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理想国

　　校园祭结束后的周一。
　　体育课作为必修，a班、b班和c班的男女生是一起的。

　　洛杉右作为一入学就全身裹满绷带的超级病患，体育课从来都是坐在一旁当吉祥物。
　　今天也不例外。

　　她躲在树荫下，看着穿着运动服的女孩们展示有力的肢体。

　　不过异类不止她一个。

　　洛杉右看到一个女孩，瑟缩在人群中，穿着不合时宜的长袖运动外套，在一众短袖短裤的女孩中非常惹眼。

　　而盯着那个女孩的不只洛杉右一个，如果方宵能够收敛一下频频投递来的目光，洛杉右也不会那么准确找到目标。

　　女孩很娇小，齐刘海，短发，眼睛很好看，像是某种昂贵的宝石，但是脸色太差，苍白到洛杉右觉得下一秒她就要昏倒似的。
　　该到她上单杠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女孩一吊上单杠时，立马就摔了下来。
　　周围的人连忙围过去。
　　篮球场上也发出惊呼，洛杉右看去，方宵似乎在同时也被篮球砸了。
　　“洛杉右，你闲着，快带游雨俟去医务室。”
　　“来了。”

　　原来叫这个名字，她想到。
　　洛杉右扶起女孩，游雨俟的右手流着血，看起来触目惊心。摔得也挺厉害，全身脏兮兮的，像是一只受了欺负的土拨鼠。
　　“忍一忍吧，这里离医务室很近，”洛杉右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
　　“谢谢，”女孩的声音细若蚊吟。
　　“我叫洛杉右，b班的，我们在mr/ms大赛见过。”
　　“嗯...我叫游雨俟。”
　　“你是为方宵演讲的吧，演讲得很棒啊。”
　　搀扶着的女孩低下了头，刘海盖住了眼睛，看不清表情。
　　“嗯…”
　　然后一路上无言。

　　她们经过小卖部时，林想叶正好买完水出来，他眯着眼睛注视了一会儿那俩个女孩的背影。
　　“怎么了，”身边的朋友戳了他一下。
　　”没怎么。“
　　林想叶扭开水，喝了一口，收回了目光。

　　打开医务室的门，陈笃医生朝洛杉右抬了抬眼，然后拿出了酒精和绷带。
　　“怎么受伤的？”他一边问着，一边将手伸向游雨俟，准备查看伤口。
　　一直低着头的游雨俟手却猛地一缩，她手旁的酒精瓶应势摔到了地上。

　　玻璃瓶碎裂，炸开。

　　洛杉右第一个反应过来，“我去拿扫把”。
　　“等等，”陈笃叫住她，说：“我去拿吧，柜子里有其他的酒精，你帮她把伤口处理了。”
　　“啊，好。”
　　陈笃走出了医务室后，洛杉右看向眼前的女孩，她如同一只被踩着尾巴的幼猫，弓着背，对一切都充满敌意，但又因为太过娇小，看起来毫无攻击力。
　　洛杉右拿出新的酒精，将左手摊开在桌上，说：“把手给我吧，你的伤口必须处理。”
　　游雨俟看向桌上的那只手，绑着薄薄的一层绷带，隐约可以看到里面有一道长约五厘米的伤口。
　　注意到了女孩的目光，洛杉右突然笑了起来，“眼熟吗？”

　　女孩惊讶地抬起头。
　　她突然觉得面前这个一直温柔着对待她的女孩有些可怕。

　　洛杉右抓过游雨俟的右手，手心朝上，那里有好几道类似长度的伤口。
　　拿出棉签，沾上酒精，洛杉右用左手死死扣住女孩的手腕。
　　右手上药的动作却是轻柔的。
　　“你知道纯白教堂的女神像碎了这件事吗？”洛杉右兀自开口，“碎得可严重了，怎么拼都拼不回去那种，都不知道是谁对一座雕像有那么大的仇恨。”
　　感受到手下女孩的身体僵硬了起来，但洛杉右依旧一种闲聊的口吻开口，“你的伤口跟我的伤口很像，我也是被碎石块割到了。”
　　语音刚落，女孩似乎用尽了全力从洛杉右的手中抢回了自己的右手，然后一言不发地逃离了医务室。
　　刚巧陈笃拿着扫把回来，就看到游雨俟落荒而逃的背影。
　　他朝着始作俑者问道：“你把人家怎么吓成这样了？”
　　洛杉右换下自己手中的绷带，游雨俟挣扎得太厉害，她手上伤口又渗出了血，“我什么都没干。”
　　语气听着像是霸凌事件的施害者，陈笃默默吐槽到。
　　“不过，这位女生确实有点奇怪。”陈笃默默抽出一本病历本。
　　“怎么说？”
　　“没什么，就是…”

