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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别离在即
陈九山在永馨的安抚下回忆起了十几岁时与陈皓的友谊,那时候他贫困潦倒、茶饭不饱,在工地上搬过砖在后厨洗过盘子,陈皓帮了他很多次,提前把高年级的课本拿给他学习,借着让他写作业的由头帮助他一步步晋升为名列前茅的好学生。
陈皓对他说他幼时因为生活把身体都熬坏了,如果可以靠着知识的力量步步攀升以后的日子就会顺利很多,可以申请助学金和奖学金,可以参加各种各样的竞赛,以后继续往上读,靠着科研他依旧可以绽放光彩。
那时候陈九山听从了陈皓的建议,加倍地努力攀登,陈皓是良师益友,但他不可能永远陪着九山长大,所能帮的也到此为止了,看到他获得了心爱的姑娘也心满意足了,将要宣布他很早就决定的事情了。
陈皓要移民了。
他项目的最大的投资商在美国,为了攀登他的高峰,他要背走他乡去追逐他的梦了,那一份属于陈九山的项目拨款后期他会远程操控送到他的手上,但此时离别的号角已经吹响。
车子的速度越来越慢,车内看到的景象逐渐清晰,陈皓将车子停了下来,他转头看向陈九山,混厚的声音因为不舍有些颤抖,却还是将自己的决定一口气说了出来:“九山,你该长大了,皓哥不可能陪你一辈子的,我要移民了,项目的拨款后期与你对接的人会联系你逐步到位。”
陈九山盲眼颤动着,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挣扎着要起来挽留朋友,但却被永馨固定在怀里,她替陈九山对陈皓留下了深深的祝福:“一帆风顺。”
后来车子再度发动,车上是死一般的沉寂,陈九山的脸颊血色尽褪,他可能没想过就连帮了自己这么多年的陈皓也会与他别离,成年人的世界果真由分离交织而成,谁也不会因为缺了谁活不了。
车子停下来的时候,陈皓要扶陈九山下来,一只柔软的小手拦下了他,永馨显得冷静的多,弯腰将九山从车子里捞了出来,似乎因为做了母亲之后她飞速成长了,她附身亲了一下九山的鬓角将他放了下来:“学长,我们回家。”
九山的盲眼没有目的的晃动了几下,木然地点点头,转向他的后方大声重复着小馨在车上说的话:“一帆风顺”,然后他就像是不忍经历别离那样点着盲杖走得焦急。
永馨摆了摆手牵住他的手,拽着他慢了下来:“学长,你是舍不得陈皓吗?我觉得你也可以尝试着把自己的感受说给我听,我们都有困扰,我们都还年轻,也许令你困惑的问题正是我所能解决的呢?你说是不是?”
“嗯,陈皓真的帮了我很多,我特别感谢他,会不舍,小馨,对不起,我也有很多惧怕的事,总让你为难,有时候我也很幼稚,让你没有安全感。”
他们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十指相扣着,共同上了成长的第一课———该如何面对别离。
九山一根根地松开手指,摸索到永馨的碎发别至耳后,他第一次用这种慎重的语气与永馨聊起死亡,这也许也是他们将要面临的事情,陈九山不知道自己究竟会迎来怎样的结局,死亡是每个人最终的归宿。
“小馨,前段时间妈找过我,妈妈的提议是如果复查结果不尽如人意,那么让我劝你做人流,我想了很久,我所能给你承诺的太少,如果不是遇见我你可以过更顺遂的一生,你也是学医的,你应该知道我可能不会活得比你更久,十年二十年以后也许我们还在一起,但是我无法保证能陪你走到最后。”
永馨重新抓紧了他的手,没有再声嘶力竭地跑远,只是像是在传递着力量与勇气:“学长,活在当下不好吗?不仅仅是我总是有很大的压力,其实你也是。孩子既然出现了就顺其自然吧,我希望以后我们可以将问题通过沟通来解决,不管结局是什么,只要努力过就不会后悔。”
他们的心跳声似乎因为这静谧的气氛也变得平缓,他再一次准确地抓住了她的手,偏着头似乎在注视着心爱的女孩,对她点了点头。
如果说陈皓是陈九山绝望的少年生活的第一道曙光,那么陆永馨就是陈九山被剥夺光明后带他走出黑暗世界的那个人,只要心中有光就能一直走下去,不管是怎样的结果,都要奋力走下去。
永馨做主帮他预约了下一次检查,他依旧惧怕,攥紧了她的一片衣角撒娇:“小馨,我怕,我都看不见给我做手术的医生,躺在手术台上也太可怕了吧,光是听医疗记录片的声音就很令人恐惧。”
陈九山的手指被她握在手心,她附身亲吻着他的指尖,又抱了抱他耐心哄着:“没事的,很快就好了的,不怕,我和宝宝都会陪着你的,不信你摸摸我的肚子,看宝宝会不会回应你。”
九山将手盖在了永馨的腹部上,感受着那个小生命对于父亲的渴望,一个有力的力道踢了他的掌心一下,让他又重燃起面对现实的勇气,他们头对着头对彼此说着加油,期待着那一份明天。
那边推平车的护士来推九山,他下意识地抓了一下永馨的手指,她也附身亲吻他的指尖后又在他耳边轻喃:“没事的,都会好起来的,找到病因也是新的开始对吗?”
