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繁锦时

　　（陆晓颂）

　　过年前李胜男回来了，拍着胸脯说她这辈子再也不上学了，学校生活不属于她。

　　“都忍这么久了，再忍忍就毕业了。”陆晓颂劝到。

　　“不行，忍不下去了，你说说，我不在这段时间你都过成什么样了？我还忍心走么？”李胜男在小阁楼里打转，冷的直搓手，“ 我说你不是有电暖气么？就不能开会儿？”

　　“太费电了！我也就晚上才舍得开半小时，你坐床上，我把电热毯打开了，一会儿就热了。”

　　“光屁股热有屁用？哈哈哈，还真是屁用。”李胜男被自己逗笑了。

　　“那咱俩钻被窝里吧，我平时都钻被窝里不出来。”

　　俩人迅速钻被窝里，冻的后脖子都是僵的。

　　“李胜男，你别给我说的那么冠冕堂皇，我还不清楚你么？你就是对象找多了然后得罪的人多了待不下去了。”陆晓颂一点不给李胜男留面子。

　　“哎呀，看破不说破才是君子，我说，你哪天引荐一下你那位‘救命恩人’呗。”

　　“你说康康啊，我现在就给她发短信让她来，咱们三个一起钻被窝。”

　　当然陆晓颂的棉被没那么大，三人去超市买了火锅食材，在小阁楼里涮火锅，也气腾腾的肉吃进肚子里，可比电暖气还管用。

　　“一会儿咱们去酒吧玩儿吧，马文儿她们也过去。”康康提议。

　　“马文她们”是康康建的一个群里的网友们，平时喝个酒吃个肉一叫就到，一到就到一大帮子，一大帮子待业青年。

　　“你老是跟马文她们混一块，我就看她们不怎么样。”陆晓颂难得抱怨一下。

　　“哎呀玩儿么，人多热闹，再说咱们出去都AA，人多点儿咱们出的钱还少点。”康康不以为意。

　　“上回AA去酒吧她们什么样你忘了？就点一点点酒，然后满酒吧的换桌蹭酒喝。”

　　“还有这事？”李胜男在一边好奇道。

　　“听她说呢，她蹭的也挺开心，还留了不少姑娘电话呢！”康康用胳膊肘碰碰陆晓颂。

　　“我去……我才走了多久啊？脸呢？啊？陆晓颂你脸呢？”李胜男夸张的捶胸顿足。

　　本来是句玩笑话，却让陆晓颂的笑容凝固了片刻，脸？她还能找回来吗？她视频的事以前只有笑笑知道，如今笑笑去了，她自己是肯定不会把这种事说出去的，可是失去的尊严哪那么容易找回来？

　　“行了别墨迹了，走吧！”康康和李胜男都没发现陆晓颂的异样。

　　三个人裹成球，在雪地上“ 咯吱咯吱”的行走，好朋友在一起的时候，原本寂寞的踩雪声也变成了欢乐颂。

　　三人到酒吧的时候，马文她们已经喝上了，破天荒的坐着卡座，桌上摆满了酒。

　　“来来来，介绍个新朋友给你们认识！”马文脸已经喝红了，拉着个女人笑的花一样。

　　被拉着的那个女人二十来岁，妆化的很浓，黑色眼线挑起很高，假睫毛长的有些夸张，嘴唇红的像是刚喝了血，头发微卷，穿一身黑色蕾丝，给人一种很风尘的感觉。

　　“我叫韩依依，刚进群的，大家以后一起玩儿。”说着把杯子里的酒干了。

　　“今天这局韩姐请客呢！咱们一起来敬韩姐一个！”

　　“敬韩姐！”

　　陆晓颂她们，刚一来就莫名其妙的陪了三杯酒，加了冰块的，肚子里的冷风还没捂热，这三杯冰酒下去，胃有些吃不消了，陆晓颂很快感觉胃不太好受。

　　“你叫什么名字啊？”韩依依挤开已经喝成一团的一群人坐在陆晓颂旁边，“ 看你捂着胃，不舒服吗？”

　　“有点胃疼，冻着了，我叫陆晓颂。”陆晓颂很礼貌的冲韩依依笑了一下，“ 谢谢。”

　　“这么客气啊？”韩依依笑的很妩媚，“ 留个电话呗。”

