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睡不醒

作者:一件禾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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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怪梦


      小小的黄木床上铺着松软的被絮和宽大的枕头,床边是一方小小的写字桌,上面摆着笔筒、墨水瓶、陶瓷水杯,还堆着几摞书。衣柜似乎已经用了很长时间,边角磨损,露出了其中深色的内芯。
      亚伯坐在椅子里左右顾盼,后背被坚硬的椅背硌得隐隐作痛。
      我在哪里?
      紧闭的房门穿来一阵响动。
      亚伯撑着座椅扶手站起身,想去开门,不过他的动作显然没有外面的人快。
      该隐跌跌撞撞地扶着门进了屋。
      最先映入眼帘的一片刺目的鲜红。
      亚伯怔怔地看着满脸满身都染着血色的该隐,一时间不知道该上前帮忙还是该向后避让。
      该隐反手把门关上了。他的力度很大,脆弱的木门“砰”地一声合上,把亚伯惊得全身一颤。
      他们对视片刻。
      终于,该隐有了动作。
      他的眼中涌出泪水来,原本就被血染花了的脸颊更显得凌乱不堪。
      他跪倒在亚伯膝前,哽咽的哭腔、浓重的鼻音把他想说的话糊成一团。
      亚伯抓住该隐的肩膀:“别激动,该隐,别激动。”
      但该隐因他的话眼泪涌得更凶。
      “我想认错……” 该隐的胸脯剧烈起伏,“我怎么不想?可我说……”
      他的话卡在嗓子里。
      他痛苦地抬头,望向亚伯的瞳孔——
      我说不出口。
      他们不让我向你忏悔。
      亚伯没看懂他绝望的眼神,也搞不清他那种突如其来的崩溃感从何而来,只好屈身蹲下,替他擦拭染血的脸颊。
      突然又有人敲门。
      该隐全身一僵,攥紧了亚伯手腕。
      亚伯被他攥得骨头发疼,覆上对方的手,低声安抚。
      下一秒,门开了。
      “你又在伤害别人。”
      门口的人不带感情色彩地陈述道。
      该隐猛地转头,厉声反驳:“我没有!”
      “你饮下了无辜者的血液。”
      “是你们逼我的!”
      亚伯被他的怒吼声震得脑袋嗡嗡响。
      “你没有抗拒。”
      “你们——”该隐气得说不出话来。
      是你们用枕头把我的脸蒙上,让我窒息,又强迫我饮血!
      “言语改变不了事实。”
      门口的人进了屋。黑色的帽子藏起了他的眉眼,后袍曳在地上,几乎与屋外的黑暗融为一体。
      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亚伯下意识地反握住该隐的手腕。
      下一秒,门外那人从门口闪现到该隐的身后。
      他的手搭在该隐的肩上,深深嵌进该隐的皮肉之中,攥出一片变形的肩骨。
      “罪人不得宽恕。”
      “等等!”亚伯出声一喝,拽住该隐的手腕,“你想把他——”
      阴影中闪显出一对亮蓝色的瞳眸。
      亚伯的心脏猛地一跳。
      该隐想伸手挣扎,但所有的动作都僵在原处。
      亚伯听见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微弱的气音,便随同门外的不速之客一起消失在他的面前。
      后脑阵阵跳痛。
      亚伯从床上翻身起来的时候,满身都是冷汗。
      他乏力地来到窗边,将厚重的窗帘拉开。鸟语花香,春光明媚,明亮的日光有那么一瞬间似乎将所有的阴暗情绪一扫而空。
      亚伯一时间分不清真假。
      他整个人还陷在那个真实得可怕的离奇梦境中,眼前的美景宛如浮光掠影,单薄地映在眼中。
      扶着窗沿,亚伯心里的紧迫感越发强烈。
      因为那个真实得可怕的梦境,他没再按计划耐心等待,立刻约见了赛特。
      他们这一回在城里的一座餐馆里碰面。赛特在桌子对面坐下,身上穿的是他们初见时那身利落的牛皮套装。那稚嫩的身形、少年人特有的活力一点也不像一个“神明的代言人”。
      “日安,赛特。”亚伯盯着对方的明亮蓝眸,心底升起一股诡异的感觉。
      这对眼睛和昨晚的梦境可真够像的。
      但对方坦然的模样让亚伯很快就把这个荒谬的想法甩开了。
      “日安,亚伯。我猜,你想聊聊有关该隐的事情?”
