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科学的世界[综]

　　不同于高校之间全国大赛上的情形，如今作为职业圈的弓道大会上，观众们都是全程缄默。没有中靶之后的欢呼，也没有支持者的加油打气，站在场中，未绪倒是更快适应了这样有些严肃的氛围。

　　明明平日里，她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训练的——有的时候耳边会传来西园寺简短却切中要点的指导，大部分时间还是站在本丸的弓道场内，听着风声与草叶声，又或者是伴着夕阳与阴雨，偶尔的围观群众也都是安安静静坐在一旁仔仔细细地看，生怕发出打散注意力的响动。

　　隔着一个屏幕，电视机前弓道社的同伴们也在议论着这个情形，都觉得现场看起来格外严肃，很容易让选手产生紧张感。再加上选手们的高水准，只在正中靶心且完成得酣畅淋漓的时候才会带来一阵掌声。

　　可是评审团的各位显然都格外克制，从开场到现在也不过是给了零星几次掌声罢了，而且只在他们起了头之后，观众们才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跟着赠予毫不犹豫的嘉奖。或许是因为憋了许久，那难得的掌声便显得格外热切，可无形中也给其他人不小的压力。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运，与未绪被分到同一小组的，还有去年弓道大会的优胜者小岛香惠子，这个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女性面容沉静，自带大将之风，因为历来经历辉煌，刚一出场，不少观众们也跟着激动了起来。

　　“小岛香惠子是从五年前开始参加弓道大会的，其中获得了三次优胜，并且在全国范围内的皇后杯大会上可是排名前三的常客。”若松部长坐在电视机前给部员们科普道，“因为她平日里不在我们同龄范围内活动，所以很多人不知道她的名号，但是这绝不代表她不出众了。”

　　不仅不是不出众，相反她还是未绪头一号劲敌，原本这种强强对决的场面应该是出现在下午的场次里，但是现在却阴差阳错之中提前上演了，也不知会不会产生心态上的影响。

　　“不过看来也不用太担心，果然还是我们杞人忧天了些。”很快，若松便自我反驳道。

　　虽然镜头大部分时候都是扫向这位满载光环的小岛选手，可是从那些快速晃过的镜头中，偶尔露脸的未绪根本就没有什么变化，反倒是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隔着屏幕都让人觉得热血沸腾。

　　真奇怪，明明她根本就没有什么激动的表情，可是带给观众们的却像是站在了沙场中，寒风呼啸间少女独自站立，手里的弓就是她所有的信仰。这种悬而未悬的感觉明明是自己的遐想，却让人越想越觉得就是现实。

　　弓道实际上有很多流派，有的一心修心，有的依旧注重修身，有的也将中靶放在首位，谁都不能说谁的想法是错的，可是在未绪眼里，这些似乎都不是重要的。

　　因为她似乎哪样都没落下。

　　明明西园寺老师的弓道是偏向“修心”的流派，可是教导出的学生似集合多家所长，明明还是第一次参加大会的新人，满身的光芒却早已遮掩不住了。这种感觉对于现场的人来说是最为明显的。谁都没注意到，评审团里几位老师还面容含笑地看了看与他们同坐一席的西园寺，而西园寺此刻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站在末位的未绪头上。

　　隔着整个弓道场，小岛选手被安排在了首位，占了先发制人之势，作为第一次参加没有大会记录的未绪，自然而然被安排在了末位，这种所有的终点都聚集在自己身上的感觉却让未绪愈发轻松了。

　　在全国大赛上，她也一直是被安排在末位的，这种奇妙的熟悉感，是选手人数和所处场地无法改变的影响，让她觉得站在自己身侧的并不是相互比试的选手，而是一同练习的同社伙伴，现在她们正在老师们的关注下等待着指导。这么一想，她的心跳便愈发平缓，剩余的些许紧张感也消失无踪。

　　看到未绪真正彻底放松下来，西园寺眉眼愈发和缓了。看来她并没有判断错误，如今的确是未绪成长到足够程度可以站在此处的好时机，她的实力足够，心性也愈发沉稳，有了这两点，能够真正影响到她的状态的因素已经几不可见了。

　　剩下的造化，便全看未绪自己的选择。

　　末位看起来格外有压力，可是站在场中，未绪似乎可以感知到这个弓道场的心跳声——那是前序选手们引弓的声音，虽然并无明显的节奏，却让她有一种和这个场地对话的错觉。那远处的一排箭靶似是灯塔，明明暗暗中逐渐消散于浓雾之中，剩下的那一个，便是未绪手中箭矢的目标。

　　“真是漂亮呢。”并不是容貌的夸赞，也不是体态的赞赏，而是弓形合一的专注度引人心驰向往，评审席中，更衣妥当重新坐下来的协会会长轻轻赞扬道。

　　在大家渐渐注意到这个面容漂亮稚嫩，却已经足够耀眼的新人的时候，前序的几位选手们都已经完成了第一支箭，站在首位的小岛甚至已经开始为即将到来的第二之间踏足取位了。可对于投注在自己身上的无数道目光，未绪一无所觉，因为她此刻满心满眼都是远处的靶，那些隐隐约约的衣袂摩挲声和耳边弓弦被拉紧产生的细微嘎吱声都已经被完全屏蔽掉了。

　　她的箭矢便是她的意志，这种长久以来通过无数练习达成的共识让她觉得无比心安。此刻，她的意识就搭在自己的虎口处，正对着的就是她唯一的目标。

　　在正中靶心的下一秒，毫不意外的，这一箭获得了受之无愧的掌声。观众席内，藤井几人格外激动，因为他们可以清楚感受到，一开始只是因为面容姣好被大家稍稍注意到的未绪，已经通过这一箭获得了大家作为一个选手的认可。