　　话还没说完，医务室的门就被“哐”地一下撞开。
　　“游雨俟——”

　　一身臭汗的男生环视了一圈，没找到想找的人后，将目光定在了熟人的身上。
　　“洛杉右，她呢？”
　　“走了。”
　　“这么快？伤口处理好了吗？”
　　“没有。”
　　“什么？！不是老师让你好好照顾她吗？”
　　“哈？她自己跑了关我什么事。”
　　“….”
　　方宵冷静下来，打量了一下洛杉右，然后开口——
　　“你是不是对她说了什么，我不是给你说了事情就是我干的跟其他人没有关系，你这样做有意思吗？”
　　洛杉右听完，气笑了。
　　她将染血的绷带扔进垃圾桶，看向面前的男生。

　　蠢货。

　　她走近他，手握成拳，狠狠地打向了男生的腹部。
　　男生没有准备，捂住肚子蹲了下去，愤恨地看向洛杉右。
　　女孩睥睨着他，“可 - 去 - 你 - 妈 - 的- 吧，方宵。”

　　***

　　周一，下午。
　　周一的课大多都是必修课，所以堵到人并不是一件难事。
　　但人太多不好直接威胁，洛杉右默默跟踪在游雨俟身后，直到看到她闪进了美术馆旁边的小巷中。
　　左拐右拐，几乎把洛杉右绕晕。
　　她有些受不了，一个箭步，抓住了前方女孩的手腕。
　　游雨俟被吓了一大跳，惊恐地回头，发现是洛杉右，反而安定下来了。
　　洛杉右单刀直入，“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游雨俟，你是打碎雕像的人吗？”
　　“不是的，”女孩退后一步，直摇着头。
　　可洛杉右没有想过要放过她：“那你解释一下你手中的伤口，方宵是在包庇你吧。”
　　“不是的，雕像不是我，也不是方宵，你快走。”女孩像是快哭了。
　　“没有问清楚前我是不会走的，我不会向你要赔偿，但那是我朋友非常重要的东西，我想知道原因…”
　　“真的不是我，你快离开这里，不然….”
　　“不然？”

　　下一秒，后脑勺传来闷疼。
　　洛杉右的意识一下子放空，疼痛攀上了她所有的神经末梢，她想转身，却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即将跌倒在地的一瞬间，游雨俟接住了女孩的身体，她被重量压得直接跪坐在了地上。
　　她直愣愣地看着前方那个人，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
　　“求求你。”

　　**

　　“小叶，放学后我们能再一起去教堂吗？我会在校门口等你的！”
　　-- 来自【黑魔法部洛杉右】

　　虽然对方说着要等自己，但最后却是林想叶在校门口等了她很久 。
　　美少年舀了一勺凉虾，略微有些生气。

　　像他这样几乎可以呼风唤雨级别的美少年很少有被人晾在校门口晾这么久的经验，所以连校门口卖冰粉的阿姨看着都心生爱怜，送了他一碗凉虾。
　　他多要了一个勺子，想着洛杉右也许也会想吃，过了一会儿，又觉得同吃一碗凉虾太暧昧，默默地把勺子扔了。

　　少年就这样靠在校门前的墙壁上，半是生气半是担心地一勺一勺地吃着凉虾。

　　不会出事了吧，他看着逐渐变暗的天色想到。
　　不行，不能等着了。
　　准备着进学校找洛杉右的时候，林想叶注意到一对男女并肩着向他走来。那个女生看起来眼熟，但男生并没有给予他们过多的关注。
　　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半个小时，洛杉右却什么消息都没有。
　　林想叶不由向前加快了脚步。

　　明明那么宽的一条路，那个女生却迎面堵在他的前方。
　　“抱歉，借过，”林想叶开口。
　　她闻言侧过肩膀，眼睛很红。
　　两人交错的时候——

　　“美术楼后面。”

　　林想叶回头，女孩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跟着身旁的男生离开了学校。
　　他脑海中象征危机的炸弹被点燃了引线。
　　顾不了那么多，他向美术馆的方向飞奔而去。

　　洛杉右！

　　林想叶很难去定义这个才互相交换名字不久的女孩对他的意义。
　　他们并不熟，她拜托他帮忙，反正校庆日这几天他很闲，事情还算有趣，帮帮忙也不算吃亏。

　　可这个算什么？
　　“咚咚——咚咚——”林想叶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炸裂了。
　　不安感席卷了他的整个理智。

　　最不愿想象的事情发生在他面前。

　　他停下来。
　　那个他一直等待的少女躺在巷子的尽头里，面庞失去了血色，像一个过于精致而易碎的瓷娃娃。

　　“洛杉右？”
　　林想叶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他想要抱起女孩，手却在抚过后脑勺的时候摸到了某种粘湿的东西。
　　是血。

　　脑袋里的那根弦好像就这样断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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