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乱舞]短篇聚集地

　　【提拉米苏】

　　六月末，属于学生们的假期即将如期而至。
　　今天是在校的最后一天，当老师把每个人的成绩单下发到他们手中，属于他们的暑假也就开始了。

　　捏着单薄纸张的指节微微泛白，少女浅棕色的双眸写满了茫然。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稳坐着年级第一的宝座。学习成绩优秀，性格温柔，人又长得十分可爱的她向来被誉为高二A班的“女神”。

　　可那并不是真正的她，少女想。
　　她是肮脏的，是不堪的，是让人厌恶嫌弃的。
　　暑假——这个对别人来说十分让人愉快的假期对她来说，即是意味着再也没有逃脱的借口，即是意味着她将会被逼迫着做那些令她倒胃口的事情。

　　“为什么是我呢。”少女轻声呢喃着，笑容中带着些许苦涩。她纤长的睫毛上缠着几滴泪珠，下唇被牙齿咬得发红，甚至隐约有血迹渗出。

　　“哇，北条桑这次又是年级第一呢。”
　　“五……五条君？！”

　　金色的眼眸满是笑意，五条鹤丸将那张自己突然抽走的成绩单递还给少女。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那银白色的头发，似乎内心也在为自己的莽撞感到抱歉。但当他目及少女眼睫上的那泪珠，他又不禁放下手，转而用认真的语气询问少女：“发生什么了吗？”
　　“诶？”少女错愕地看着五条鹤丸，就像是没有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一样。
　　嘴角下抿，鹤丸并没有选择继续解释或者再继续追问下去。

　　以少女的智商来说，她绝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在逃避。

　　嘴中微有涩意，鹤丸努力扬起一个笑容，仿佛刚才询问少女的人不是自己一样。他摸着自己的鼻子，脸颊微红，向少女发出约会的邀请：“没什么，就是想想问问看北条桑最近有没有空一起去新开的那家甜品店品尝一下。”
　　曲起指节掩在唇前，少女轻笑一声。她微微侧过身体，正对着鹤丸的方向：“白天的话当然没有问题，就是不知道五条君想什么时候去吃呢？”
　　“那——那这周五就去怎么样？！”意识到自己好像表现得有点过于迫不及待了，鹤丸视线左右漂移，试图掩盖自己真正的意图，“你看，周末的话肯定还要排队，这周五白天还有不少学校没放假，又是工作室，所以我才会这么说的。”

　　“嗯……既然五条君这么说的话就周五吧。”少女眼底闪过一丝阴霾，却又用极快的速度将内心的黑暗埋藏。她望着鹤丸白皙的脸庞眼神微动，透着几分羡慕，又似乎带着些许迷茫。
　　很快，她收起内心的这些细小情绪，换上一副纯真笑脸：“五条君喜欢吃什么甜点？”
　　“我的话没什么特别的吧……不过其实很不擅长非常甜的东西呢。”鹤丸顺势靠在身后的课桌上，双手插在口袋里，“北条桑呢？”
　　“提拉米苏。”仅仅一瞬，少女的答案就脱口而出。然而说完之后，她又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变了脸色：“啊……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提拉米苏？
　　半眯着泛着冷光的金色双眸，鹤丸不自觉地将少女的异常和提拉米苏联系在一起。虽然他并不清楚提拉米苏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但是他可以确定如果只是单纯的在说自己喜欢的东西的话是完全没有必要这么慌乱的。
　　有问题。

