上的人了。这腰带上头原有一块四方形的翡翠玉石。因着你喜欢,韩府众人可谓是颇有印象。连你报官那日,我都见过。那么,这块玉石去哪了?”
      “……许……许是丢了。”

      “那便巧了。甄红手里可一直拽着那玉石不放……”卫常恩又俯下身同他低声说道:“你藏她的尸体时可知道她还活着?”

      陈鲁倒吸一口凉气,见女师爷身子微微一侧,他便一眼又瞧见了甄红那死不瞑目的脸。恐惧像是幻化出了形态一把攥紧了他的喉咙。几乎是一瞬间,他仓皇失措地往后爬了几步,失态地大喊:“不是我杀的你!是宋必问!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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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你是我祖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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