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者王座

　　想到再过几天就要去第九区做任务了，慕铎此刻整个人都是亢奋状态。
　　寝室里，他正和围成圈的小伙伴们脑洞大开的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以后可能出现的各种案件，接着就被探头进来的班长通知让自己去一下陈倪光的办公室。

　　陈倪光的办公室大门敞开，慕铎还是敲了敲门。听到对方说“进来”，他才高高兴兴的走了过去。
　　“老师，你找我啊。”
　　陈倪光脚一蹬，身体就随着转椅面向了慕铎，他语气风平浪静，只是说的话却让人惊到无言以对。“慕铎，”陈倪光说：“实习任务你不用参加。”
　　慕铎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半天才惊诧道：“为什么？”
　　“因为会有一定危险。”
　　这个理由实在牵强，慕铎没法接受。他说道：“大家不都一样吗？”但很快，他似乎猜到了什么，问道：“是因为我外公？”
　　陈倪光笑笑，摇了摇头。
　　「真的不是因为这个？可是去第九区这件事没再和家里其他人提起了啊……」蹙眉不解，他苦思了片刻，继而才彻底恍然。慕铎对陈倪光说道：“我大概明白是为什么了。老师，我今天想请假回一趟家。”
　　陈倪光看着他，目光中带了些沉思，然后点头同意了。

　　对于慕铎突然回家这件事，慕姨完全没有多想，只是惊喜道：“小少爷回来了！学校这段日子不忙么？我买点你爱吃的菜去，晚上多吃点。”
　　慕铎说着像平时那样就可以。
　　慕姨怎么都不答应，提着篮子就出门了。

　　慕夫人虽然想念自己儿子，但她却也怕慕铎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忙问道：“在学校都还好吧？身体没不舒服吧？”
　　慕铎就笑：“没有什么事，我也好的很。现在又不是大一新生了，门禁没那么严。”
　　“那就好，”慕夫人安了心：“我看你回来的着急，还真有点担心。”
　　慕铎想再安慰她两句，恰好慕正涵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猛一眼见着慕铎，也有点意外，但这个情绪转瞬即逝。很快，慕正涵就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慕夫人对自己丈夫念叨着：“小铎今天突然回来了，这孩子也没说一声，让我担心半天……”
　　慕正涵把外衣脱了，说道：“你们老师知道么？”
　　“知道。”慕铎盯着自己父亲，更加确定对方什么都清楚。他说：“其实没什么，我就是想你们，回来看看。还有，”慕铎顿了顿，“我们专业之后两年的课程训练有些变化，我想听听爸的意见。”
　　“行行。”慕夫人笑道：“那你们爷俩先聊，等慕姨回来再吃饭。”
　　慕正涵对慕铎说道：“到书房来。”

　　两人走进书房，门一关上，慕铎就发问道：“为什么不让我去做实习任务？”
　　慕正涵坐到书桌后的椅子上，不慌不忙道：“你身体不够好，去凑那种热闹做什么？”
　　慕铎清楚的说道：“我要去。”
　　慕正涵看着他，看到了自己儿子眼睛里的倔强。
　　慕铎又重复了一遍：“我要去。”
　　慕正涵开口道：“那我和你说实话，从头到尾，我就没打算让你去第九区。当初只是想锻炼锻炼你，磨磨你的臭脾气。不去那里你照样可以毕业。”
　　“那我也要去，”慕铎站在那儿，丝毫不让步：“我现在就是想去。”
　　这样的强硬态度令慕正涵有些不悦，他说道：“给我去外面坐着，明早我让人送你回学校。”
　　“这是我的学业，就不能让我自己选吗？”慕铎也生气了：“你要我去军事大学，我去了。你要我去安管系，我也去了。现在我就想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你为什么就不能顺着我一次？”慕铎虽然情绪有些激动，却一直克制着语气和声音。他本意不是冲撞慕正涵，只是想为自己的权利据理力争。同时也不想让慕夫人听到，怕对方担心。