　　脑内瞬间做出判断，鹤丸假装不在意的样子重复了一遍：“提拉米苏啊，确实是很不错的甜点呢。不过北条桑比起那些甜腻的糕点更喜欢这种类型的真的让我有点惊讶啊。”
　　少女歪了歪头，带着难以掩饰的慌乱：“是、是这样的吗？”
　　迅速扫视了一圈教室，确认班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鹤丸凑近到少女面前，紧紧盯着她的双眸，用与眼中认真完全不相符的开玩笑的语气说：“当然是真的啦，我一直以为北条桑会更喜欢甜一点的糕点呢，女孩子似乎都是这样？”
　　“错觉。”少女镇定下来，“更何况喜欢提拉米苏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一成不变的笑容，精确到宛如度量到微米的弧度。
　　少女的笑容向来如此，毫无改变，就好像没有什么能让她真正欢喜起来一样。
　　鹤丸眉头微微皱起。他和少女相识的时间其实说不上多久，如果不是因为高二重新分班，他恐怕一直都无法找到和少女接近的机会吧。

　　清风顺着大开的窗户悄然跑入，抚过鹤丸的脸颊，带起他银白色的发丝扬起。
　　见到这一场景，少女瞳孔骤然放大。

　　——是他。

　　她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第一次被父母卖掉的那一天晚上。
　　无时不刻的奋力挣扎导致她伤痕累累，□□的疼痛让她几乎无法自由走动，无论她多么不想承认都不能否认自己是被男女间悬殊的力量差异打败。
　　她不甘，甚至于有那么一刻想干脆就这么死了算了。
　　曾经幻想过的玫瑰色未来在这黑云笼罩的夜晚消散，同时，她也在这一晚彻底失去了控制自己人生的权利。“反正不是第一次了”“习惯了就好了”“家里没钱有什么办法”“你弟弟还要上学你就不能为了他着想吗”，诸如此类的话语不停地从父母的口中倾泻而出。
　　他们从未带着恶意，她却被恶意中伤，冷到心底。
　　巧笑嫣然、陪酒取乐、甜言蜜语、哄骗钱财。
　　她戴上面具，成为最完美的自己，满足别人的一切幻想。
　　——容颜、成绩、学校、年龄……
　　没有什么不是完美的，她就像是一朵含苞欲放的玫瑰，引诱着人观赏，却也引诱着人摧毁。

　　久而久之，她终于也迷失了自我，不知道真正的自己究竟去了哪里。
　　直到那与平常无异的假期一晚……她遇到了一个沉默着一言不发的男性。

　　面对穿着暴露浓妆艳抹到看不出原来模样的她，那位戴着黑色口罩的男性只是轻蹙好看的眉眼，似乎在为她不珍重自己感到不值。她本来已经做好了迎接对方或是轻蔑或是调笑或是教训的话语，却没有想到那个人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需不需要帮助。
　　当然不需要帮助，她这样的人怎么能有被帮助的资格呢？
　　这么想着，她带着接客时的笑容拒绝了对方。
　　可那人只是摇着头叹了口气，一言不发地送她到她说家就在附近为止。
　　等她回到自己房间时，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窗外，就发现了始终站在不远处发呆的男人。
　　那一天也是这样，晚风扬起他银白色的发丝，又带着他单薄的背影离去。

　　——还是第一次，被当作一般人对待。

　　“呐五条君。”少女开口，“为什么要邀请我这种人呢。”
　　“你明明已经发现了不是吗，还有什么必要装模作样地关心我呢？”
　　脑内叫嚣着自己应该回归理智，情感更是阻止着自己对眼前人吐露那尖锐的饱含恶意的猜测话语，可她的身体却不受控制。
　　她只听到自己质问五条鹤丸，却无法阻止自己质问他。
　　又或者——她心底其实根本不想阻止。

　　“这样有什么意思呢。”少女收敛笑容，面色平淡，“如果你也想……只要给我钱就行了，没有必要费心劳苦地布置这一切。”
　　“还是说……你更喜欢看我这种失足少女踏入爱情的漩涡无法自拔后溺亡呢？”
　　“真是恶趣味啊。”

　　“北条桑……？”

　　“你想怎么叫我就怎么叫我把。”
　　“反正……我已经不是我了啊。”

　　鹤丸看着突然气势汹汹的少女举足无措，他不知道少女究竟是想起了什么，也不知道少女究竟在说什么，她突如其来的质问让他慌乱，让他茫然。
　　但当看见少女的泪水时，他又突然冷静了下来。

