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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回七《流水情》(2)
「啪」地一聲,孫可君毫不客氣地往安雙成的頭頂巴下,制止他繼續貶低自己,另隻手倒悠哉悠哉地撐著臉頰,笑咪咪地望著杜甫開了口:「子美啊,有沒有人說過……你的名字,唸起來很像『豆腐』?」語不驚人死不休,她揚揚眉,笑得無害燦爛,倒是滿桌男子一下都噴了茶。
王縉不太給面子,一口茶便直接噴回了杯子裡。李白愣在那兒反應不過,王維噎了口茶,掩著袖子憋笑。這君兒,怎麼這樣全然不給情面地損人家……
如此一輪下來,大概只剩安雙成還淡定地板著張嚴肅的臉,沒什麼反應。
杜甫的臉一下子青了一半。嘴角抽了抽,他扯了扯脣,僵著臉笑道:「杜某還有些事兒,便不打擾五位用膳了。」起身,他吐口氣,禮貌地彎身行禮,只那嗓音還有些不自然:「賢兄,後會有期。」
向那邊還尷尬著張臉的李白道過別,他僵著頸子轉身往酒家門口走,倒又聽得後頭傳來姑娘的聲音,氣血噎了一陣,差點沒被她氣死:
「哎,豆腐啊,後會有期!」
嘖嘖,調戲李白?拜託,他不知道那可是她的專利麼?
氣氛微妙地用過一頓午膳,五個人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聊下來,也算是填飽了肚子。
「那麼──這些日子,多謝二位對沫澄和雙成的照料。」步出酒家,幾個人站在街頭,氣氛卻顯得幾分凝重,「摩詰、夏卿,後會有期啊!」彎脣笑得燦爛,孫可君有模有樣地拱手彎腰行過禮,也算是謝了他這一載多餘給她的溫柔細心。
她還不了,也記不得,所以終究只是謝過。
「如此說來,這一載……也過得真是快。」有些複雜地牽起嘴角,王維脣邊的弧度摻了些苦澀,卻仍只是笑。「日後……我還能給妳捎信麼?」抬眸望著她,他開口,問得小心翼翼。
聽她那樣喚自己摩詰,明明是他給自己起的字,他卻聽得有些恍惚。
似乎,他已經習慣了聽她喚他「少卿」。
「當然。」她彎眼笑成月牙,如同往常般的自若,好似並不是道別。「啊,最後想問你一個問題……少卿,是你編出來的名字麼?」實在好奇關於這名的由來,她歪了歪腦袋,開口又問。
王維頓了頓。「少卿……是我原來的字。」像是憶起什麼,他微微斂起眸子微笑,眸色溫柔暖人,「君兒若是喚不慣,也可以繼續喚我少卿的。」
少卿,少年為卿。他得願所償進士科舉,二十名冠京城,卻越來越不曉得,自己究竟想要什麼?於是他愈加好佛,最後改字摩詰……但那日靜能師父一言,他卻發現,自己其實未曾真正懂得那番道理。
愛恨嗔癡皆為空……可他卻這樣捨不得她走,捨不得和她道別。
「嗯……其實我都行的。」聳聳肩,孫可君笑了一笑,「那麼,夏卿、少卿,咱便在此別過了。」再次對兩人拱過手,她笑笑望向王縉,調侃地道:「夏卿啊,沒了我捉弄你,可別太不習慣啊?」
王縉扯了扯脣,顫寒一陣。習慣?這可不不,他是恨不得脫離好麼……「不會不會,王某定然不會不習慣的。」鬆口氣地笑,他跟著作揖,心裡雖然還是疑惑她到底怎麼知曉自己和大哥的身分,但終究還是不好當面問。
「雙成也好好保重。」望向一旁依舊安靜沉默的安雙成,他伸手輕拍了拍他的頭,「李郎君……會照料好你們的吧。」心頭五味雜陳,他目光笑笑看向李白,確認似地開口,卻不是問句。
