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白

　　夜渐渐深了，天边那一轮圆月映照着月光下无数的相聚和别离。

　　李莹莹强撑着笑得有些僵硬的脸，告别老太太，走出了对方家。

　　她坐回车上，久久没有启动。

　　没一会，泪水就沾湿了她的眼妆，她想给闺蜜打个电话，想哭出来发泄一下，又觉得中秋节应该是团聚的时刻，随即放弃了这个念头。

　　踌躇许久之后，她拨通了黄瑾铭的电话。

　　办公室里，黄瑾铭面无表情地将手机贴在耳边，嘟嘟声响了十几秒，他才终于丢开手机，端回了酒杯。

　　“老板？”白洛寻试探性地向对方杯子里添了些酒。

　　黄瑾铭从抽屉里又拿了一支雪茄出来点燃，没有理会对方。

　　过了好几分钟，他才缓慢地开口：“走吧，回家了。”

　　“她……你女朋友走了？”

　　黄瑾铭淡淡地嗯了一声，喝完了杯子里的酒，转身出了办公室。

　　两人驱车回到小区，一路无言。

　　在离家还有一条街的时候，白洛寻指了指前方：“老板，她车还在门口。”

　　黄瑾铭下意识地踩了一下刹车，转瞬却又继续朝着家的方向驶去。

　　从李莹莹车旁经过的时候，白洛寻忍不住朝对方车里看了看，只见到李莹莹的头深深地埋在方向盘上，他不禁叹了口气。

　　“怎么？”黄瑾铭目不斜视地将车开到院子门口，在抽屉里寻找着电动车库门的钥匙。

　　白洛寻微微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两人走进家中，暖黄的顶灯一如既往地亮着。

　　但整个客厅中空荡荡的，只有餐厅桌子上那些没怎么动过的剩菜让整体看起来稍稍有一些活人气息。

　　黄瑾铭径直上楼回了房间，他的关门声很轻。

　　白洛寻看了看时间，还不算太晚，便走到李淑芬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

　　见对方没有回应，正准备离开，门却轻轻地打开了。

　　“小白…”李淑芬的眼眶看起来有些泛红，她侧开身子让白洛寻走进房间。

　　“没把他劝回来，嗯…很抱歉。”白洛寻微微低头，看向另一边。

　　“又不怪你，有什么抱歉的。”，李淑芬笑了一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你刚才没吃东西吧，要不再去煮点？”

　　“不了，我们在公司吃了。”

　　“他在加班？”李淑芬坐在床上，一只手把玩着床帐的流苏。

　　“嗯……”白洛寻有些犹豫地哼了一声，算是肯定的回答。

　　“去休息吧。”

　　白洛寻张了张口，又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道了个别，转身出了房间。

　　这个中秋对于李莹莹来说，注定是难忘的一天。

　　她躺在自己家沙发上，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在强调着另一个人的痕迹。

　　往日两人在这相聚的画面一幕一幕地在她眼前回放，她随手抓了几件衣服，驱车前往父母的家，以求逃离这种心里压迫。

　　车在绕城高速上行驶着，可能是节假日的原因，路上的车十分稀少，她想到父母可能会出现的担忧目光，开过了去他们家的闸道口，在绕城上漫无目的地一直开着。

　　分手二字是自己说的，对方不过做了肯定的回答，可心里还是一阵一阵地绞痛。

　　黄瑾铭的那句“嗯，好的。”就像下了某种特殊的咒语一般，在她的脑海中不断地响起。

　　她将车载音响的声音又开大了一些，电台里传出深夜主持人温和的声音，让她稍稍平静了一些。

　　就这样她围着海城转了四五个圈，直到东边天空出现一抹白色，才驱车回到自己家里，一头扎进被窝。

　　两人分手之后，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都来不及抽出时间为这三年的感情伤感一下。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冬季，自从中秋节以后，白洛寻养成了每天给黄瑾铭送午饭的习惯，顺便不断暗示对方多回家。

　　不过午饭虽然很合胃口，早点回家却是不可能的。

　　这天中午，白洛寻照旧拎着饭盒，敲响了办公室的门，不等里面的人回应，他就径直推开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正在交谈的几人齐刷刷地转过头看着他，这让他一时有些窘迫。

　　“不好意思，不知道有人。”白洛寻将饭盒放到桌上，准备转身离开。

　　黄瑾铭淡淡嗯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沙发上的人吐了口烟：“黄总，这是上次那个…你弟弟？”

　　如果不是这人提起，白洛寻几乎忘了还有这么一茬，他回头礼貌性地笑了一下：“哥，我先回家了。”

　　“等等，一会我有事和你说。”

　　“行，我在门口接待室等你。”说完白洛寻转身出了办公室，在门口挑了个沙发随意地坐下。

　　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里面的人陆陆续续地走光了，他才走进办公室，问起对方有什么事情。

　　“上次让你问商尘的事情你问了么？”黄瑾铭用食指叩了叩桌面。

　　“问了，只是没跟你说。”白洛寻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双手交叉扣在一起，“他说他不需要，还把我吼了一顿。”

　　“你编的？”黄瑾铭的眼睛虚了起来。

　　“编什么啊”白洛寻将双手放到沙发上，往后靠了靠，“那段时间你不是出差去看什么场地了么，后来就忘了。”

