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逆流（伏赫）

　　暑假开始后第十七天，关小黑屋。如果自己有一个日记本的话，那么今天的内容就能浓缩成这样一句话了，里德尔心想。
　　所谓小黑屋，就是厨房旁边的一个三平方米大的杂货间，里面积压着许多破扫帚和抹布，以及一些发黄的白窗帘布和衣服，在黑暗中散发出一种蒸腾的霉味。
　　里德尔坐在那一堆破旧的衣服上，内心烦躁极了。他现在只希望埃布能安分一点，不要趁他不在把他的东西翻得一团糟，否则……
　　他抓了抓头发，心想赫敏会不会从他写得越来越短的信中看出些什么来。他的日子枯燥无聊，每天都重复着一样的内容，而里德尔也不愿意多谈他的痛苦，他没有告诉她第十一号房间是怎样的地方，没有告诉她埃布的疾病，也没有告诉她其他人都是怎么对待他的。
　　在他看来，只有弱者才会把苦难当成向人乞求同情的筹码。
　　但当他在深夜细细地阅读她长长的来信时，他时常会心生羡慕。这让他觉得有些惊恐，因为在以前他并不喜欢这种平庸无奇、毫无目标的生活。他不是在追求刺激，只是不停地朝着既定的方向前进。
　　在达成目标之前，他能忍受任何命运施加的灾难，但有时候还是心生向往。
　　里德尔闭上眼，开始静静回想他学过的咒语，一条一条按照古代魔文首字母的顺序开始往下背。但他很快发现这不是个消磨时光的好方法，因为他越背情绪越不稳定，特别想拿这些咒语来消灭孤儿院……
　　得想点别的，汤姆，他劝说自己，想想能让自己平静一些的东西。比如说……比如说……
　　他的眼前不知为何浮现出了赫敏的脸。里德尔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不，这不可能……实在是太荒谬了。里德尔发现他越是想要控制自己的思绪，却越无法停止回忆。禁林之行、仓库逃亡、论文合作、地下室探险……这一切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也记不清楚了，故事的源头似乎从二年级开学的那一刻就改变了，从此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止错误的步伐。
　　里德尔发现自己的内心真的渐渐平静了下来，愤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种难言的情绪。他莫名地心潮澎湃，不知所措。
　　孤儿院里关小黑屋的时间有长有短，这是根据违规的轻重和管理者的心情而定的。里德尔见过的最长的一次是被关了两个星期，那个孩子出来后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似的，变得格外怕黑，沉默寡言。
　　而像他这种只关一天的惩罚已经算是非常轻了，但由于时间短，所以科尔夫人是不会给他送食物的。
　　里德尔倒是不怕饿肚子，只是空着肚子很难睡着，而且今天赫敏寄来的信他还没有仔细看……想到这儿他又坐立不安起来，但愿埃布别做一些多余的事……
　　他昏昏沉沉地睡去了，醒来的时候四周依然一片漆黑，给他一种现在依然是夜晚的错觉。里德尔看了眼手表，已经是早上八点钟了，旁边的厨房喧闹极了，不少孩子已经起床，在走廊里来回跑动。
　　里德尔听着他们嘻嘻哈哈的声音，蓦地，门被猛然向外拽了一把，却没有打开。他低下头，从底下的门缝中看见了几双鞋晃动的影子。
　　“咦，这里有人啊？”
　　“真是奇怪，我记得比利和艾里逊已经出来了……”
　　“喂，你是谁！快出来——”
　　随之而来的是门的一阵剧烈晃动，他们似乎忿忿地朝门踹了好几脚，见实在踢不开就放弃了。
　　里德尔倒是希望他们能把门破坏掉，这样他就可以回去了。他闻着从门缝里飘来的面包和牛奶的香味，肚子又叫起来。他还要挨一个早上才能被放出去，而这闷热的空气已经越来越难忍了。
　　里德尔耐着性子等到了中午十二点，但依然还是没有人来开门，他觉得科尔夫人可能已经忘记他了，于是开始从内部用力拍门。
　　小黑屋的锁使用的是储存室锁，里德尔用脚用力踢木板门的时候，内外两个执手球上下振动着，发出金属碰撞的刺耳声响。
　　如果他有魔杖的话，这些人根本困不住他。里德尔想，但他也只是想想而已，他可不会贸然用魔法，给他们留下一个找茬的借口。
　　然而他撞了大约有十分钟都没有人来开门，里德尔忍不住恶劣地猜想科尔夫人可能根本是故意不想放他出来。
　　他又用破扫帚敲了十分钟的执手球，终于听见了一串趿拉的脚步声。里德尔从门底能看见来者穿着一双粉色斑点的拖鞋，那人打了个哈欠，大吼了一声：“安静一点，里德尔！把门踹坏了你自己看着办！”
　　门外的人是孤儿院的一个女仆，里德尔马上把扫帚放到了一边。他听见了钥匙碰撞的清脆金属声，那人找了半天的钥匙才拿出了正确的一把插-入锁孔，转了两圈打开门。
　　“滚出来！真是吵死了……”女仆骂骂咧咧地揪着他的后衣领把他从里面拉出来，推了他的后背一把，“回你的房间里去，科尔夫人说要是再让她看见的话就把你赶出去！”
　　“我希望你们现在就这么做。”里德尔右手折到后背向下拉了拉衣摆，冷冷地说道。
　　女仆没有送他回第十一号房间，大概是她也不想接近那个地方，于是在拐角就回自己房间继续午睡了。里德尔独自走进阴沉灰暗的走道，推开了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被撕裂的纸，边角破碎而弯折，印有几个字母。里德尔将它拾起来看了一眼，塞进口袋里。他的目光落在了旁边的地面上。那儿有两三本倒翻着散落在地上的书，其中一本已经散架了，书页落了满地，还有一本落在了旁边晒衣服的挂衣绳下，湿了一半。
　　里德尔慢慢走过去，蹲下身将书一本一本拾起，抚平折坏的书页，将飞出来的纸张重新塞回去。他走到埃布的床边，男孩正在捣鼓着什么，大笑着，甚至没有发现他的到来。
　　里德尔朝里看了一眼，目光瞬间凝固了。
　　埃布手中攥着的是一张羊皮纸，上面流畅的字迹他十七天以来日日描摹、早已熟记于心。而在埃布旁边，被他瘦瘦的身子压着的、那一团长满羽毛的东西正是赫敏的那只猫头鹰。
　　科尔夫人正在房中午睡，这是她常年以来雷打不动的习惯。她正做着好梦，房门忽然被猛烈敲响了，瞬间将她吵醒了。
　　“玛丽！玛丽！你去给汤姆开门了吗？”科尔夫人没有睁眼，翻了个身大声问道，“让他以后安分一点，别给我捣乱！”
　　“我不是玛丽，夫人！我是安吉尔！”门外的人声音十分惶恐，甚至在微微颤抖，“科尔夫人，你快起来，出大事了！真的出大事了！里德尔他——”
　　“他怎么了？我不是让玛丽警告过他——”
　　“他杀人了！”安吉尔的声音尖利极了。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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