      “正是这样。”
      “好。那我想听听你的意见——你对该隐如何评价?”
      “值得信赖。”
      亚伯的回复之坚定,让赛特微微扬眉:“你从哪里来的自信,亚伯?”
      “我们结伴来到此处,在之前的很多天里我们居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而他没有出现过任何进攻的迹象。”
      “但他已经重归异常者的聚落,之后他会如何变化,你也没法确定吧?”
      “他之前与聚落交恶,这才和我前往城外的木屋。我相信他绝不会在这种情况下主动返回聚落,一定是中间出了什么问题。”
      “嗯,听起来是个好同伴。”
      “是的,所以你要求我杀死该隐离开这里,我的回答是绝不可能。”
      赛特微微颔首,却没有什么动摇的意思。
      “赛特。”亚伯试图耐心地和他解释,“我答应协助铲除特定异常者,这个承诺建立在‘异常者都伤害过其他人’的基础上。白夜之城居民的遇袭记录能证明哪一个异常者死有余辜,但该隐,他是新到此地的异常者,绝不可能有机会伤害其他人。”
      “他确实没在白夜之城里犯过罪。”赛特歪了歪头,“该隐的罪不在这座城市里,但在城市以外的广大天地,他所作的恶人尽皆知。”
      亚伯尽力客观冷静地应道:“我洗耳恭听。”
      赛特只是微笑:“该隐的眼睛,你看到过吧?”
      亚伯皱眉,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话题。
      “没有人类的眼睛是那种罪恶的颜色。他的眼睛因为染上血液,从此成为罪行的象征。”
      “他犯了什么罪?”
      “他啊,”赛特呷了一口茶水,“他是最初的凶手,杀死了自己最为亲近的同伴。”
      “证据呢?”
      “证据,”赛特的眼神在亚伯的身上逡巡,“所有证据都湮灭在时光之中,至今流传下来的,唯有他自认的忏悔。”
      亚伯顿时联想到该隐此前的种种古怪行为。
      ——他说,他要忏悔,要做他原本在做的事情;他每一次谈及自己过往,总是眉头一皱,无法自抑地按住胸口;他在蛾摩拉以蔓红果代替日常饮食,每每被亚伯看见,总是遮遮掩掩,畏缩不前。
      “他的罪行是谋杀,这类行为的罪孽有多深重、有多可鄙,大概不必我再多言?我坦白告诉你,他的存在能够颠覆白夜之城的光暗平衡。为了整个城市未来的安危,铲除该隐也是一项值得引以为荣的任务。”
      亚伯沉默地思虑良久:“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不是你?”
      “你们不可能随机选择,不可能让一个弱小的外来人去铲除强大的异常者。”亚伯盯着赛特,“要让光暗长久维持平衡,你们一定会保证双方的能力均衡或接近。”
      赛特警觉地打量着对方的神情:“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亚伯笑了笑,“我的意思就是,我代表的力量,竟能与杀人重罪相抗衡。”
      “那只是你的推测。”赛特眉间微微拧起,眼中显出和寻常少年完全不符的慎重,“你们一同进入此地,也许贝里殿下的意图是让你利用彼此的互信与情绪。”
      “我们才认识多久,竟能让他牺牲性命来帮我?”亚伯笑了,“你觉得这个解释说得通吗?”
      赛特呷了一口茶水:“我负责传达指示,并不负责解释。”
      “我来解释吧。你们选择了该隐,考虑的要么是能力,要么是情绪。换句话说,要么我们的力量接近,要么……你们认定他会重视我的安危。”
      赛特只是耸肩,没有说话。
      “你们知道什么?我的能力?我的身份?我和该隐的关系?”亚伯问,“你们仰仗什么信息选中了我?”
      “我没有资格替贝里殿下回答你。”
      “我该怎么联系他?”
      这回,赛特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你联系不到他。”
      “为什么?”
      “贝里殿下并不倾听当事人的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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