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开场一级寮

　　无边的黑。

　　与蛮蛮上次见着的神乐的梦不一样，神乐做的那个梦的黑是一片空无的黑，而如今这个梦的黑则是滑腻充满恶意的黑，仿佛藏在黑后面的是无数蠢蠢欲动的丑陋的怪物一样，那些怪物正对这世间的一切张嘴龇牙，可怖也可怜。

　　蝴蝶精手中的灯忽明忽暗，胆小的蝴蝶精已经瑟缩在蛮蛮身侧了，这个梦带给她不小的压力和恐惧。

　　“……在那里。”晴明一半心神注意护着蛮蛮和蝴蝶精，一半注意则去观察四周了，最终还是被他在一处角落找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食梦貘。

　　食梦貘不复平日里可爱憨厚的样子，原本粉色的皮肤变成有几分阴沉的黑紫，獠牙尖锐刺人，眼神空洞。力量也强大了足足两倍。

　　那应该是这个梦境带给食梦貘的力量——来自这个恶梦的主人的力量。

　　蛮蛮实在是想不到这世上还有几个比她意识到的那个人的黑暗力量要强了，她心下莫名有些不好受，目光在四处幽黑寂静的环境里转了转，轻声试探性的唤道：“晴明？”

　　晴明闻声低眸看向蛮蛮，却发现她好像不是在叫自己，眸光一顿，随即缓缓蹙起眉心来。

　　随着蛮蛮的呼唤，周围的黑暗竟是慢吞吞的褪去，蛮蛮和晴明这才看清周围的环境。

　　是一个很普通的日式庭院，四方端正，溪水小桥，大树小草，还有那坐在走廊上的一身蓝白色狩衣目光淡淡看着他们的晴明。

　　不，那不是晴明。

　　晴明是不会露出那般冷淡凌厉的目光的，晴明的眼睛是美好的深蓝色如海洋如天空一般纯粹的，而不是如冰霜般寡淡漠然的灰色——仿佛在他眼中，这世间的一切都如同他的眼瞳一般，失去最美好的颜色。

　　蛮蛮抿紧了唇，唇瓣微微失去血色，特别是在看到‘晴明’看向自己时温柔的目光，并朝自己招手时，她的心非常的难受，那是从来都没有过的感觉。

　　那是黑晴明啊。

　　他们果然是认识的。可能在她不知道的、或许遗忘了的过去未来，他们认识了，她现在却忘了。

　　“蛮蛮。”晴明低声唤道，他顺着蛮蛮看着的方向看去，却只看到了一本书，看着蛮蛮的神情，他眼中闪过几丝担忧与深思。“你看到了什么？”

　　“……庭院，晴明——”蛮蛮的目光无法从黑晴明的身上移开，在看着黑晴明原本明亮的目光逐渐黯然时，她的心被悲伤溢满，若非还残存几分理智，她怕是直接要朝黑晴明跑去了。“是黑晴明。”

　　蛮蛮最后的理智让她一字一字艰难的把话吐了出来。

　　晴明眉目一凛，手中折扇一转，当即抬手把蛮蛮护在身后，警惕问道：“他在做什么，或者说了什么？”

　　晴明的目光所及处依旧只有一本书。

　　蛮蛮静静的注视着黑晴明，许久后，微微摇了摇头，道：“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坐在那里。”

　　‘你还是对他说了谎。’黑晴明微微一笑，笑容与晴明不同，多了几分阴郁和凉薄，少了几分温暖和友好。或许他已经尽力了，尽力在蛮蛮面前表现的温柔一点像晴明一点，但可惜，他努力向晴明一般扬着嘴角时的样子还有几分滑稽和别扭。‘你并不爱他。’

　　蛮蛮听出了黑晴明话里对晴明浓浓的敌意，眉头微动，不发一词。

　　‘上次你梦到了我，对吗？我很想知道在你心里、或者梦里的我是怎么样的。’黑晴明没有计较蛮蛮的不说话，继续说道。‘可怕？丑陋？令人厌恶？或者，如同这个梦一样的充满了黑暗吗？’

　　黑晴明的声音也与晴明的有几分不一样，黑晴明的声音更偏低偏几分沙哑，就好像是原本一副温润好听如玉石叮当的声音在经历了撕心裂肺的呐喊了一般，能听得出声音低哑磁性，也听得出他话语里的古怪和奇异的感情。

　　蛮蛮依旧没有说话，她始终静静的注视着黑晴明，面上不曾有半点异样。

　　没有人知道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即便是就在身侧的晴明，或者洞悉人性与人心的黑晴明。