他心裡其實,很嫉妒他啊。能讓君兒露出那樣的神情,還有今日用膳時的目光……
既然他們心裡相互都喜歡彼此,那他也就不擔心了。
他只是羨慕,能讓她上心的人,終究不是他。
「王公不必憂心,太白……會好好照料沫澄和雙成。」見了他認真過分的目光,李白隨即嚴嚴謹謹地拱手應承,只是心裡不禁有些納悶。
但他也看出來,王維望著孫可君的目光,並不同一般。
有他這句承諾,王維才總算安心下來。笑容溫潤,他望著她開口,嗓音清淺,字句卻重如石山:「那麼,後會有期。」
「……多謝少卿大哥照料,後會有期。」頓了一陣,安雙成低低開口道謝別離,拱手彎腰,一個禮行得極為恭謹。
「後會有期。」見狀,她亦燦爛地抱拳笑。
後會有期,卻寧無期。
若是當初知曉結果,或許她但寧此生,都不要和他再見……
那個清朗出塵如是孤絕世事的男子,月牙白色的溫潤,直至許久以後,她也再不能忘。
「沫澄接下來欲往哪裡去?」見前面一白一玄的身影逐漸走遠,李白回頭看她,心裡卻有些害怕她又要和自己再度道別。
好不容易再次相遇,他這回……不想放手了。
可她又是怎麼想的呢?方才那王御史,看來便曉得是對她有意思的……
他其實怕。他怕自己其實配不上她啊。
「長安。」聞言,孫可君喜孜孜地答,「見過這洛陽繁華,我便更想去見識見識京城繁榮了……啊,太白可知這武周宮殿在哪兒?離開洛陽前,沫澄想去那兒看看。」抬頭笑望他,她話答得自然,好像他們原來便是同行人。
「嗯。」微怔一陣,李白淺淺應了聲,脣角卻不覺輕輕勾起,「正好太白亦欲往那兒,不如同行吧。」眸色幾分溫暖,他開口邀請,卻覺得總算舒了氣。
彷彿又是當初,西蜀春暖,人面桃花相映紅。
長安的桃花十分漂亮,正好在京城多逗留些時日,待是過年春節時,他正好便又能和她一同去賞花了……
真好。
聞言,她脣角笑意飛揚得更加肆意了些,「那你等等我啊,我去恢復一下……女兒身。」眨眨眼,她扯了扯身上衣服,一溜煙又不見人影。
在王維王縉面前還要扮著男相,是因為他們是兩位郎君。古人思想保守,安雙成看著還像個小書僮,可她若一個女子跟著兩個男人,定然會被說三道四……跟著李白麼,頂多便像以前被當作夫妻罷了。
反正她可樂見其成呢,也沒什麼不妥。
李白還搞不清楚她去做什麼,回神過來,便已見她迅速換上一身橙色簡便女裝蹦了過來,拉著他的手笑:「這樣舒服自在多啦!」偏著頭,她晃了晃他手腕,倒有點像撒嬌。
他無奈輕拍了拍她的頭。「妳高興便好。」說著,他望向一旁安雙成,啟脣又道:「那麼快些出發吧,晚了就沒法看了。」
「是。」安雙成低應,一雙湛藍眼睛始終淡如清水,不起波瀾。
對於宓少卿二人的真實身分,他沒什麼反應。對於午膳時她開杜甫的玩笑,他也依舊是如此……孫可君有點納悶。他怎麼幾乎一點情緒波瀾也沒有?同齡的孩子,哪個不是高高興興的,雙成這樣兩載過來,倒是令她愈來愈擔心了……
「……咳。」輕抽出手,李白咳了聲,面頰微微有些紅,模樣不大自在,「姑娘家這麼樣子,容易招人誤會……」說著,他側頭瞥了瞥四周,有些不好意思。
她倒是笑得豪情,又是毫不避諱地抓回他的手笑:「有什麼關係?咱管他人怎麼想。」撇撇嘴,她揚揚眉,這笑倒是意味深長。
哼,多少姑娘對他虎視眈眈啊……她就這麼拉著他,看誰還敢來搭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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