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尼拔］医生，站住！

　　汉尼拔医生开车将克拉丽丝送到了离爱丽丝家——现在是她的家了，不远的路口处。

　　克拉丽丝手中拎着一个纸袋，里面放着那条被血浸染的蓝色裙子。

　　“医生。”她眨眼微笑，下了车，弯腰站在车窗前与他道别，“医生，再见啦。”

　　汉尼拔医生颔首，“注意身体，克拉丽丝。”

　　克拉丽丝点点头，“我会听话的，医生！”她弯了弯眉眼，“控制看书时间，别跑来跑去，听她的不反驳，多吃点东西，对不对？”

　　至于这“听她的”，当然是听克莱尔.希尔的了，克拉丽丝和汉尼拔医生都清楚，现在根本不是脱离她的好时机。

　　“当然。”汉尼拔医生没反驳她的这一段毫无意义的话。

　　他看得出克拉丽丝的紧张。在汉尼拔医生眼里，不论她表现得多么冷静成熟，年龄就在那儿放着，终究是个小姑娘，遇上让自己恐惧的事，也是会不愿面对的。但汉尼拔医生相信，小姑娘不会逃避——她远比看起来的要坚强。

　　“我走了，医生。”克拉丽丝深吸一口气，冲汉尼拔医生挥了挥手，“工作愉快！”

　　医生回答：“好的。”

　　克拉丽丝目送他离开，然后慢慢转过身，向家走去。

　　眼前是熟悉的屋子，她嘴角动了动，踏上门前台阶，敲了敲门。

　　开门的不是希尔夫人，而是一个男人。

　　安德里.史蒂文森。爱丽丝.希尔的准继父。

　　“安德里叔叔。”克拉丽丝微笑致意，“您怎么来了？”

　　安德里侧开身让她进门，他顿了顿，似乎是斟酌了一下词句，“爱丽丝，克莱尔很担心你。”

　　“我知道。”克拉丽丝轻轻挑眉，眸子里带出的是一派柔和。只有熟悉她的人才知道，这是克拉丽丝一贯的防备姿态，而非真的温柔。

　　她问：“妈妈在家吗？”

　　安德里点点头，“克莱尔在房间打电话。”他又重复了一遍，“她很担心你，爱丽丝。”

　　“我也很想念她。”克拉丽丝唇角微翘，下一秒笑容却又消失不见了。

　　安德里.史蒂文森觉得有些不对劲。爱丽丝.希尔他是熟悉的。她总是目无表情的以空洞的眼神看人，那是一种令人感到心疼的神色，如今却大不相同了，显得温和又恬静。但还没等他再多加观察，那女孩儿便转身上了楼。

　　爱丽丝虽然对这位准继父评价很高，但他们感情一般，并不亲近，所以克拉丽丝也不用对他做出太过亲切的样子。

　　上了楼，克拉丽丝没去找她那所谓的母亲，而是回到了房间。

　　房间明显被整理过了，一切显得井井有条。事实上，除了心理的压迫，克莱尔.希尔对自己的女儿还算不错。但这点在克拉丽丝看来毫无意义。她不是爱丽丝.希尔，和克莱尔不是真正的母女，没法对逼死自己在这个世界唯一挚友的人抱有任何好感。但她会努力让自己和克莱尔.希尔和平共处，仅仅因为这是爱丽丝最后的愿望。

　　克拉丽丝收起了那条染了血的蓝色裙子，将它叠好，放在衣柜最偏僻的角落。这是一个证明。爱丽丝放弃生命时穿着这条裙子，而克拉丽丝在获得新生时，得到了这条裙子。克拉丽丝做不到把它丢弃，同样，也不打算再穿起。

　　关上衣柜的门，克拉丽丝坐在书桌前，翻开了一本书，静静看着，等待着克莱尔.希尔的来访。

　　——是《雾都孤儿》。狄更斯的作品。

　　一刻钟稍过，门被打开。克拉丽丝便见到了克莱尔.希尔。

　　毫无疑问，爱丽丝的金发遗传自她。

　　“爱丽丝！”

　　希尔夫人看起来担心极了，来来回回打量了她好几遍。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克拉丽丝膝上的伤口这儿。

　　克拉丽丝却没看她。事实上，她的目光有些空洞。

　　“爱丽丝，你怎么样了？”似乎是斟酌了一下，希尔夫人开口——她深知女儿对她的抵触，“你失踪了整整一天！”

　　克拉丽丝指尖动了动，声音低低的，“我没事儿，妈妈。”她在努力模仿爱丽丝的语调，那种低沉的，尾音微微上挑好证明自己情绪正常，甚至有点儿高兴的语调，“我只是……我只是想明白了。”