　　“……晴明大人，你看到了什么？”蛮蛮开口，轻声询问道。

　　“一本书。”晴明回道。“看着好像是一本古书。”

　　“过去看看吧，或许那就是救食梦貘的办法。”蛮蛮的眼中染上几分晦暗，低声道。

　　晴明思考了一下，认同的点了点头，道：“走吧。”

　　朝古书走去，也就是朝黑晴明走去。

　　晴明眼中是古书，而蛮蛮却看到了黑晴明。她不知道是自己出现了幻觉，还是黑晴明刻意为之的这一切，只是坐以待毙从不是她的行事风格。

　　黑晴明似乎非常满意的舒了一口气，换了个姿势，长腿微曲，好整以暇的等待着蛮蛮走近。

　　‘不用担心，这是我的梦，他听不到我们说的话的。’黑晴明一把拉住蛮蛮的手腕，指尖在蛮蛮的手腕内侧慢悠悠的轻划了几下，见蛮蛮有几分僵直，轻笑出声。‘我的好女孩，真的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我可是想了你好久呢，上次——一别，是不是整日都想着我了呢？’

　　蛮蛮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有几分疲累般的在走廊上坐下，晴明微微侧目，见她只是坐着，以为她是累了，便没有说什么。

　　‘好女孩，告诉我，你真的爱他吗？’黑晴明固执的询问着，手还不肯松开，依旧握着蛮蛮的手腕，如图得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的把玩着，动作小心而缱绻。

　　蛮蛮微微低头，见晴明的手骨节分明纤长好看，如同藤蔓一样的慢慢的落在她的手腕上，再抬眼，蛮蛮看到黑晴明眼底深处的偏执和疯狂，藏得很小心，仿佛很怕她看到一般，在她抬眼后，黑晴明亦微微一笑，笑容却驱不散眼底的深色。

　　黑晴明的睫毛很长，也很浓黑，眨动时如同蝴蝶的翅膀在翩飞一般。

　　蛮蛮看了一会儿，然后才收回视线。

　　她好像从没有这样仔细瞧过晴明，没有时间、没有心情、没有机会。

　　‘啧，坏女孩，你是在想他吗？’黑晴明恨自己的敏锐，话不假思索的就说了出来，还未让蛮蛮有反应，他就先刺痛了自己的心，近乎语无伦次、前语不搭后语的继续道。‘我在你身旁，牵着你的手，他却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不知道，你不爱他却想着他，那你爱我吗？’

　　真刺激。

　　蛮蛮嘴角微抿，垂下眼。

　　她很清楚黑晴明和晴明是一个人，可实实在在的摆在眼前的是黑晴明和晴明都有自己的思维和想法，如天涯海角般不同。要真的要把两个人认作一个人来看……还真的有些为难人。

　　“晴明大人，你觉得，你和黑晴明是一个人吗？”蛮蛮选择把这个问题抛给晴明和黑晴明自己来回答。

　　黑晴明：……

　　晴明：……

　　晴明略有几分惊异，他正在试图打开那本古书的结界，闻言停下手，坐在了蛮蛮身侧，认真的思考了起来。

　　‘哈哈哈哈，真是个好问题啊。’黑晴明怒极反笑，道。‘是什么让蛮蛮你产生了错觉，觉得我和他会是同一个人呢？’

　　“是。”晴明沉声道，承认了这个一直在逃避的问题。

　　黑晴明：……

　　“为什么呢？因为他也叫晴明吗？明明除了名字，黑晴明的长相和行事作风等等的，都和晴明大人完全不一样，大家都都不会认为黑晴明是晴明大人的。”蛮蛮道。

　　“那蛮蛮呢？”晴明反问道。

　　黑晴明也偏头看向蛮蛮，等待着蛮蛮的答案。

　　两个晴明分别左右坐在蛮蛮身侧，皆侧头看着蛮蛮，出乎意料的默契。

　　“晴明大人好狡猾呀，明明是我在问晴明大人呢。”蛮蛮扑哧一笑，趁机把自己的手从黑晴明的手中抽出，抱着自己的腿，慢悠悠的回道。

　　‘所以好女孩，你到底是怎么觉得的呢？’

　　“所以蛮蛮，你到底是怎么觉得的呢？”

　　又是出乎意料却并不让人意外的默契极了的同时发问。

　　黑晴明的脸都要黑成锅底了，狠狠地瞪了晴明一眼，而晴明一无所知，只等待着蛮蛮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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