　　——失足少女。

　　这个词，他并不是第一次听到。
　　其实年级里偶尔也会有传闻说谁都拿不下的“高岭之花”北条是□□少女，只是他从来不相信这些传闻而已。
　　从当事人口中听到她的承认，说心情不复杂那都是假的。一般人就不说了，同学也一样，更何况是自己暗恋已久的人。
　　但这似乎又不是毫无预兆的。

　　提拉米苏。
　　“拉我一把”……吗？

　　鹤丸失笑，他所喜欢的人其实还是很在意这一切的吧。
　　她还是渴望着有人将她从深渊中带出来，她还是希冀着自己也有遇到光明的一天。
　　自己还有机会。

　　“我喜欢北条桑。”他凑近少女，抓住她的肩膀试图让她冷静一些，“认真地喜欢着你。”
　　“我知道北条桑的性格其实没有那么温柔，甚至于你经常会躲在没有人的角落里哭泣。”
　　“我也知道你其实很害怕动物，每次强求着自己去触摸很难受吧？身体一直在颤抖啊。”
　　“我甚至知道你根本不喜欢学习，看到书籍的时候也会苦恼为什么要学这么多复杂的东西，也会烦躁简单的题目却怎么都解不开。”
　　“或许完美的你是假象，是你维持住的幻影，但这些细节却来自于你的灵魂深处的本能。”
　　“我喜欢的是真正的北条桑。”

　　呆愣地看着映衬在少年金色眼眸中的自己，少女没有吱声。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

　　——拒绝？
　　——同意？

　　大脑早在少年开口表白的那一刻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少女对他所说的一切都只觉得不敢置信。
　　她甚至怀疑这不过是一个梦境，不过是一个虚幻的场景，不过是一个自己梦寐以求的未来假象而已。一切都是虚假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喜欢……我？”
　　“喜欢你。”

　　少女抿唇，还是无法理解眼前少年的想法：“为什么会喜欢上这样的我……？不会觉得很脏吗？不会很想嘲笑我讽刺我吗？”
　　就像那些人一样。

　　“喜欢还需要什么理由吗？”鹤丸弯着眉眼，声线柔和，“北条桑是一个很有趣的人，而我喜欢北条桑这样的人……大概就是这样？啊，不过不是说所有像北条桑的人我都会喜欢，你是特别的。”

　　特别的。
　　“我是……特别的。”

　　“是的。”察觉到少女已经完全冷静下来，鹤丸松开手，再度靠着桌子站，“你是我喜欢的特别的人啊。”
　　“和我交往，好吗？”
　　“反正还有一年多我们就毕业了，如果你的父母始终不愿意让你停止做那种事情的话……一起想办法赚钱就好了。”
　　“解决的方法有很多不是吗？”

　　“……或许你说的没错。”
　　少女低垂着头，她闭上双眼似乎在考虑着什么，又似乎只是单纯地感到疲倦想要小憩一会。

　　鹤丸等着少女的答案，一言不发。

　　脑中再度出现那晚那个男人的背影，少女睁眼看向鹤丸，她浅笑一声，伸出手主动扑到他的怀中。
　　“请多指教，五条君。”
　　拥住怀中少女，鹤丸的表情是浓厚的安心与幸福：“啊，请多指教，北条桑。”

　　【END】

　　（下面不建议不想看刀子的小天使看……嗯）

　　轻嗅着少年身上的气息，少女低笑。
　　虽然和那个男人的味道不一样，但是她可以改变他。
　　她会爱上鹤丸的。
　　因为他……与那个人十分相像啊。

　　少女挂在脖颈上的吊坠随着她的举动不经意掉了出来，她毫不在意地取下吊坠，将其随意地扔进了书包。
　　那不经意间打开的吊坠上所放置着的，是一个银白色头发的男人的正脸。
　　下面写着——“My Dear.xx28.8.30”

　　——吾爱，死于xx28年，8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