　　陆晓颂把电话号报给韩依依，她经常被要联系方式，已经习惯了。

　　大部分女孩子是被酒壮了胆，要完回去清醒了也不见得会去主动联系，只有极少数会偶尔发个“ 在哪呢”，“ 干嘛呢”，然后闲扯几句。

　　韩依依不一样，从留了电话起就对陆晓颂展开了强烈的追求。

　　一天打好多个电话嘘寒问暖，时不时的要约陆晓颂出去吃饭。

　　李胜男从回来就很少回自己家，跟陆晓颂搭伴挤在阁楼里，每次韩依依叫陆晓颂吃饭，李胜男都以替陆晓颂防女色狼为由一直跟着。

　　陆晓颂跟陌生人话都不是很多，有李胜男跟着她反而安心。

　　韩依依看着很外向，见面次数多了，陆晓颂跟她也不那么拘谨了，也能开开玩笑什么的。

　　跟韩依依还有李胜男在烧烤店拼酒的时候，遇到了英子。

　　“晓颂，好久不见了。”英子大大方方的走过来。

　　弄的陆晓颂很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

　　“怎么？半年没见不认识你英子哥了？”英子拍了拍陆晓颂肩膀，“ 是不是有人在中间挑拨？你那时候突然就不联系我了，我打你电话你也不接。”

　　陆晓颂想着笑笑和她说的那些话，听着英子说“ 有人在中间挑拨”不由的来了气。

　　“你自己做了什么好事？还怕别人说？”陆晓颂语气很差。

　　李胜男在桌子下面碰了碰陆晓颂，意思是让她别主动挑事，韩依依饶有兴致的看着面前这出戏，英子她听说过，自然也听说过英子那些事。

　　“晓颂，咱俩单独聊聊？”

　　“没什么好聊的。”陆晓颂已经不想再看着英子了。

　　“你好歹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或者你给我一个不想再交朋友的理由。”

　　“好，去哪？”陆晓颂站起来。

　　“那边那桌，”英子指了指角落里的一张桌子，“ 我来之前订好的。”

　　“晓颂，咱俩之间肯定有误会。”英子点完东西直接切入主题。

　　“没啥误会，就是我以前太傻了太容易被利用。”陆晓颂点了根烟，把玩着打火机。

　　“这话说的，我怎么就利用你了呢？”

　　“让我帮你拉皮条，这不是利用么？亏我还天真的以为你就是想单纯的找个对象，一直没遇到合适的。”陆晓颂想想她当初越来越臭的名声，越想越气。

　　“……”英子想了几秒，“ 你看，这事吧，她们图钱我图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也不是我的错啊。”

　　“行行，是我的错行了吧，是我过的太舒坦非要把自己名声弄臭，你知道跟你混一起别人怎么评价我么？”

　　“别人怎么评价你我不清楚，但是别人怎么评价那个跟你在一起的韩依依我比较清楚。”英子余光看了一下韩依依那边。

　　韩依依正和李胜男有说有笑，并没有注意这边。

　　“怎么？之前说别人挑拨离间，现在你在做什么？”陆晓颂的情绪已经到了随时可能拍桌子的地步。

　　“你知道她是做什么的吗？”英子也有些激动，“ 你就没想过什么样的人把脸画成那样然后穿成那样呢？你跟她凑一块名声就能好了？”

　　陆晓颂想了几秒钟，站起来说：“ 我不需要从你嘴里知道我的朋友是做什么的。”

　　回到韩依依那桌，也没什么心思再吃东西，一杯一杯的喝闷酒，她曾经那么诚心的待英子，很多人就是这样，表面看着光鲜，剥下伪装，真实面目不堪入目。

　　陆晓颂偷偷打量韩依依，假睫毛忽闪忽闪的，过黑的眼线让人看着不是那么舒服，上衣依旧是黑色蕾丝，领口很大，里面的内容若隐若现，下身穿着包臀皮裙，脚踩十几公分的高跟鞋。

　　光看穿着打扮其实也还好，最主要的是神情举止，眼睛到处放电，大笑的时候胸都在颤，手总爱撩头发，聊天聊到兴奋的时候总爱扭动身子。

　　她高跟鞋的鞋尖碰了陆晓颂几次，陆晓颂假装没注意到，其实已经不知道该把腿放到哪里了。

　　但是抛开这些让人不舒服的因素，韩依依是个很豪爽的姑娘，很热情很好相处，她喜欢和这样的人相处，总比那些阴郁着不知道在惦记着什么的人强。

　　“晓颂，我妈让我今天回家，说我再不回家就给我断生活费。”李胜男看了眼手机，“ 我今晚回去下，明天再去找你哈。”

