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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下）
他确实有太多原则要遵守了。
那天回到家，林落问他：“还要疏散群众，你累不累？这又不是考试。”
他说这是原则问题，“我看看你的伤。”
“这也是原则？”
严沐轻笑，“算是吧，人家要打的是我，怎么你会受伤。”他开了灯，走到林落面前，“我看看。”
“不用。”他满脸晕红，转身想走开。
严沐双手抓住他的双臂。
林落只好看着他解开自己的衬衫，手指划过皮肤的一霎那，他身体发抖。
“对不起，很疼？”
林落缓缓抬起手，手指抵在他的唇上，眼睛里溢满了挣扎的战栗和欲望，两人对望着，听时间一秒一秒的走过。
不知是谁先放弃了挣扎，他把林落拉进怀里，感到他埋头在自己的颈间，像只缠住猎物的蛇，凝滞的空气快速流动起来。
“林落”严沐收紧手臂，“够了，别闹了。”
林落没有停，一只手滑到他双腿之间，“自欺欺人。”
“林落！”
“这也是原则？！”他呼吸沉重。
“对，原则是，你在下面。”
可能是因为加了太多冰的bacardi，他的幽默感总是很冷，他的体温总是偏低，但这并不影响他作为成功的掌控者——在学生部，在训练场，在林落的床上。
那天夜里他梦到在海边哭泣的男孩，四月的柳树竟开出鲜艳的火烈花团。好梦持续到清晨，被一声尖叫吵醒了，他睁开眼睛看到林落几乎虚脱的倒在身边。
“怎么了？”
林落粗喘着，仍然不敢睁开眼睛，过了好久才说出，“对不起……是我的问题。”
起初严沐以为他被噩梦吓到了，后来却发现，他每一次的清醒都像重生一样备受折磨。
因为这种折磨太不可理解，所以后来林落讲述真相时，说了很多诡异的话，他都没有吃惊。
他只是不停往杯子里加冰，听着而已。
“我被寄养的那个地方，冬天下雪的时候，海面都是白色的。海边有栋房子翻译过来叫彩虹城堡。”
“Rainbow Castle？”
“对。”
“你把住址写在身上是怕走丢吗？”严沐抬起头，目光滑过他的腰侧。
他笑：“你看到了？那房主是个诡秘的艺术家，这行字是他留下的。”
“当地孩子们不知道里面住着人，觉得房子很神秘，有一次他们带我从没关紧的后门溜进去，讲恐怖故事吓唬人，忽然楼上传来阴森的音乐，那两个孩子吓跑了。我不想走，出去也一样被欺负，所以一直坐在原地，直到房主下来。他是个西班牙裔的画家，年纪并不大，苍白，而且忧郁。他请我作他的模特，我就留下了。”
“后来再见到那些当地孩子，他们认为我是和魔鬼交易的人，不敢再欺负我。我很高兴，每天都去那里，看他的画，他写的故事，他设计的用来远航的船，偶尔也会留下过夜。有天他忽然很伤感的对我说，‘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谁保护你呢？’”
“其实我不怕，死亡这个概念太模糊了。但是他执意在我身上留下这个纹身，还说房子是有魔力的，它的名字会保护我。很奇怪的人对吧？”
“他是怎么死的？”严沐问的像个警察。
“我想是自杀。去年秋天，有一天早上我醒来发现他在旁边，像是睡着了，我叫他的名字，去推他，才发现是冷的。那种感觉，很恐怖……”林落把目光转向四周嘈杂的人群，似乎是想把自己从回忆中拉出来。
“会不会是其他意外？”
“他死前一天，说过让我把房子烧掉，后来我想这是暗示。他说：‘这房子是有灵性的，你把它烧掉，它便自由了。’”
“嗯，艺术家。”严沐沉默了几秒钟又说：“对不起。”
“为什么？”
“你看起来很不舒服。”
林落深呼吸，黯淡灰茫的眼睛终于恢复了一点亮色。
“我到现在，还很怕天亮的时候身边有人……你知道的。因为我会把身边的人当作尸体。”
“林落。”
“怎么？”
“除了我，有别人知道么？”
“你以为有几个人能像你一样，让我没力气赶走。”
严沐笑着点烟：“不用你赶。”
“我没想赶你走。”
没想赶他也走了，三年的时间再没留下过夜。
直到分别时在机场登机口，林落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了句：“其实，如果不是你总在天亮以前离开，我真的会爱上你。”
严沐这才怒了，说他这是马后炮。两人纠缠一阵，又差点打起来。这是最后一次，年少轻狂结束了，此后就再没有过一起打架的冲动。
多年以后他们又在机场送别，这次是林落去南半球，脱密期两年，手续是严沐帮他办的。什么都没说，因为纠缠到此结束了。
他开车回家，把音响开到最大，墙上的画里，有棵四月的柳树堆满了花，像梦境，失真。
他再梦到那个男孩的时候，已经模糊了形象，似乎也不是在哭了，早就远离了当年的真相。
没有人会和梦较劲，他们只会和爱恨纠缠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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