　　房间里一时没人说话。半晌，慕正涵才道：“你的选择是错的，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么？”
　　慕铎就说：“我知道。”
　　“你知道那里随时会死人吗？”
　　「……什么？」慕铎愣了一下。
　　慕正涵说：“你知道第九区每年的死亡名额是多少吗？”
　　见慕铎脸上都是疑惑，慕正涵说道：“你自己想想清楚，明天早上再告诉我决定。”他从椅子上起身，慢慢走了过去，当手搭上门把正要扭动时。
　　慕铎突然说道：“爸，刚才对不起。”
　　慕正涵心口一松，想要说两句。
　　慕铎又继续道：“但我真的只是想去见识一下。我都已经在安管系待了三年，至少也要让自己的大学圆满一些吧？你不是也不喜欢半途而废的人吗？实习任务会有人带着我们的。我保证，我就只参加实习任务。”
　　慕铎说完后，慕正涵没有立刻接话。但慕铎听到了对方略微急促不稳的呼吸声。就在他忐忑焦躁时，慕正涵问道：“只参加实习任务？”
　　慕铎想着：「这事儿有门！」然后点头表决心，又说道：“实习任务真的没什么危险的。”
　　慕正涵黑脸道：“毕业后你必须给我老实滚回来！”
　　慕铎笑的眼都要成一条缝了：“谢谢爸~”他还不忘拍马屁：“就知道你刀子嘴豆腐心。”
　　还是没舍得让自己儿子太失望的慕部长继续黑脸。
　　慕铎蹦蹦哒哒出去吃饭的时候还叮嘱了一句：“记得去和我班主任说一声啊，让他同意我去。”
　　“……”慕部长半天说道：“小兔崽子，变脸比翻书还快。”

　　******

　　因为在安管系的时候，慕铎这一小组有五个人。所以，进入第九区后，也仍旧是五人一起。
　　再次来到那栋憧憬很久的大楼，一行人还是没忍住又荡漾了片刻。在接待室没等多久，就有人进来和他们见面。
　　那人的军衔很高，眉目清秀，看过去十分温和的样子。守候在门口的两个人他恭敬的行了个礼，说道：“副处长。”
　　那人就点头，示意外面的人把门关上。看着面前几双闪烁着好奇光芒的眼睛，他笑道：“做个介绍吧，我叫魏惆，以后会带你们这一组。在第九区有任何事，你们直接和我说就可以。”他的介绍简单干脆，倒是颇有军人风采。
　　慕铎他们先是嘴甜的喊了一声：“组长好。”然后又依次把自己名字报了一遍。
　　魏惆还告诉他们：“九区大楼的后面就是宿舍，是专门提供给做实习任务的安管系学生的。钥匙你们拿好。对了，制服已经放在了宿舍里。”
　　五个人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看宿舍。
　　魏惆说道：“我再讲一些关于任务方面的事情。最开始，我们不会太有难度，所以别担心。差不多就是去现场熟悉一下情况，让你们先有个大致了解。等到我觉得你们可以接任务了，我们再进行下一步。”他见这群小家伙听的认真，就说：“你们有什么要问的吗？”
　　“组长，”骆莱说：“我们需要武器装备吗？”
　　“你们的枪都和制服放在一起了，还有子弹。”
　　慕铎说道：“组长，我们什么时候能学高斯解码啊？”
　　魏惆就笑：“目前还不行，高斯解码要等到你们真正成为第九区的一员时，才可以进行破译解读。”
　　慕铎和步言瞬间好失望，还以为来了第九区就可以了，没想到实习生仍旧是个门外汉。这刺激的慕铎更想发愤图强了。

　　第一天来这里，肯定是没什么事的，所以他们早早的就去了宿舍。
　　不得不说，第九区的宿舍环境还真是不错。一个个的套间就像居民式的房屋。
　　看了看制服，又试了试枪的手感，陆沙华说道：“一把是勃朗宁，还有一把是……”他拿起来给其他人看：“间谍枪。”
　　间谍枪多用于暗杀，通常配备消`音器，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好工具。
　　在学校时，他们几乎什么枪都认过一遍，间谍枪还是第一次握在手里，感觉倍儿好。
　　“我和小卓先去试试衣服。”
　　比起男生热爱枪，女生更热爱衣服好像是天性。

　　其实他们的制服和第九区的常穿制服并无两样，唯一不同的就是空荡荡的肩章。
　　白衬衫配深色领带，领带上有一枚象征第九区标志的银质扣夹，和领带同一个色系的上衣。皮带一系，靴子一穿，那简直是宽肩窄腰大长腿的典范。而女生穿着也是尽显身材。
　　不得不说，设计这套制服的人还真是有眼光啊。
　　骆莱和卓珂安，一个明艳，一个温婉，此刻衬着这身衣服却英气十足。
　　慕铎夸道：“第九区的区花啊。”
　　陆沙华难得发表意见：“小卓穿这身衣服真好看。骆莱你啊，谢天谢地，总算有了点女生样儿。”
　　骆莱说道：“我看你就是欠揍。”
　　步言缩缩脖子，明智的躲到了一边。
　　卓珂安就笑道：“还好咱们的也是裤子，我都担心要来条短裙，行动得多不方便。”
　　骆莱说道：“裙子也不怕，里面可以套条裤子，打架的时候把裙子一撩。”
　　慕铎：“……”
　　步言：“……”
　　卓珂安：“……”
　　陆沙华：“……我要收回之前说过的话。”