　　对降谷零来说，这一箭似乎就是擦着他的耳边过去的。明明根本就没有偏离方向，可他就是觉得有一阵罡风擦着脸颊飞速划过，又像是箭尾的硬羽拨过了他的心脏，带来淡淡的刺感和久留不散的震撼。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看过未绪射箭了。原来还是趁着难得的休息日和松田阵平一起来到松田家，看着背着长弓的稚嫩的少女去自己的老师家中报到。后来他便忙于工作，仅有的时间也是专心照顾着未绪的起居细节，至于弓道练习就仅仅是存在于少女与自己的谈话中，最深的印象也不过是脱掉手牃之后泛红的虎口。

　　在他并没有关注到的地方，未绪已经成长为了一个可以靠着自己的实力获得认可的人，并不是以一个孩子的身份，而是与所有人平等的地位，获得了大家的赞扬与推崇。可是这些荣光与欣赏却并没有成为她的阻碍，因为所有人都看的分明，接下来的七支箭，更是一箭比一箭漂亮。

　　突然，他有了一丝奇妙的落差感，仿佛自己在不知不觉中错过了很多东西，而那些被他错过的部分，让他无法抑制的产生一种惋惜与后悔。那是一个少女成长中举足轻重的部分，却因为各种原因让他缺席了这个部分，就像是手里的入场券，如果是因为一些别的突如其来的任务的话，他估计今天也会缺席的。

　　这么一想，他又无比庆幸，因为他今天正坐在这里，以一个现场观众的身份，亲眼看到了未绪在这段时间里的成长。

　　她足够耀眼，也足够可靠，可是这展现出来的优秀让降谷零愈发感到呼吸时的艰涩，因为他很清楚，自己一直以来都希望成为的角色，绝不是什么旁观者，而是一个参与者与见证者。

　　他或许在不知觉中已经变成了一个被影响到的坏蛋，他像是生出了一种奇妙的独占之心，并不希望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姑娘被更多人注意到。这种感觉就像是珍藏已久的宝贝有了被人抢走的威胁，让他在天人交战之中从两个极端的念头里不断撕扯与抉择。

　　可这并不是负累，从最深处的地方，他分明察觉到了一股甜意。

　　这甜意着实来的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他分明感受到了。不远处熟悉的眉眼还是他看了多年的那个样子，无论何时，少女的身躯始终都是挺拔直立的，仿佛从来都不会被外界压垮，可是降谷零很清楚这种甜意来自于那难得的依靠。

　　因为未绪在私下里，是满心信赖地依靠着他的。这种特殊的位置，就是他尝到甜味的源头。

　　在八支箭全部结束之后，十人小组面对全场观众与评审团所在的方向持弓行礼，然后平步行至侧方稍作等待。很快便是第一轮的结果，这也决定了十人之中哪三个人将拥有进入下午半场决赛圈的资格。

　　在中央大屏幕出现分数排名的那一刻，场中再次响起了掌声。综合了各位评审团老师们的给分，再加上环数的总分，未绪和小岛选手居然并列第一。

　　小岛在过去几年来独占着的荣光，终于在今日被一个新人分走了一半。

　　午间休息的时候，未绪与大家约在了武道馆北出口碰面，她背着长弓，在弓道服外罩上了一件防寒的长外套，柔软的羊绒围巾帮她阻挡了热量的散逸。

　　“好饿啊。”比赛的时候还不觉得，在休息室里通过实时转播看着后续的选手们射箭的时候也不觉得，走出了大门看到大家都站在人潮里安静等候着自己的时候，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体能的大量消耗。

　　“餐厅已经订好了，就在附近，时间也足够，说不定等会还可以休息一下。”冲矢昴晃了晃手机，上面的预订成功的邮件通知表明了他的未雨绸缪。

　　在天冷的时候，再加上下午还有比赛，大家并没有选择太过丰盛的餐点，而是易于消化的定食。至于庆祝场合中常见的烤肉等食物，还是等比赛结束之后再做考虑。

　　就像冲矢昴所言，在结束了午餐之后，距离下午比赛的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因为附近还有一些可以游览的景点，冲矢昴便趁着这个空闲带着藤井教授一家去附近逛一逛，也算是做了个顺水人情，给降谷零和未绪留下了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

　　到底是为了接下来的比赛养精蓄锐，剩下的八支箭也需要不少的体力。降谷零也没有带着未绪在室外停留，两人在自动贩卖机买了一杯热饮之后就在休息区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不远处，媒体工作人员也聚在一起分享着午餐，在看到未绪坐在不远处的时候，虽然多加注意却还是顾及着场合没有走上前搭话。

　　不过就算时机成熟，他们现在也不可能贸然上前交谈几句，哪怕他们很清楚未绪的采访可以带来不少的关注度。但是不仅仅是大会规章的限制，眼下松田未绪和那个金发男人的氛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没办法破坏的。

　　两人明明都只是安安静静地并肩坐在长凳上，人手一杯咖啡，言语上也没太多的交流，松田未绪一看就是仅仅安安静静的坐在原地养精蓄锐，可每当他们把注意力投过去的时候，那个金发男人就会极其敏锐地与他们对上视线。明明他的眼神并不凶狠，相反还看起来及其柔和，可是这种敏锐度就已经让他们望而却步了。

　　这人怕不是专门干情报工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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