他被送进去的时候永馨扁了扁嘴说了一句对不起,她骗了学长一次,她预约的直接是手术,术中做病理切片也不是不可行,能早一点解决就解决掉那个麻烦吧。
但愿不是肿瘤......
手术开始了,她的母亲再一次出现在走廊里,她依旧穿着白大褂儿,双手插在兜儿里,走近了些挽着女儿的胳膊问她:“小馨,你这样决定真的好吗?他完全不知道今天不是做检查,而是直接手术,还拉着你阿姨一起陪你演戏。”
永馨转头看向母亲,端详了许久母亲眼角的细纹开了口:“妈妈,我和学长两情相悦,有些事您就放手吧,好吗?我想为他留下这个孩子,不管他怎么样,都想陪他走下去,女儿一直那么听话,从未忤逆过您什么,但是这一次我想要追逐爱情拥抱亲情,你也说过他是个挺不错的人,就让我们在一起吧。”
永馨的母亲深叹了一口气,抽开了手,重新将手伸进了白大褂的口袋里,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留给永馨一个背影,看上去是那样的孤独。
原来一向注意自己容颜的母亲也早已黑发之中裹着银发,那背影也比以前萧瑟了许多;原来强势的母亲也会选择放手让她放心去飞。
要强了一辈子的母亲将大半生搭在了医疗事业上,她冷静而睿智,很少出现狰狞的面孔,正是因为她唯一的女儿才声嘶力竭地呐喊,阻止她不顾一切地非要和陈九山一起走。
永馨变了,九山也变了,也许是因为成长使她不再惧怕在手术室外等待的过程,愿意提升自己的同时牵紧他的手,也许也是因为成长让他学会相信自己、相信爱的力量,摸索着前行,追逐早已远去的光。
携手同行,光就在眼前。
计时的时钟一分一秒地带走飞逝的时光,手术很成功,异样凸起被摘除,医生用医疗塑封袋给她看了一下那个肉球的一部分,剩下的时间就用来等待病理结果。
那会是怎样的结果呢?看上去不那么像息肉的肿块难道真是肿瘤?
手术室的门被推开了,他面无血色地躺在平车上,这一次永馨没有跟过去,而是一路到了病理科,从小在医院里混得熟的她像普通病人家属那样安静地等在外面,手心手背都是冷汗,但心却坚定了下来。
她不再像最初喜欢陈九山那样喜欢里夹杂着些许自卑,小心翼翼地照顾他的情绪,生怕只一句话就会推开彼此,也不再像以前的每一次那样退缩不前,惧怕未来。
以前的她,不适合婚姻,不适合顺着光走下去,可现在的她脱胎换骨,明白了自己需要什么,明白了前行的路上只有两个人同心协力才会披荆斩棘。
结果总是那么的令人哭笑不得,那个肉球真的是肿瘤,她没想到在她坚定了心要与他走下去的时候发觉生活再一次跟他们开了一次玩笑,拿到报告的她心里巨石落地,但又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九山学长他会熬过去的吧......
他们还没出生的孩子不会现在就失去父亲吧......
她可以带着他重回走回光明的路吧……
这一切再次成为了未知,永馨愿意用一生的运气赌他的余生,暂时没有发现转移和扩散应当算是一个好的兆头?
她不知道是以怎样的心情走回了病房,看着他因为手术憔悴的脸将手指伸了过去描摹着他的眉眼,她没想过有招一日她也变成了抗癌家属中的一员,光似乎又离她远了一步。
晨曦透过窗户普照着他们,他从意识不清醒到完全清醒比别人用了更长的时间,感受到刀口的疼痛咧开嘴笑了起来,似乎已经料到了结果,他抬起了一些手指正巧被永馨握住:“小馨,所以,就是肿瘤对吗?”
“嗯,但没扩散也没转移,会好起来的。”她自欺欺人地安慰着他,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连连颤抖,根本没有说服力。
这一次,应该是陈九山第二次对她说把孩子拿掉吧,为他不值得:“小馨,趁月份还小你把孩子拿掉吧,如果我奋斗失败了,那么你可以不用带着拖油瓶再找一个爱你的人结婚,你们还会有孩子的。”
“学长?”她控制不住地捧着他的指尖落泪,想要拒绝这样的提议,只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突然间没了立场,学长说的似乎不无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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