　　“拜拜。”陆晓颂没抬头，喝的有点晕。

　　李胜男走了以后韩依依往陆晓颂旁边挪了挪，点了根女士烟风情万种的抽着。

　　“晓颂啊，你还好吗？我感觉你喝了好多。”韩依依的手放在陆晓颂腿上。

　　“有点晕。”陆晓颂已经无心再躲了。

　　“不然我就近找个宾馆……”韩依依还没说完就被陆晓颂打断了。

　　“不……不用……”陆晓颂也是一句话没说完，直接奔卫生间吐了。

　　吐完发现自己路都几乎走不了，整个卫生间都在旋转，重心不稳跌坐在地上。

　　后来怎么出的卫生间不记得了，怎么出的烧烤店也不记得了，怎么进的宾馆更不记得了。

　　睁开眼的时候身边躺着一个人，长卷发散了一枕头，露出被子的一边肩膀很消瘦。

　　陆晓颂猛的惊醒，那个肩膀是光着的！

　　从发色发型来判断，那是韩依依！

　　掀开被子看自己，只穿着束胸和内裤，被她忘掉的这一夜发生了什么？

　　韩依依听着旁边的动静也醒转过来，翻过身睡眼朦胧的看着陆晓颂。

　　“醒了？头还疼么？你昨晚一直喊头疼。”韩依依声音慵懒。

　　浓妆被卸掉了，素颜的脸明明也很好看，只是和妆后气质完全不同，说不上清新脱俗，但也和“ 艳丽”扯不上边，看着很舒服。

　　“看过我素颜就要娶我呦！”韩依依嘴角一勾，大大咧咧的坐起来。

　　被子滑落，春光一览无遗。

　　陆晓颂赶紧挪开目光，去找自己的衣服。

　　“你衣服我昨晚帮你洗了，都吐脏了，在暖气片上搭着。”韩依依下了床，慢慢的穿起衣服。

　　“你……先回避一下行么？”陆晓颂拿被角挡着自己。

　　“哎呦，还害羞啊？行行，我上厕所去。”

　　陆晓颂一边迅速穿上衣服一边努力的回想昨晚的事，怎么想都毫无头绪，她又不能直接去问韩依依她们有没有发生什么，那接下来该怎么做？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还是……

　　还是什么？能怎样？当做一夜情？以后不再联系？

　　“离退房还有几个小时，要不我点外卖来吃？你昨天吐了现在应该饿了吧？”韩依依的声音从卫生间传来。

　　“我先回去了，李胜男找我呢。”陆晓颂最后还是选择逃避。

　　逃命似的离开宾馆，没回小阁楼，去康康工作的超市看了一眼，给李胜男打电话想约台球，李胜男没接。

　　她没处去，找了间网吧。

　　“陆晓颂？”吧台里传出女孩子的声音。

　　陆晓颂把身份证递过去，看了一眼叫她名字的女孩，很面熟。

　　“你不记得我啦？以前你在酒吧唱歌，我可是你的忠实听众啊！”女孩接过陆晓颂的身份证。

　　“眼熟……”陆晓颂想起这是请她喝酒还帮她支走乔乔那个女孩，“ 只是想不起名字了。”

　　“张佳楠。”

　　“哦，哦，我还存着你电话呢！你后来也没联系过我。”

　　“后来我爸去世了，回老家办丧事，我刚回来没多久。”张佳楠还是那时候那个开朗的张佳楠，似乎没被她话中的内容影响。

　　“你……在这里当网管啊？”看着张佳楠没什么悲痛的样子，她想说的“ 节哀顺变”硬生生的变成了一句犯傻的问句。

　　“对啊，”张佳楠看陆晓颂的囧样，忍不住笑了，“ 要不你多玩儿会儿，等我下班了一起吃个饭？”

　　“行啊。”

　　陆晓颂这个宿醉的人，为等张佳楠下班，硬是在网吧撑了一天，中午揉着隐隐作痛的胃吃了碗泡面，下午不想玩游戏了就一直看电影，有几次都差点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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