　　“什么，爱丽丝？”希尔夫人皱了皱眉，“你今天有点奇怪，爱丽丝——告诉我，你好得很，对不对？”

　　不！她不好！

　　因为啊……爱丽丝已经死了！被你逼死了！

　　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事儿，也不会知道，你到底失去了什么！

　　双拳一瞬间握紧，克拉丽丝强忍下内心深处的愤怒与嘲讽，答道：“是的，我好得很，妈妈。”

　　“我去找了莱克特医生。我希望能说服他停止这所谓的治疗。”她喘了一口气，顿了下。

　　“爱丽丝？你也知道，治疗是——”

　　克拉丽丝接下了她的话，“我知道，我知道，治疗是为了我好。”嘲讽隐在夸张的语气词里，克拉丽丝能确定，希尔夫人听不出来。

　　“莱克特医生也是这么说的。他告诉我，听您的。我觉得我应该试试。”

　　希尔夫人怔住了。后一秒，她便被狂喜所摄魂夺魄，高兴的不能自已。

　　爱丽丝终于能够明白她的苦心了，这事让她恍如坠入仙境般欢快。除了感谢那位莱克特医生以外，她还要去感谢主的仁慈、宽大，让爱丽丝得以有机会收回那踏入地狱的半只脚。

　　克拉丽丝静静看着她的神色变换，眸子深处是半点儿温度也不带的冻土。

　　“是莱克特医生帮你处理的伤口吗？”

　　“是的，妈妈。”克拉丽丝唇角弯了一下，这是真的高兴，“莱克特医生曾是一位外科医生。这是他为我处理伤口的时候告诉我的。”

　　“还疼吗？”这位母亲问。

　　克拉丽丝摇摇头，“不了，妈妈。”

　　“好好休息，爱丽丝。”希尔夫人说，“这儿是你的家，我爱你宝贝儿。”

　　克拉丽丝没回答。

　　他们结束了对话。

　　克拉丽丝目送她关门，离开。

　　其实克莱尔.希尔早就察觉到了自己与爱丽丝之间的隔阂吧，所以这次的对话才会变得这么简短。她在努力证明她的爱，这一点在爱丽丝眼里会是感动，在克拉丽丝这儿却是极大的讽刺。

　　希尔夫人在强调“爱”的同时选择不相信女儿，毫无疑问，她固执异常。事实上，克拉丽丝发现，希尔夫人的固执和爱丽丝如出一辙。

　　可悲。

　　真是可悲。

　　渐渐松开了握紧的双拳，克拉丽丝继续低头看书。

　　她想给自己做个侧写，但是准确度不会太高——克拉丽丝不太了解自己。其实这挺好，她一向能在保持理智的同时随心而为。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对希尔夫人无恶意，共处一室时她不会失控的做出些失控的事儿。

　　这一点让她放心。克拉丽丝不想杀人。更何况，这个人还是爱丽丝爱着的母亲。

　　克拉丽丝一目十行的扫过书页，小说剧情被她快速的阅览，与此同时，思维不停。

　　有一件事被忽略了。

　　17岁的爱丽丝.希尔，是个高中生。

　　她还在上学。

　　翻动书页的手突然停住了，克拉丽丝眨了下眼。

　　也就是说她重新回到了高中？

　　说实话，加上作为克拉丽丝.史达琳的那几年，克拉丽丝.哈里斯已经脱离了高中生活达七八年之久了——死时，她刚刚大学毕业。

　　高中的时候她在做什么？

　　看夏洛克表哥实验？捉弄麦考夫表哥？和妈妈一起烤曲奇饼干？在放学路上帮爸爸买点炸鱼薯条之类的垃圾食品？

　　时间太久远了，她的记忆早已成了片段。但却是毋庸置疑的美好。或许还有点小俏皮。

　　爱丽丝的高中生活跟她不一样。

　　她没什么朋友，独来独往，成绩拔尖。老师布置的作业她总能以最快时间完成，这就导致了她在交作业的时限到来之前有着大把的空余时间。爱丽丝喜欢把这些时间耗费在图书馆。

　　她像独行侠，内心痛苦却无人知晓。

　　克拉丽丝拎过书包，打开，翻出了课表。

　　明天是周一。

　　第一节课是英语课。

　　她在文件夹里找到了英语课需要上交的论文。是关于《雾都孤儿》的。

　　克拉丽丝快速的看了一遍。

　　爱丽丝的文笔是很具有代表性的，那种冷冽又柔和的笔触凸显出她内心世界的不稳定。但遣词造句是毫无疑问的优美。她和克拉丽丝一样，爱好古典文学。

　　克拉丽丝将论文放回了文件夹，把那张课表看了又看，直至熟记于心。

　　不知怎的，克拉丽丝突然有点儿期待明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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