　　“行吧”黄瑾铭犹豫了一会，又说：“年后我想你去边上的C镇帮我办点事情。”

　　“年后？”白洛寻有些不解地看着对方，“这不是还早着呢？什么事情？”

　　“到时候再告诉你，只是提前知会你一声，可能要花几个月的时间来回跑。”

　　白洛寻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那不行，我得在家里。公司这么多员工，你找别人去，行么？”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只是在通知你。”黄瑾铭的语调降了一些，“这不完全是公司的事情，别人去不合适。”

　　“你老娘肯定不会同意的。”白洛寻打出最后一张王牌，盯着对方的脸等着回答。

　　“我自己给她说。”

　　“那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答应你，行不？”白洛寻的脸上挂着有些讨好的笑容。

　　黄瑾铭挑了挑眉毛：“你和我讲条件？”

　　“不是讲条件啦。”白洛寻坐直了身子往前凑了凑。

　　“你先说内容。”黄瑾铭靠进椅子里将一条腿搭到另一条腿上。

　　“肯定不会太难的，你先答应了行不行。”白洛寻诚恳地看着对方。

　　“行。”黄瑾铭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之后，又补充了一句，“你最好不要坑我。”

　　“我能坑你什么？老板最好了。”白洛寻走到对方身边，象征性地帮对方锤了锤肩，“今年回家跨年吧。”

　　黄瑾铭转过身来，带着疑惑的目光看了看对方。

　　“这不算坑你吧，也不难吧？”白洛寻把对方的椅子转了回去，继续殷勤地锤着他的肩膀，“反正你答应了啊，默认就是答应。”

　　“行了，别锤了。”黄瑾铭将对方的手从自己肩上扯下来，将人往面前带了带，“这样一算，认识你也快一年了。”

　　白洛寻顺势坐在办公桌上，两条腿在桌沿荡来荡去：“那这么说起来，你生日也快到了。今年准备怎么过？”

　　黄瑾铭伸手拍了一下对方的腿：“坐没坐像的。大老爷们过什么生日。”

　　“那你去年不是去过生日的？”白洛寻的腿停止了晃动。

　　“那是请人喝酒而已，你什么时候见我主动往那些地方跑了？”

　　“行，不跟你抬杠了。”白洛寻跳下桌子，朝对方挥了挥手，“回家记得把饭盒带回来，你总是忘记，我都多买了十几个饭盒了。”

　　“知道了”黄瑾铭不由得笑出了声，“你现在，跟个老妈子一样。”

　　白洛寻从门外探了个头：“你也不看看拜谁所赐？”

　　说完便关上了门。

　　上车后，他看了看时间，心想时间还早，便检查了一下钱包里的银行卡，驱车去了市中心的商圈。

　　同样的商圈，几个月来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想来是经营比较稳定。

　　白洛寻在心里盘算着要买什么，这大半年以来几乎没有日常花销的生活让他的银行卡余额颇为可观。

　　逛了几家店之后，一块写着[天辰地产]的巨大广告牌吸引了他的目光，他朝着牌子指引的方向走去，心想这应该就是上次黄瑾铭要他来的售楼部。

　　他走进去围着楼盘的沙盘看了几圈，才第一次知道这个楼盘的全貌。

　　一名销售带着笑容走过来问长问短，白洛寻顺着对方的话了解了一下楼盘的房价，不禁腹诽了一下自己的扒皮老板。

　　销售朝着白洛寻身后微微鞠了个躬，白洛寻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只见门口进来一个中年男子，好像有些眼熟，却不知道哪里见过。

　　正在疑惑中，对方却径直朝着白洛寻的方向走来，他左右看了看，确认这边只有自己和一个销售，便让到一边给对方和销售之间留出空位。

　　没想到对方却一把抓住了白洛寻的右手，带着商业化的笑容上下摇了摇他的手：“白少，是吧？上次你生日会的时候见过。叫我小李就好了，这次怎么来售楼处了，是黄总有什么吩咐么？”

　　“小…不是，李哥你好。”白洛寻实在无法对着一个中年男人叫出小李这样的称呼，“没事，我就是路过的，路过的。”

　　周边的其他员工看到负责人对着一个样貌普通的青年点头哈腰，都带着一些疑惑的目光偷偷地打量着。

　　这种感觉让白洛寻如芒刺在背，他匆匆道了个别，便溜出了售楼部。

　　又在商场逛了好几圈，白洛寻给自己挑礼物的水平打了个负分，有些自暴自弃地走进了一家门可罗雀的火机店。

　　三四个店员站在柜台后如雕塑一般，见到终于有人进来，不约而同地问了声好，眼睛里闪耀着光芒。

　　白洛寻一边在心里想，自己是不是五花肉进了烧烤店，一边打量着柜台上的火机。

　　本着挑礼物就要在同类物品里面选择有档次的这个原则，他挑了一个标价两个月工资的打火机，肉疼地刷了卡。

　　店员熟练地将火机包装好，还在外面套了个写着Dupont的纸袋子。

　　黄瑾铭的那句“傻X才买”突然在白洛寻的脑海里响起，他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跟店员道了个谢离开了。

　　留下一头问号的店员朝着他的背影程序化地说：“欢迎下次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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