　　本以为第二天就能开始做任务，然而并没有。
　　魏惆只是带他们在第九区溜达了一会，告诉他们这里的空间扭曲和部分机关需要特别小心。
　　慕铎问道：“为什么我们不出任务啊组长？”
　　魏惆说：“也不是每天都有任务，像闲下来的时候就可以休息休息，或者处理一些别的事情。”

　　不过也没让慕铎他们等太久，几天后，宿舍座机的铃声响起，卓珂安去接了电话。就见她表情认真，不时点头。挂断后，对其他人说道：“有任务了，大家做好准备，十分钟之后组长来接我们。”

　　魏惆开的就是一辆很普通的商务车，车上也没别人。
　　除了魏惆老神在在之外，剩下五个都一脸紧张、严阵以待。
　　魏惆“扑哧”笑了，说道：“放松，今天只是带你们去看看案后现场。我说过，不会这么快让你们接任务的。不过，这次大家的表现倒是很专业，都带了枪。”他告诉后座那几个人：“要一直记得，不管去哪里，枪不离身。哪怕只是在家睡觉，枪也要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他们很快就到了魏惆所说的案后现场。
　　原来是一起凶杀，据说这种谋杀手段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二起了。高层比较重视，但暂时不想通报，怕引起民众恐慌，只说是抢劫谋杀。
　　步言不解：“为什么我们要做这种法医和警`察的事情？”
　　魏惆解释：“其实这是七区的工作，在情况没进一步恶化前，九区不用做些什么。但我想让你们提前习惯一下，这种场面和状况以后对你们来说是家常便饭。”
　　五人就“哦”了一声，戴好手套跟着魏惆走了过去。
　　虽然他们在解剖课上见过尸体，但真正置身现场，那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概念。
　　浓烈的血腥味呛得步言和骆莱一阵干呕，临近居民楼的小巷拐角处，被垃圾箱挡住的尸体正以一种极度别扭的姿势瘫坐在那里。她伸着一条腿，另一条腿向外弯，腿骨折断，从皮肉里顶出。脸上至胸口被黑色长发覆住，看不出表情。
　　有法医过去稍稍拨开她的头发，众人就看见她的脖颈血肉模糊，几乎被绞烂的看不出形了。慕铎转过了头。陆沙华和卓珂安更是直接背过了身。
　　魏惆说：“你们也可以多看看，有什么线索就记下来。”
　　五人一致摇头，表示不想再看。
　　魏惆就笑了，也没逼他们。

　　看着自己组长在那认认真真，不时和法医还有七区的人说着什么。慕铎纠结了一会，对同伴说道：“要不咱们还是去看吧，毕竟也是任务，哪有领导工作，我们在这杵着的。”
　　想想慕铎说的也有道理，大家就硬着头皮上了。
　　魏惆在远处把他们的表现都看在了眼里，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

　　从现场回去之后，魏惆在车里问自己的组员们：“你们在校应该学过犯罪勾画吧？有什么发现么？说来听听。”
　　卓珂安说道：“死者的手指很奇怪，正常状态下不会那么僵硬扭曲。所以她临死前可能极力抓住了什么东西，但旁边没有留下她的指纹，所以她抓的应该是凶手。”
　　魏惆笑着表示赞同。
　　步言补充道：“她指甲里有黄黄的东西呢。”
　　“那是什么？”骆莱问。
　　步言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魏惆说：“是油。”
　　“油？！”几个人都诧异了，为什么死者的指甲缝里会有油啊？
　　魏惆打了个方向盘，不甚在意道：“这就要七区去了解了。”
　　“还有啊组长，”慕铎说：“死者的那双鞋很贵，是一双红底鞋。她或许有份不错的工作，也不排除男人赠送的可能性。但一般会送女性鞋子、还是价格不菲的鞋子，想必两人关系也不普通。”
　　“你们注意到死者脖子吗？”陆沙华说：“她的脖子虽然烂了，但是颈后有细小勒痕，像很纤细的钢丝造成的。”

　　魏惆听着他们的分析，面上尽管只是浅笑，心里却是十分认同这份犯罪勾画。他说道：“你们的基本功倒是不用我多操心。不用多久，我觉着你们就可以接任务了。说一千遍看一万遍不如自己做一遍。”

　　几乎有近一个月的时间，五个人一直在案后现场打转。
　　各种各样的尸体让慕铎想起曾经看过的一本叫做《八百万种死法》的推理小说。
　　一个城市有那么多的人，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死法。
　　谁都想不到明天又是什么样的一副光景。
　　真正接触后，他才知道原来身边有这么多的案件，多数还无可解。

　　某一天，当宿舍座机铃声响起，他们又一次做好了去看尸体的准备时。
　　魏惆却说在电话另端清晰说道：“这次，是真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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